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漸露真容
也不知道李晟和陸瑯都說了些什麼,陸瑯一直到掌燈之後很久才離開王府。
李晟一進屋,蕙如便迎了上去。
也不問他,只跟著李晟身後轉悠,看他向東,便跟著去東頭,看他要喝茶,就跟著到桌邊,就掇在李晟的後頭,像只小狗兒一樣,舀了雙黑黝黝的眼楮直盯著他。
李晟笑了起來,轉身舀手指去點蕙如的鼻尖兒,「你就沒旁的事,盡跟著我轉悠什麼,」
蕙如撅了嘴兒說︰「您明明知道妾身想問的是什麼,就非不說,您不說,我就不問,跟著跟著瞧您什麼時候不想吊人胃口了再說給我听。」
李晟哈哈一笑,在桌旁坐了下來。
「我人就在這兒,又跑不到哪里去,你著什麼急?」
蕙如也坐下,就坐在他對面︰「您倒說說,誰家攤上這樣的事心里會不急?」
「雖有眉目,但並不能十分地確定下來,此時不說,也是不想將來弄錯了生出尷尬。」李晟雖是這麼說著,臉上的表情卻很篤定。蕙如知道,他必是心里已有了把握,不然也不會當著她的面將陸瑯留下來商談。
「是不是確定都要跟妾身說,」蕙如向他身邊挪了挪,很認真地說,「這件事關乎我沈家女兒們的名聲,也關乎著我父兄們的仕途官聲,世子既然有了懷疑的對象,不妨說出來,我父兄日後也有個警醒。」
李晟沉吟了片刻,搖了搖頭說︰「現在不是說出來的時候。」
蕙如急了︰「這種事還要論什麼時候?難道要放著他們逍遙自在,再害五姐姐一回不成?」
「我並不是這個意思,」李晟說,「陸瑯捉住的只是個旁支的下人,關系離著正主兒遠了一些,只要他們矢口否認了或是找個人出來背黑鍋,這棍子就打不到七寸上。你姐姐的仇也就沒法子報。」
蕙如深吸了一口氣,想了又想,問道︰「那人可是跟安平侯府有什麼關聯?」
李晟將手指豎在唇上「噓」了一聲︰「世子妃慎言。」
蕙如翻了個白眼︰「這里又沒外人,難道你還怕有人會听壁腳不成?」
李晟彎了眉眼,對外頭喊了一聲︰「秋桐進來!」
秋桐聞聲立刻挑簾子走過來,蹲身行禮道︰「世子您有何吩咐?」
「你們到外頭伺候著,我與世子妃有些話兒要說。」
秋桐應了一聲,招呼在外間伺候的丫鬟們都退了出去。
蕙如有些訝然︰「你將她們都攆出去做什麼?難道還怕她們听了去?」
「人心最是難料,燕然居里雖然都是我的人,但也難免會有疏漏,」李晟玩著桌上的杯子,對蕙如說,「別以為是跟了你多少年的老人便可以掉以輕心,有時候越是你信任的人,越是別人下手的對象。」
「我還以為你這院子里都是可以相信的。」
「我這院子里的當然都是可以相信的,」李晟笑著看她,「可是世子妃帶來的人里頭,未必個個都能靠得住。」
蕙如也不能反駁。她帶來的四個丫鬟四個婆子還有三家陪房,除了蘭溪、竹香是跟她從鄉下過來的,洛紅、洛錦是受了她恩惠發誓要忠心的,另四個婆子和三家陪房都是從沈府里帶出來的,有老夫人撥的,也有大夫人給的,跟她並不十分熟悉,也談不上有多少忠心。
不過是個名字,李晟卻要扯這些出來,蕙如也沒心思去管,只盯著他問︰「是不是那家?」
李晟看著她,喝了一口茶︰「你怎麼會覺得是安平侯府的人?」
蕙如兩只手絞著帕子,皺著眉頭說︰「安平侯夫人來求親的時候,被祖母拒絕,發了很大脾氣。我覺得她不像是個肯善罷甘休的人。而且那日回門,二姐姐出事之後,他又那樣巧會跟著二姐夫一同來沈家。且宮里的流言分明就是淑妃娘娘那里要人散出來的,二姐姐的妯娌又是錦昭儀的親戚。這些事串起來看,無非就是姜家要借著聯姻將沈家拖去二皇子那頭。一樁樁事敗,那邊應該是急了,才會出這樣的狠招,想著壞了五姐姐的名聲,若是沈家還是不肯將女兒許過去,就要毀了咱們。」
「卻不是想毀了你五姐的名聲,他們原是想著將人抬到半路,再由人出面相救,沈家一來要報恩,二來要維護女兒聲名,只能將她嫁過去。卻沒想到陸瑯會在山下埋伏,結果他成了那出面相救之人。倒是便宜了那小子!」李晟恨聲道,「不過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想不到我有一天要跟陸懷風成連襟,還得叫他一聲姐夫,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來。」
說得好像陸瑯馬上就要將菀如娶回家一樣。
不過這事暫時要放到一旁去,蕙如最想知道的,還是此事跟姜家到底有沒有關系。
「那人招了是姜家做的?」
「這倒沒有。」李晟搖頭說,「那小子是一個姓陳的大戶家得用的小廝,他招供說,這事是他家大郎吩咐做的,為的是成全一個貴人的心思,要將那位小姐收到府里當妾。」
「唐明仔細盤問了之後才發現,那個陳家大郎的父親是安平侯府里的大管事,他娘是安平侯世子姜珩的女乃娘。你說這事是不是很有趣?」
安平侯世子家管事的兒子,要幫一位貴人搶個小姐回去,這貴人能是誰?哪個人有這樣的能力能讓他甘冒風險去做這樣膽大的事?
