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妻名分 第四十四回

作者 ︰ 為伊憔悴

()英姨娘被墨玉帶到西廂房,指靠正房把頭一間串糖葫蘆屋子,臨時讓她主僕住,英姨娘看屋子干淨,像是不大常住人的,床上被褥簇新的,跟鄉下屋子比起來,不知好了多少,和尚香互看了一眼,尚香神色間似說奴婢的主意沒錯吧,英姨娘上下翻騰的心才落在實處,打開包袱,換了件家常衣衫。

門輕輕推開,一小丫鬟提著食盒進來,「夫人知道姨娘早起上路,晌飯未用,特意吩咐廚房為姨娘做的。」

「婢妾謝過夫人。」英姨娘笑得很得意。

「姐姐受累了。」尚香接過丫鬟手中二屜食盒。

丫鬟走了,尚香先打開上面一屜,里面四碟子菜,下面一屜,是水晶餃,小籠包子,外帶兩樣點心。

英姨娘吃膩了莊子上的粗糙飯菜,見這些精致吃食,勾起食欲,手也未顧上洗,就坐下吃開了。

眨眼吃下去大半,撂下筷,接過尚香遞過來的帕子抹抹嘴,「剩下的你就著吃了吧。」

尚香早已餓了,站在桌子前把主子吃剩的飯菜填飽肚子,撿了碗筷,剛要出門,迎頭阮婆子帶著一個大夫模樣的進來,「姨娘在屋里嗎?」

尚香有些愣愣的,半天才從緊張中反應過來,連聲說,「在,姨娘正在炕上歪著,才吃了晌飯。」

阮婆子見她手里端著東西,就快走幾步,隔著簾子,知會聲兒,「姨娘,御醫來給您瞧身子。」

又朝身後說聲,「大人請。」

太醫院的王御醫在門口稍頓,讓里間女眷稍事準備,直到里間傳出柔柔女聲,「御醫大人請進。」才抬步進去。

英姨娘剛在枕上歪了一會,猛听一聲,心咯 一下,強壓下驚慌,撂下帳子,平躺下。

幾個人就進來,阮婆子看尚香沒在跟前,上面撩開帳子一角,把英姨娘手拿出。

搬過一把椅子,王御醫坐下,不慌不忙手搭在英姨娘腕上,凝神半天沒出聲,英姨娘心里七上八下,咚咚心跳,連自己都能听見,隔了一會,「請夫人伸出另一只手。」

听見這聲,英姨娘遲疑地把另一只手伸出,王御醫搭在這只手腕上,許久未動。

「怎麼,有何不妥?」阮婆子隱隱不安,瞅瞅王御醫的臉,又朝帳子里看一眼。

「孕期短,脈象不甚清晰,八成是喜脈。」

王御醫說完這句,英姨娘幾乎眼淚掉下來,哽咽聲兒,「謝謝大人。」

跟進來的尚香心提到嗓子眼,方才緊張得唇直哆嗦。

「大人辛苦,花廳上用茶,我家夫人說了,總煩勞大人,改日讓我家二爺登門拜謝。」阮媽媽把人往外讓,邊說客氣話。

「那倒不必,我和伯爺交情,區區小事,不必掛齒。」王御醫說完朝外走。

「大人,是不是開幾劑安胎藥?」阮婆子現成的好人,誰不會做。

「我看這就不必了,藥吃多了反而不好。」王御醫出了西廂房的門,心里還在琢磨,這脈象說不上那里不對頭,暗道慚愧,頭一次竟拿不準。

阮婆子慣會察言觀色,看王御醫沉思的臉,犯疑,心里畫魂,一個念頭突地冒出來,回頭朝里間門看看,送走御醫,返回上房,夫人還等著听信。

阮婆子一直是詹夫人身邊得用的,素性謹慎,就是心里想法沒十成把握嘴上不肯輕易說出,照著御醫的原話回了夫人,暗暗對英姨娘多加留意。

腳步聲走遠,英姨娘坐起身,撩開帳子,尚香手捂著胸口,小聲道︰「方才嚇死奴婢了,看來這方子管用。」

