()看著岳嘉連個招呼都不打就走了,呂柘心里不是滋味,岳嘉是一員猛將,但也只有畢再遇能夠駕馭他,倘若換了自己,只怕他也不肯心悅誠服的听命.就算韓眐能夠把東路軍招撫使的權力給自己,可是自己真的能夠駕馭這些將領嗎?如果不能駕馭這些將領,那麼這個招撫使的職務又有什麼用。
沮喪的走上城牆,畢再遇難得輕松,身不著甲的站在女牆邊,看到呂柘走過來,笑著說道︰「蔡州英雄來了。」臉上有了笑容,更凸顯出深深的皺紋,打仗時他與士兵一起沖鋒,戰斗間隙還要安排布置,這份操勞讓他更顯疲憊。
呂柘謙虛的說道︰「將軍才是大英雄,我不過是……。」一絲嫉妒突然涌上來,後面的話竟然說不出來。
城頭上已經布置好弓弩,岳嘉領著士兵將拋石機安放在城頭,旁邊是大堆雞蛋大小的碎石和磚塊,大戰來臨的氣氛更加的濃了。
呂柘不懂守城之法,想來不過是利用各種器械的射程梯次搭配,以大量殺傷攻城敵軍的有生力量。見他只在北面城牆上布置,其它幾面城牆似乎並不怎麼在意,說道︰「將軍只在這里設防,倘若敵軍從別處攻城,豈不是白費力氣。」
畢再遇說道︰「如今天氣炎熱,金兵的扎營地必定緊靠取水處,**城外只有這一面靠近水源,且有一片樹林可以躲避酷暑,呂兄弟在看這面城牆,比起其它地方較為殘破,我料定敵軍必定從此處攻城。」
呂柘說道︰「雖然如此,但金兵人多,倘若四面圍城,據而攻之,將軍又該如何應對?」
畢再遇說道︰「那我就將金兵引到此處來。」
呂柘仍舊不服,想起蔡州城金兵攻城時的情形,說道︰「我在蔡州城時,金兵三面攻城日夜不息,以至城破兵敗,倘若金兵不理會將軍的誘敵之策,將軍又該如何?」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說這些,只是看著畢再遇一臉的自信,總覺得心里酸溜溜的。
畢再遇收起笑容,沉默片刻,說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若如此,畢某願力戰而死,決不後退半步。」
呂柘說道︰「將軍忠義,讓人敬佩。」想道,‘原來你也是抱著賭一把的心態。’心里頓時覺得好受許多。一個兵士跑過來說道︰「呂公子,我家公子請你過去說話。」
剛走進韓眐的院子,就看見葉青拿著一本書坐在屋檐下的台階上認真的看,呂柘走到他身邊,他竟然毫無察覺,呂柘好奇的問道︰「你在看什麼書。」
葉青抬起頭,臉上還帶著被呂柘用鞭子抽出的血痕,說道︰「這是大伯給我的兵書。」他身上的傷都敷了藥,唯獨這一處不做任何處理,顯得十分突兀。
呂柘說道︰「你臉上的傷不疼嗎?怎麼不尋些藥敷上?」
葉青說道︰「就是要留著這處傷,時刻提醒我不可只做一個莽夫。」
羅日願從屋里走出來,大咧咧的說道︰「廝殺的漢子,學那酸臭文人做什麼。」
葉青不理他,低下頭看自己的書。呂柘心想,我竟然連葉青也不如,他尚且知道發奮讀書,改變只會勇猛沖鋒不懂韜略的缺點,我卻只會心懷嫉妒,挑剔畢再遇的城防布置。