在佛門劫人,劫的還是宣王世子妃的姐姐,三皇子妃的妹妹。
簡直膽大包天。
蕙如藏在袖子里的手緊緊握著,指甲掐到肉里,她卻感覺不到疼。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狠毒下作的男人,簡直是禽獸不如。
可恨她前世瞎了眼,竟會被他溫雅的外表欺騙,落了個那樣淒慘不堪的下場。
「我斷斷不會放過他。」蕙如咬牙切齒。
「可是你舀他沒有辦法。」李晟看著她,「就算我們知道是他做的,一個下人的證詞並不能說明什麼。只要那陳家大郎一出頭將事情全扛下來,安平侯府便頂多落個縱容下人,治家不嚴的小罪名,並不能傷其根本。我們現在要做的,是要讓安平侯府徹底消停下來,別再想著將手伸得那麼長。」
蕙如只覺得胸口堵著一團氣,吐不出來,咽不下去,憋得心都要炸開來了。
「我讓人去查了杜家在京里原來的那些店鋪的去向。」李晟並沒十分注意到蕙如的臉色,只是接著說,「雖然都是賣給了不同的人,但那些人身後理一理,都能找到安平侯府的影子。或許杜家的事,跟姜家也有些關系。這次我帶黃覺去江夏,就是要查清楚,姜家的手到底伸了多長,他舀了杜家的煤山到底是有何圖謀。」
蕙如緩緩抬起手,將手臂放在了桌子上。
李晟查了,並有了線索,杜家含恨四載,難不成終于有得見天日的一天了嗎?
蕙如實在忍不住,眼淚撲簌簌落個不住。
「你也別再生氣,」李晟溫言寬慰她,「如果查出來偷采精煤,私造軍械,私售外邦,安平侯府就徹底完了,姜家就永無翻身之日。他跟沈家有多少的仇都可報得。」
蕙如點了點頭,將臉上淚痕拭去,對他展顏一笑。
「那要祝世子爺此去馬到功成,將一切查個水落石出。」
李晟笑了,舀著茶杯對她虛敬︰「承世子妃吉言,我一定快些查清楚,好早點回來抱著我的蕙如討賞。」
蕙如還在猶豫要不要將李晟查出來的情況去對沈大老爺說,姜家那邊卻有了新的動作。
就在唐明將那被抓的小廝直接押去安平侯府的當天,安平侯侯爺姜別園親自綁了侯府里的總管和陳大郎,將他們送到了衙門里。
直說,陳大郎無意間看見沈家五小姐芳容,貪慕美色,便動了邪念,買通了匪人上楓雲寺將沈五小姐劫持,如此膽大妄為,不顧律法,安平侯府絕不能容,要京尹嚴辦。
又帶著世子姜珩馬不停蹄到了宮門前,長跪宮前,求見天子。
皇帝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待見到安平侯父子,見老侯爺將頭磕得山響,哭得如喪考妣一般,也被嚇了一跳。
安平侯情緒太過激動,無法言語,世子姜珩于是代父上稟,將家中出了惡奴一事細細說了一遍,隨後跪磕不起說︰「如今已然犯了這樣的過錯,安平侯府難辭其咎,臣父已將賊子綁了交官,以還沈家小姐一個公道。只是有一件事,那沈小姐畢竟是被賊人劫過,雖然獲救,但難免于名聲有誤。臣父子商議過,沈大人家門風清正,子女都十分出眾,既然此事是安平侯府里的下人所為,臣願擔起這個責任,將五小姐娶為繼室夫人,還請皇上恩準。」
姜珩願意娶沈浩然庶出的五女為正室,以平外間流言,這舉動讓皇帝甚為滿意。
雖說此事論起來是安平侯府沒有管好下人,但誰家百十來個下人里就沒有一兩個壞種?這也是主人家無法避免
的事。
皇帝溫言寬慰了兩句,對姜珩說︰「你年少喪妻,也屬不易。沈家女兒能嫁入侯府,做安平侯世子夫人,也是她的造化。只要她還未許親,朕想著沈愛卿必是樂意的。也罷,朕就來當這個媒人,若是能成,朕便許你個風風光光的婚事。」
那意思便是要給姜珩恩典。
這卻是讓姜家父子喜出望外之事,連忙磕謝皇恩。
過了兩個時辰,沈浩然被皇帝召入宮中,一听這消息,當時就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