這一關算過了,英姨娘心想,知道詹夫人有這一手,但沒想到請來宮里的御醫。

綰貞坐在堂屋南炕上,無意中瞥一眼窗外,就見紅箋走來上房,進門看綰貞正伏在炕桌上寫著什麼,賠笑請安,「少夫人年下夠忙的。」

綰貞指指地上的方凳讓她坐下,紅箋不敢放肆,沒坐而是站在炕沿邊,沒話找話,「少夫人的字寫得真好,奴婢是怎麼寫都寫不好,改日少夫人得閑,指點奴婢一二。」

綰貞停住握筆的手,她正寫節下走親戚備的年禮單子,「這不是什麼難事,手勤快勤練就行。」

「這月月錢翻了一倍,手頭寬裕,奴婢想求少夫人置辦年貨時給奴婢捎點東西。」紅箋東拉西扯。

「想要什麼,告訴府里買辦,直接捎來,銀子錢我墊上,你也不用還我。」綰貞雖手頭錢不多,但向來大氣不在銀錢上計較。

「奴婢有錢,自跟了二爺,月例漲了,每月二兩銀子,寬綽多了。」紅箋趕緊說,她繞了個大圈,好像是來跟少夫人要錢的,惱恨自己嘴笨。

于是湊到綰貞跟前,放低聲兒「听說英姨娘回府了,才夫人派人去接的,二爺張羅著親自去接人,讓夫人攔下,結果派祝媽媽去了,現在人到府上,安頓在夫人上房,怕明個誤了吉時,。

「今兒進府明兒進府都一樣。」綰貞听著,笑笑,又關切看著紅箋「紅姑娘幾時也能懷上,現在巧姑娘和英姨娘都有二爺骨肉,姑娘該努把子力,畢竟這是姑娘一生的指望。」

紅箋被沈綰貞一打岔,忘了此來目的,心里說不出的委屈,「二爺不待見奴婢,奴婢也不能硬往屋里扯,二爺的脾氣少夫人也知道,對奴婢說話從沒好聲氣。」說吧,眼圈就紅紅的了。

「這話從何說起,都一樣的身份,你還是夫人賞的,二爺怎會瞧不上你。」綰貞隨意地道。

「二爺一門心思在英姨娘身上,眼角都不瞧奴婢。」紅箋抱怨,

本想挑撥少夫人和英姨娘,不想讓綰貞幾句話,挑起自己嫉妒心。

把少夫人話一琢磨,可不是自己按說身份比那英姨娘尊貴,容貌也不比她差,還比她年輕幾歲,做什麼二爺就看上她,沒子女的通房將來日子不好過,少夫人是嫡母,不管誰生下兒子都要尊她一聲母親,可自己就不一樣了。

這時,付婆子從門外進來,把一大包銀子放在桌子上,過火盆跟前暖手,「府里這月月銀下來的早,主子想得就是周到,怕那個不會算計的短銀子使,節下月例和往年一樣雙倍的。」

一眼看紅箋在屋里,「正好紅姑娘也在,一會月例領回去。」

付婆子管二房雜事,分派活計,除了沈綰貞的貼身丫鬟,她都約束轄制。

付婆子烤了一會手,就在長條桌子上分派月錢。

繡菊幫著她念名字,付婆子數銀錢,「少夫人四十兩。」

「紅箋姑娘四兩……。」

綰貞暗想還真不少,伯府財大氣粗,四十兩夠本朝中等人家全家兩年花銷,自己在沈府當姑娘月銀才二兩,區區二兩和四十兩比少得可憐,一房主母的待遇比妾室多的不是一星半點。

那廂繼續念,「巧慧姑娘……。」繡菊停頓下,著意看這邊一眼,「八兩。」

紅箋听了,微微一愣,忙走過去看,繡菊知道她心思故意大聲念出來,看她果真走過來,揚起手上的單子,紅箋看得清楚,果然巧慧比自己多一倍,不滿意剛要問是不是弄錯了。

付婆子忙解釋道︰「大少夫人說了,這是夫人的意思,巧慧肚子里還有一口,開銷大,雙身子,得雙份。」堵得紅箋沒話說,心里憋屈,才懷上,孩子還在肚子里,就吃雙份,這要是生出來,就比自己高出一截子。

