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寺向來莊嚴肅穆,那麼便不論是嵩山少林還是莆田少林,立在深山之處,沉浴在茫茫暮色之間,便讓人不自覺的心生敬仰之心。
娑娜正立于少林寺正前方。
石階之上還有片片落葉,盡頭是開著的大門,往入望去便是古木森森的幽靜庭院以及香煙繚繞,莊嚴宏偉的大殿。
隱隱的有鐘聲梵唱出來。
開著的門歡迎來自四方的客人,這其中自然包括娑娜與楚留香,然而他們卻並不能這麼貿貿然的就走進去。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楚留香說道。
而他的預感一向很準,在過往的無數年間更是幫他避免了無數的麻煩,也是他一直十分相信的東西。
但這一次,他詢問了娑娜的意見。
後者將目光從那莊嚴而沉靜的古剎之上移開,轉身向右而去,只瞬間楚留香便已明白了對方的意思,跟了過去。
夕陽如血。
天還未全黑,從古寺之旁走過,似乎心也跟著越加沉靜,然而那份不詳的預感卻依舊饒在心頭,揮之不去。
直到身前的白衣少女停下。
她在古琴之上的便筏上寫道,「任慈已經死了。」
這是她第二次說這句話,第一次是在昨日晚間,夜深,月明如鏡,在那一刻他們決定起山南下,所以今日他們會出現在這里。
這句話第二次出口,二人便已翻身躍過了牆頭。
少林寺戒備森嚴,不請自入者甚少有能夠自如出入之人,便是楚留香被發現了也會覺得有些麻煩。
所以娑娜是走出去的。
她往前一走,飛身上了一邊的屋檐之上,一身白衣在月光下越發的顯眼,少林寺的僧人們立馬便發現了她。
楚留香的手里正持著一張便筏。
「時間緊迫,不易多跟這些和尚糾纏。」便筏上還寫道,「你先去找天峰大師,這里我自能應對。」
這是之前娑娜留給他的。
後者的意思十分明確,是由其自己來引開少林寺的那些和尚,好讓他更容易的找到天峰大師的住處。
「少林寺的屋檐,已有二十余年無人踏及,施主今日深夜到訪,必定有所緣團,還請將其明示。」
似乎不論什麼時候,少林寺的僧人都會比較‘客氣’。
盡管話是如此之說,那些少林僧人還是已經站在了娑娜對面,警惕的瞧著,戒備著,似乎隨時都能出手。
楚留香忍不住有些擔心。
但他心中又實在清楚,依娑娜的功夫對付這些和尚縱不能說是游任有余,也不會存在太大的問題。所以辨明了一下方向,便依著自己判斷的位置飛身而去。少林僧人再是能耐,也尚未想到一日之內竟有兩人潛了進來。
更想不到,這清冷的白衣少女突然莞爾一笑,便好似大家閨秀一般。
一張便筏輕飄飄的飛來,到身前時已沒有半分的力道,少林寺四名僧人之中,看似最年長的那位伸手接過。
上書︰「我找無花。」
寺中無人不知無花,天峰大師的愛徒,不論是辨佛還是論武在年輕一輩之中均屬最佳,而且琴棋書畫皆通,人長得也是一等一的好。
可謂是少林寺近百年來最出色的弟子,沒有之一。
最重要的是,據傳寺外喜歡他的女子很多,有許多大家閨秀都喜歡听他講佛,難道這位女子也是其中之一?
如此想著,其中一人便道,「敢問施主尋無花師弟所謂何事。」
我找他無事,是有人尋他師傅。這是真話,但卻並不能說出口,所以娑娜依舊還是笑,揮手間又是一張便筏。
「有些疑惑,需得無花大師解答。」
入夜而來,走的還並非大開著的門,這樣的人本該是被極其戒備的,然而對方一臉微笑,一副柔弱的樣子卻又讓這些和尚強硬不起來。
「無花師弟今日剛剛回寺,此刻應當正在天峰師叔之處。」其中一名僧人道,「施主若是不急可否先行離去,留個地址靜待師弟上門解惑。」
少林向來不留女客。
娑娜自然知曉這個道理,而且她今日來此本就不是為了見無花,是以溫婉的一笑,表示明日再來打擾。
爾後便下了屋檐。
就在少林眾位僧人的注視之下,不緊不慢的走出了那散沉重的大門,然而卻是在幾步之遠,見到了一個本不該處在這里的人。
無花。
這名同伊澤瑞爾長得相似的男子,依舊是素衣白襪,一塵不染,面上的微笑也依舊是那般的出塵。
他微笑的看著娑娜。
「你們來得比我想像的要晚一些。」這是無花說的第一句話。
爾後,他轉身便走,所朝的方向正是娑娜與楚留香來時的方向,後者自然清楚,那處一里之外的半山間有一處涼亭。
但她卻並沒有動。
一直站在那里,轉身看著已經陷入黑暗之中的古寺,她並沒有隨無花而去,而是繼續呆在這里,她在等。
是等楚留香出來,還是無花的返回?
