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還是之前娑娜進過的那一間,極大的廳堂之內,上首擺著一張寬大的紫檀木座椅,再往下是兩排朝向而擺的椅子。從擺設到裝飾,這間屋子無一不透著一股沉穩而莊重的感覺。就像是一間巨大的會客廳,甚至瞧起來更像是用來商量大事的地方。
無論如何,這都不像是用來會許久未見的朋友的。
也不知南宮靈究竟是如何想的,竟就在這間寬大的廳堂之內點了燈,擺了桌,上了菜,又差人在地上擺了數壇子酒。
三人一一落坐。
「說起這沙漠之王‘無影神刀’札木合,便不得不提及他的好酒量。」南宮靈順手從地上拎起一壇子上等的女兒紅,狀似隨口道,「據說能飲千杯不醉,有一日連喝了三百碗關外的‘二鍋頭’,卻依舊還能站著走回去。」
說話間,桌的的三只大碗已倒滿了酒。
混著酒菜的香氣,南宮靈正在感慨,「可惜他遠在沙漠,已久不入中原,不然還真要找個機會,與其一拼高低。」
一路上,他皆在講這些江湖故事。
身為丐幫幫主,別說這些眾所皆知的事情,便是要讓他將某派掌門的一些小秘密分享一些,也不是講不出的。所以在瞧出娑娜似乎對此頗為感興趣之時,南宮靈便以此為突破點,很好的便將氣氛整得熱絡了些許。
而娑娜,便像一只海綿一般的吸收著。
自從來此之後,她便不住的接收著這個世界的信息,從朝堂到江湖,但凡是听到看到的,她無一不細心記下。因為了解的越多,她才越有可能快些找到探險家,所以她幾乎是直覺般的對所有的故事感興趣。
這其中,尤其是關于沙漠的,因為之前的推理她則更為注意。
桌上的碗已倒滿了酒。
「我與楚兄先干為敬,姑娘隨意。」這般說著,南宮靈已與楚留香一同喝盡了碗里的酒,並迅速的又倒滿了。
娑娜的手輕輕的搭在碗沿之上,並沒有動。
這兩人喝酒喝得很快,在那句話出口之後,他們已經又連續干了三碗,且還在準備面不改色的接著喝下去。
直到……娑娜一口飲盡了碗里的酒。
她喝得很快。
甚至于,比楚留香與南宮靈兩人都要快,好似喝進口中的並不是酒一般,以至于連兩個正在喝酒的人都怔住了。
入口時並不覺,此時味道卻好似回來了般。
些微的甜,泛著些酸,還有淡淡的苦味,但更多的卻是刺嗓的辛辣,並不如何可口,甚至在娑娜品來還有些難喝。
輕輕的皺了皺眉。
這種類似于生理反應一般的動作過後,她便已經抬頭瞧向楚留香,好似那一皺眉是因為對方似的,起碼桌上的其余二人,都是這般想的。
腰帶。
南宮靈略為無奈的瞧向楚留香,一臉我已盡力,愛莫能助的模樣,後者也只能苦笑,但卻沒有半分將東西從懷里取出來的想法。
一個要拿,一個不給。
剩下一個已經講了一路,已經有些口干舌燥的南宮靈。盡管他一向長袖善舞,但今天這情況顯然沒有他半點發揮的余地了。到了後來便索幸不管這二人,徑自倒酒自故自的喝了起來。
門外守著兩個丐幫弟子。
娑娜久久未語。
她不會說話,卻也沒有寫字,只用一雙不同于往日那般含著笑,而是有些淡漠卻堅定的眸子瞧著楚留香,所表達的依舊只有一個意思。
「腰帶。」
該辨的他們之前已經辨過,該說的之前也已經說過,到了這個時候,再重復這些話已經毫無意義。她向來不喜歡做無意義的事情,所以娑娜所做的只是堅持。
你必須將腰帶還我,就現在。
沒有了南宮靈的故事,屋子里便顯得有些靜,靜到能清楚的听到酒倒入嘴里之時發出的聲響,幾乎有那麼一瞬間,楚留香便要敗在這雙堅定的眸子之上。
只不過……
「幫主。」一個身上背了七個袋子的弟子走了進來,輕聲道,「我們已經對白長老進行救治,但好似……」瞧了一眼坐在那邊的娑娜,那人才接著道,「那傷實在是有些怪異,竟然逐漸在惡化,如此下去,可如何是好。」
他的這些話是對南宮靈說的,實際上卻又如何不是在對娑娜說。
只是後者連眼神都沒有多余的施舍一下,素手一抬沾了一些碗中的酒,抵在桌上寫了兩個字,那八袋弟子的臉色瞬間便變了。
那兩個字是︰「拖著。」
不是解決辦法,也並非事情起因,只有這麼兩個字是什麼意思,那人忍不住瞧向自家幫主,南宮靈卻擺了擺手讓他下去。
「幫主。」那七袋弟子心有不甘。
畢竟本幫之人被人重傷,現下此人還端坐在這里喝酒吃菜,他不過是來問一句傷勢應該怎麼解決,卻得到一句‘拖著’這般不負責任的話。
南宮靈卻揮手止住了他要說的話。