繡菊看她臉色不善,和沈綰貞會意一笑,故意說,「夫人答應巧姑娘生下男丁,抬了姨娘位分,到那時待遇又上一層,算正經主子了。」

說吧,抿嘴偷樂,沈綰貞瞟了她一眼,這丫鬟原本實誠,這來伯府沒幾日,也學得精乖,可見人都是環境造就的。

「咦?這還有英姨娘的分例。」繡菊月兌口道,不覺朝南炕上瞅瞅自己主子的臉,沈綰貞也朝她這邊看,等著听下文。

紅箋眼楮睜大,迫切想知道英姨娘得了多少,大概心存一絲僥幸,有個作伴的。

繡菊看都等著她念下去,就把眼楮收回到紙張上,聲兒卻低了「英姨娘八兩。」

這話出口,紅箋臉色更差了,有點憤憤然,對沈綰貞說,「這才進府,茶還沒敬,少夫人茶未吃一盅子,銀子錢倒吃了雙份。」

付婆子忙分說,「大少夫人讓告訴少夫人說這是夫人吩咐的,英姨娘肚子里有詹家種,先比照巧姑娘,等定下位分在按規矩來。」

紅箋听明白了,這八兩銀子還是暫時的,定了姨娘位分,待遇還要高一級,抿唇站著,巧慧比自己強,這會子又來個英姨娘受寵的,更壓過自己一頭。

那廂付婆子是有眼色的,紅箋情緒如何她不管,但少夫人她不能不顧忌,忙又解說道︰「夫人額外有二十兩銀子貼補少夫人,夫人說了,主子們操心,年下多得點錢,手頭寬裕,另外夫人還吩咐,今年過年各房走親串友置辦東西,銀子錢從公中出,至于買什麼自己拿主意,府里買辦不統一買,各家情況不一樣,每房二百兩銀子標準。外頭櫃上支取。」

這可是大大的利是,平素花銷都有月例,一年到頭各房還有這一項大好處。

付家的湊趣「這是蒙祖宗的恩典,老爺夫人抬愛,怕兒子們受屈,心里疼小輩。」

邊說手卻沒閑著,把二十兩銀子也拿到綰貞桌子上,和那四十兩放到一起,紅箋心里別扭想挑撥少夫人兩句,一看少夫人得的照巧慧和英姨娘多的不能比,話沒說出口,酸酸的咽下去。

沈綰貞心底冷笑,婆母真會搞平衡,英姨娘的分例顯然不合規矩,看來今後不用自己出手,這三個女人要好好利用利用。

繡菊是特意上眼藥,讓紅箋難受難受,抱著看熱鬧不怕事大。

巧珊還打蛇隨棒上,起哄撥火,「巧慧姑娘和英姑娘的就由紅姑娘捎回去吧,省得奴婢們跑趟腿。」

付家的會意,把紅箋的銀子錢包好,和巧慧的英姨娘一起給了她。

紅箋接過,心里更不是滋味,盯著一小包和兩個大包銀子運氣,

泱泱走了,巧珊看她背影,狡黠笑了,「紅姑娘不會今晚去書房找二爺吧?」

‘噗嗤’就連沈綰貞都繃不住笑了。

錢媽媽也笑了,「還想來挑唆主子,也不看看我們主子是誰,豈能上她的當,讓人當槍使。」

月銀分派完了,付婆子拿著分發下去,發到各人手中,好買過年嚼過。

屋里都是自己人,沈綰貞想起有正經事問錢婆子,「你男人可尋到買主把那兩間鋪子月兌手?」

「少夫人,我當家的有空便去張羅這事,也有幾個上心的,去看了,都搖頭,都說地方太偏,門面也小,干不了什麼,一時半刻找不到買主,可是又想起一事,我當家的說了,不行原來干的營生,接著干起來,不知少夫人是打算,讓老奴討少夫人個主意,好有個章程。」