韓眐在屋里備下酒席,笑呵呵的請呂柘入席,說道︰「這偏僻地方,尋桌酒菜不易,兄弟先將就著,改日回了臨安,我請你去豐樂樓里吃酒。」羅日願站在身後,用粗瓷碗倒酒,桌上只有簡單的幾盤菜,切成大塊的牛肉算是最好的,若是在臨安,這樣的酒菜韓眐根本就不會吃,此刻卻也顧不得那麼多,用手抓了大口的吃。呂柘也好久沒有這樣痛快的吃肉,不一會一盤牛肉就吃的精光,韓眐說道︰「在弄一盤來。」
羅日願說道︰「畢將軍將所有的糧食都集中在一處,城中所有人都按量供給,肉食只有那些傷兵才給,咱們這里他每天只給一盤肉。」
韓眐立刻冷了臉,氣呼呼的說道︰「這里的人那個身上沒有傷,你去告訴他,讓他立刻給我切十盤牛肉,親自端了來,要是敢推月兌,我就免了他的官職。」
羅日願轉身就要走,呂柘急忙拉住他,說道︰「大戰在即,怎可因為一盤牛肉就罷了一員大將。」對于韓眐這養尊處優的習氣大為不滿。
韓眐回過味來,說道︰「既然兄弟也這麼說,我就先不和他計較,等金兵退了再和他理論。」喝了一碗酒,問道︰「他此刻在城中做什麼?」
呂柘說道︰「畢將軍在布置守城。」
韓眐一听又火了,說道︰「又要龜縮在城中,僕散揆幾萬人馬都被咱們擊敗了,還有什麼怕的,金兵已經被嚇破了膽,正該一鼓作氣擊潰來敵,為何又要怯戰。」
呂柘扔下酒碗,說道︰「你若換了他,誰來統帥城中兵馬。」有些受不了他的傲慢,說話也不怎麼客氣了。
韓眐說道︰「若無人可用,我便親自領兵出城與金兵決戰。」
看他說的強硬,呂柘嘆口氣,這個韓眐還真是被慣大的,根本就不怕來硬的,說道︰「有你坐鎮**城,那是最好不過,可是楚州的事情怎麼辦!」
提起楚州,韓眐果然氣勢一滯,吶吶的說道︰「我就在忍他幾日。」
呂柘又想起那個招撫使的職務,如果韓眐真有這樣的權力,憑著他對自己的信任,只要自己開口求他,他一定會把這個招撫使的職務交給自己,可是話在嘴邊,卻總是說不出口。現在自己和他同桌而坐,如同兄弟,倘若開口相求,這兄弟的情分就摻雜了利益,到那時,自己也就矮了半截。
不幾日,金兵果然大舉圍城,浩浩蕩蕩的隊伍在城外扎營,兵力竟有三萬多,拋石車,撞城車,雲梯等攻城器械立在營寨中,呂柘看的有些心慌。一隊金兵策馬而出,為首的一個將領身穿明亮的盔甲,揚鞭直指城頭,一名金兵策馬向前,彎弓搭箭,將一支箭射上城頭。箭桿上裹著一張紙,畢再遇看也不看,拾起箭支扔了下去,順便輕蔑的吐了一口吐沫。城頭上的宋軍立刻齊聲吶喊,士氣頓時高漲起來。
城下的金兵將領紛紛揚鞭大罵,策馬而回。
第二日金兵吃過早飯開始攻城,幾十架拋石機一字排開,不停的將西瓜大小的石塊砸上城頭,好在石塊不會爆炸,但單薄的女牆卻被砸出幾個缺口。金兵營寨中戰鼓聲響起,步兵扛著雲梯等物沖了上來,弓箭手在城下射了一通箭,步兵豎起雲梯,漸漸爬了上來。
畢再遇喊道︰「放箭。」城頭上弓箭如雨點般落下,滾木礌石順著雲梯往下咂,幾架拋石機裝滿了碎石磚塊,往人多處扔,砸的金兵頭破血流。宋軍的拋石機屬于輕型,原本射程就不遠,加上又是臨時修好的,威力更是大打折扣,但對于在城下聚集的金兵,卻正好派上用場,使得金兵不敢大量的涌上來。
第一天攻城,雙方各有死傷,天黑時收兵回營,畢再遇立刻組織民夫修繕城牆,準備第二天堅守。