只知無花回的比楚留香要稍早一些,後者一向淡然出塵的臉上忍不住泛起一絲無奈,但終究沒就這個話題說什麼。
他只是道︰「這些都是我做的。」
娑娜自然清楚,所以她沒有接話,她不接話,無花便無法繼續,兩人之間一時陷入這種沉默之中。
之後,他問,「你跟楚留香也這樣?」
娑娜沉默了許久。
她似乎在思考,在比較,在抬頭提筆的那一瞬間,眼里似閃過無數的趣意,而她寫出來的話也是這般的有趣。
她‘說’︰「他比你能說。」
早在先前便已準備好無數說詞,無數種應對方式的無花還是並未想到是這種答案,不由的他想起自己曾對南宮靈說過的那句話。
一個不按套路出牌,也從不按套路來思考的人。
面對這樣的少女,他以前那些經驗認知似乎完全用不上,但無花知道一件事情,正是因為這件事情才讓他今天出現在這里。
天峰大師自然沒有事情。
不論是娑娜還是楚留香,他們二人誰的腳程都不會比他慢多少,所以他沒有時間做些什麼,因為他要用有限的時間去干其他的事情。
所以他來見了娑娜。
楚留香已進去有一段時間,他也已浪費了太多的時間,所以再不能再繼續這麼拖下去,只能開口道︰
「你當真很聰明。」
娑娜也‘說’︰「你也很聰明。」
「從數次南宮靈看到我,提到我時的表情言語均可看出,你對我的忌憚似乎比楚留香還要大一些,然而,」頓了頓,她莞爾一笑,緊接著道,「然而,今日我們分開,你卻選擇來找我。」
這其中,必然是有原因的。
這原因自然不可能是娑娜突然變傻了,更不可能是無花突然變笨了,這其中的原因大概是因為,「我一直並未將你的事情說出來。」
娑娜笑開了。
「一開始之時,你可能並不清楚我知道多少,或者猜出了多少。你我都清楚,這只不過是一開始而以。」
到後來?
「南宮靈那般關注我,你自然關注的也不會少。」娑娜‘說’︰「所以你自然也會清楚,我早知道那個幕後之人就是你。」
無花也只能點頭。
因為這本就是他棄楚留香而選擇來找娑娜的原因,只不過他從未想過娑娜會這般明顯的說出來。
此刻的無花並不意外。
不是因為早有預料而不意外,而是早已猜不出對方的想法所以並不意外,因為猜不出,所以對方做什麼都不意外。
娑娜也沒有繼續說。
沒有說自己為什麼不拆穿他,也沒有問無花想要干什麼,她似乎對這些不太感興趣,也不想清楚一般。
只說︰「動手吧!」
便筏飛過去的瞬間,無花已經雙掌齊出,直擊而來,用的正是名震天下的少林神拳。這本是剛猛的招式,文雅溫柔的無花使起來卻也顯得很是和諧。
娑娜也動了。
她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一個閃現,避開了這一招威勢極大的少林神拳,爾後加速,走位,一個‘英勇贊嘆詩’打出。
對方勢必要退。
如果不退便必須要硬接。
依無花對她的了解,勢必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然而無花卻並沒有退,反而招式一變,一招降龍伏虎已經打了過來。
技能已打中無花。
後者的拳也在同時打了過來,娑娜一技琴音給自己疊了一個加血技能,硬生生的也撐了這一拳,趁這一會兒的功夫又是一技‘英勇贊嘆詩’。
上一回是未躲,這一回卻是再躲不開。
因為離得太過近了,無花根本躲閃一開,兩個攻擊技能打在身上,只一瞬間便已吐血倒地,楚留香趕來之時恰巧看到這一幕。
然而他卻沒有看到無花的口型。
娑娜卻看到了。
或者說不需要看,她只是用猜的便能猜得出來。無花在道謝,因為眼前的這一幕便是他今日選擇來找她所要的結果。
之前之所以不問,便是因為知曉對方的目的。
「……咳。」
忍不住的,她將口中含著的那一口血吐了出來,不得不承認,無花的武功的確很高,那一招降龍伏虎的威力也不能小視。
楚留香第一時間趕了過來,「你怎麼樣。」
娑娜搖了搖頭。
她又不傻,怎會在沒有把握之時平白挨這一拳,那麼凶狠惡毒的丹心術她都能治,更何況正宗的少林拳法。
只是她並沒有給自己療傷。
娑娜只是低頭又掃了一眼已經同死人無異的無花,握緊了手中剛剛被打那一拳之時拿到的小瓶,什麼都沒說的轉身就走。楚留香放心不下只得跟上,甚至連確認一□後之人是否當真身死都沒有。
再見到蘇蓉蓉之時娑娜的臉色依舊很白。
黑珍珠已經獨自去了海上,她要去找楚留香的那船,然後帶著父親回那沙漠之中,所以他們見到的只有蘇蓉蓉一人。
後者上前把過脈,開了一大堆的藥方,楚留香便前去抓藥,然而等他再回來之時,娑娜已經不見了。
蘇蓉蓉說︰「我攔不住她。」
「從來沒覺得你有那麼傻,你看她像是中了一拳就半死不活,非得吃那麼多藥的人麼,要你去抓藥還當真走了。」
看著楚留香手中一包又一包的藥包,蘇蓉蓉只覺得不可思異。
「依照你的性格,這會兒不是該等在哪里守株待兔,不是應該早就想到了……」還未說完,楚留香便打斷了她,問,「她去哪了。」
「沙漠。」
這個蘇蓉蓉還是清楚的,而且臨走之時,娑娜還將原因告訴了她,那個原因不是其他,而是︰
「她說她要去找一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