綰貞認真听著,這兩間鋪子是她手上唯一資產,閑置可惜了的,就著現有條件,看能有什麼好法子,听錢破子說,她倒是願意听听她男人是個什麼主意,便道︰「你男人有什麼法子盡管說。」

「我當家的說了,房子一時半會也賣不出去,打算先租著,貼出招租,也無人問津,十幾日就一個人來隨便問問,還出不了多錢,也沒打著成心想租,我男人盤算著房子空著不生錢,不如回了主子,還做原來的老本行,豆腐坊原來做豆腐的家什都還在院里扔著,可惜了的,若還做豆腐生意,就不用買家伙,都是現成的,省了本錢,豆子農家種地里產一斤也要不了幾文錢,本錢低,說問問少夫人是不是先做著?」

錢婆子的男人自打主子吩咐辦這宗事,回來就叨咕,夫妻倆先在家里合計了,覺得妥當才敢和主子說,

綰貞听了,這倒是個主意,想想說,「不過做豆腐請個懂行的人,做精細了,回去和你男人說生意要實誠,掙錢多少先不說,實打實的做,是正路。」

「少夫人說的是,我當家的也這麼說,昧心錢多少都不掙。」錢婆子忙表白。

「需要多少銀子來我這領。」綰貞如今手頭小有積蓄,現錢有一些,豆腐坊的事就這樣敲定了。

錢婆子又接著說下一宗,「另一個門面原來是開雜貨鋪的,我男人在附近觀察幾日,還真缺個賣雜貨的,說不如把原來生意撿起來,小本經營,也用不了多少本錢,討少夫人主意?」

綰貞想那門面小店,但有點好,就是靠道邊上,往來人方便,想這也是個法子,先開著,等以後能賣就賣,不能賣白放著,還不如干點啥,腦子里閃出七歪八扭的低矮破舊的門板,「花點銀子,把房子修繕一下,也容易月兌手,就先照你當家的主意,把雜貨鋪先開起來,至于修繕房屋的銀子上我這來領,你男人以後也不用來府上听差,府中不缺人手,就專門照管兩處生意,有事來回我,等明個忙過英姨娘的事,讓他上來見我,好好商議一下。」

錢婆子挺高興,看少夫人按照他男人的想法,都答應了,日後生意若做好了,主子跟前就立了一功,少夫人向來行事大方,不會虧待她倆口子的,說不定也能得些實惠。

這事就商議妥了,擺上晚膳,沈綰貞用過,去里間炕上坐下來吃茶,外間門輕輕一響動,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秋霜掀簾子輕巧進來,走到炕沿邊上,蹲身一福,「請少夫人安,二爺讓奴婢提醒少夫人一聲,明兒早點過花廳,別讓老爺夫人等著,英姨娘有身子,敬茶就是意思一下,做做樣子,時候久了怕英姨娘太勞累了,月復中胎兒不妥。」

這一番話下來,屋子里的人除了沈綰貞臉色都變了,肅靜得一聲沒有,秋霜覺出屋子里氣氛異常,嚇得傳完話,低頭不敢出聲。

「告訴你家二爺,就說我知道了,不會讓他為難,讓他的小妾受苦的。」

秋霜听沈綰貞語氣平靜,沒听出惱怒,才敢抬頭,見沈綰貞身前炕桌上擺著幾個荷包,正拿起其中一個荷包沖亮看著針腳,看得專注,燈下沈綰貞面色平和,絲毫未為二爺的話生氣,有點茫然不太理解,按理說她家爺這樣緊張小妾,擱一般主母,心里不定氣成啥樣,不等好好說完,就會冷言冷語,可少夫人態度令人匪夷所思。

秋霜傳完話,輕著腳步退下,在門口站了一會,也沒听見屋里有什麼動靜,失望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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