如此幾天,畢再遇只在城頭上堅守,並不出戰,金兵連攻幾日,似乎漸漸疲憊,攻城的力度明顯的大不如前。
韓眐卻忍不住了,走上城頭質問畢再遇,說道︰「金兵銳氣已挫,正是出城破敵之時,你為何如此畏敵,不敢與金兵決一死戰。」
畢再遇說道︰「公子請勿急躁,金兵攻城雖然暫時受挫,但進退之法頗為嚴謹,並無破綻可尋,此時只宜堅守,等待時機。」
韓眐冷哼著說道︰「依你看,要等到什麼時候?」
畢再遇不說話,這種事情也只有金兵統帥可以回答。
韓眐瞪起眼楮,說道︰「我看你分明就是怯戰。好吧!從今日起,城中的兵馬由我來統帥,你就在軍中當一個小卒吧!」
畢再遇激動的挺起胸膛,臉上充滿了憤怒,嘴唇顫動,終于還是一句話也沒說。呂柘從後面拉住韓眐的衣服,小聲說道︰「畢將軍不是這樣的人。」岳嘉突然從畢再遇身後走出,大聲說道︰「若是畢將軍怯戰,僕散揆的數萬人馬又是誰擊敗的。」
韓眐罵道︰「狗東西,憑你也敢這樣和我說話。」揚起手中的鞭子抽了過去。
畢再遇挺著胸擋在岳嘉身前,替他挨了這一鞭子,憤然說道︰「畢某受朝廷詔命,統帥城中兵馬,並不是公子一言就能廢除。」氣憤之下,再也無法忍受韓眐的傲慢自大。
韓眐氣呼呼的說道︰「好,你要朝廷的詔書,我這就去給你寫來。」轉身走下城去。
畢再遇嘆息一聲,看著呂柘,說道︰「想不到我一味謙讓,韓公子卻步步緊逼。」
呂柘說道︰「他也只是破敵心切罷了,將軍切勿往心里去。」
畢再遇苦笑著說道︰「倘若只是個人榮辱,畢某也不放在心上。只是城中兵少,非有十足把握,不可輕易出擊,否則一旦兵敗,**城必將不保,金兵亦會再次圍攻楚州。」
岳嘉氣呼呼的說道︰「城中只有幾千兵馬,半數皆為傷兵,守城尚嫌不夠,如何能夠出戰。鄭勇身中七處箭傷,還領著城中民夫修築城防,他卻一點也看不到。」
呂柘說道︰「正是因為城中兵少,因此他才盼著將軍能出奇制勝。我知道將軍辛苦,本不想多說,只是恐怕僅有的兵力在守城中消耗殆盡,倒時又該如何!」
畢再遇說道︰「我屢次向楚州尋求救兵,奈何郭帥卻不肯發兵,世事如此,畢某也只能勉力而為。我以命鄭勇在城中挑選三千壯丁,加緊操練,以備守城只需。」
看著畢再遇愁眉不展的樣子,呂柘不禁替他可惜,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以畢再遇的能力,倘若手中有數萬兵馬,絕不會讓金兵如此橫行。郭倬坐擁楚州城數萬兵馬,卻碌碌無為,實在可惜,還不如交給畢再遇的好。
葉青突然急匆匆的跑過來,說道︰「公子快跟我回去。」
呂柘看他的臉色,就知道有大事發生,急忙跟著他來到韓眐的屋子,只見韓眐伏在桌子上奮筆疾書,羅日願捧著一枚大印站在桌邊。韓眐寫完了,將筆扔在地上,拿過大印蓋上,呂柘低頭一看,紙上寫著解除畢再遇軍職的文字,末尾處蓋著京東路監軍印。韓眐恨恨的說道︰「兄弟看我如何滅了他的威風。」原來韓眐是監軍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