「听娑娜姑娘的。」放下酒碗,他淡淡道,「她說拖著便拖著,找人看好白長老,幫內的藥材需要什麼便去取。」
娑娜忍不住側頭瞧了南宮靈一眼。
不得不說這位幫主年紀雖輕,能力卻是不弱,人長袖善舞不說,也十分的聰慧,看這情況竟已經從她那兩個字之中,猜出了白玉魔的情況。
後者當然並不好。
除去本身的技能傷害之外,她身上還帶著許多裝備,其中一樣便是‘蘭德里的折磨’,俗稱大面具,增加技能傷害的同時,還有兩個被動,其中一個便是灼燒目標,在一個特定的時間段之內,每秒按百分比造成傷害。
雖然不高,但疊加起來也是十分嚇人的。
好在是有時限的。
游戲里是三秒,到了這個現實的世界卻有三個時辰,但其效果卻沒有每秒百分之二那麼強的傷害力,所以如果有人幫忙,白玉魔或許還能撿回一條小命。
所以她說拖著。
至于如果拖不下去如何?類似于白玉魔那等犯下大錯的人,就是死了也並不冤枉,娑娜又如何會在乎,更不會特意去用堅毅詠嘆調來為其治療。
屋子里的酒香很濃。
地上的壇子已經空了兩壇,還剩三壇擺在那里,沒了那個七袋弟子打擾,娑娜便又瞧向了楚留香,這一回,她抬手便寫道︰「很重要。」
那腰帶,很重要,所以她必須拿回來。
楚留香點頭表示明白。
只不過,「在下會好好保管,並且將其恢復如初再送還與姑娘。」潛台詞竟依舊是不會歸還,至少現在不會。
他這般做為,由不得南宮靈不多想。
一條腰帶,著實不至于如此,就算是要調戲美女,依楚香帥的性子想必也不會做到這般地步,那麼其中一定還有其他重要的事情。
他開始回憶。
回憶那條在兩個人手中隨風飄擺的白色腰帶,由純白色,到開始染血……鮮紅色的,黑紅色的……對,是血。
那血不對。
血雖然比水要濃,卻也是能滲入腰帶的,腰帶沾了血勢必會更重一些,然而,那根腰帶卻依舊是那般輕飄飄的,不見濕,不見重。
錚!!!
琴聲已直,還尚在為自己的新發現而震驚的南宮靈,還未回神便覺有一道內力襲來,他只得後退避開。原來就在這麼幾瞬的工夫,娑娜已經出手了。
而對像,顯然是拿了東西並不歸還的楚留香。
躲掉那道內力之後,他也瞧了明白,剛才那一招八成只是誤傷,白衣少女的目標顯然很固定,便是那個耍無賴的楚香帥。
于是南宮靈開始看熱鬧。
哪怕他往常用來與長老們商量大事的廳堂,現下已經被折騰得不成樣子,紫檀木制的椅子毀了一半,桌上的飯菜也已落了一地,直到剩下的三壇上好的女兒紅也將被打碎之時,他才迅速出手搶了一壇過來。
「好歹剩下一壇。」
一副愛酒的模樣,南宮靈一把便掀開了蓋子,就著壇口便往嘴里倒,絲毫不管面前打得激烈的二人,到了後來,就連窗子也難遭毒手。
畢竟不是小孩子打架鬧著玩,似楚留香,似娑娜這種級別的高手,在屋子里顯然是有些放不開手腳的,哪怕這間屋子比一般的屋子大也不行。所以不出半刻鐘,他們的人便已由窗躍出,再之後在丐幫眾人趕來圍觀之時,又出了丐幫。
直到出了城,方才停下。
楚留香在前,娑娜在後。
月已西斜,天色已經將明,有被驚醒的鳥兒拍著翅膀飛走,也有被路過折了的樹枝正在緩慢掉落,楚留香回頭之時手里已執著那條腰帶。
娑娜伸出了手。
雖未曾言語商量,她卻也大概明白面前的人這般做大概是給南宮靈看的,就住隔壁,其人不可能不知道她屋里進了一個人,而且從始至終並未出去。
現在結束了,也是該將腰帶還給她的時候了。
然而楚留香卻又將其探手放回了懷里。
娑娜挑眉。
後者道出,「丐幫要找的那個人,就是晚間的黑衣少年。」
顯然他雖未瞧見人,卻大抵猜出了大概,更何況如果有心,甚至會听到那少年的聲音,兩相一對比,自然一目了然。
娑娜也並不否認。
「那,」頓了一下,楚留香才繼續接著道,「他進去之時,你……」在娑娜越發奇怪的目光之下,他咳了一聲,轉而道,「你之前說你們並不認識。」
本來就不認識。
不過這話她已經說過,並不想重復,至于解釋也並不想,因為她不覺得有必要,也並不覺得有需要,更是因為……現在她並不想解釋。
她往前走了幾步。
楚留香並沒有動。
他在等著少女如何說,卻不想對方站在她面前,面色平靜的伸出手,極其淡定的抽開了他的腰帶,接著迅速的扒開了他的外衣,將里面自己的腰帶取了出來。
然後轉身,毫不猶豫的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