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以為這樣就能完事,
也不用大長公主再多說什麼,兩位長公主這樣玩笑一樣的話,已經讓太後變了臉色。
只有皇帝可以誅人九族,太子妃算個什麼,就算是太子親臨,他也不能說出誅人九族這樣的重話出來。
更何況面對的還是自己的姑祖母,是皇帝的胞妹。
怪不得太子妃雲氏會嚇成那樣,听到大長公主月兌簪叩宮就能嚇得站也站不住。
也怪不得三位長公主會這樣義憤,跟大長公主一起過來。
「雲氏雖說還是個孩子,也不能說出這樣沒輕重的話來。」太後心里也氣,只是這種事,若不被人抓著往死里追究,也是可大可小的。
大長公主會拉上三位佷女兒一起來,就不是想善了的架勢。
她卻不想讓事情弄大。
太子妃是皇帝為太子挑的未來國母,若因為幾位公主這樣一鬧便要定了她的罪,多少會有損皇家的體面。
雲氏她會好好教訓,但不能讓這種事傳出去牽累太子名聲。
因為皇後和淑妃的爭斗,皇帝已經不勝其擾,才將後宮鳳印交給她來執掌。
掌了鳳印才這久,雲氏又鬧出這樣的錯來,讓她有何顏面面對皇帝?
「雲氏出言狂悖,哀家一定好好地罰她。」太後站起身,走到大長公主身前,親自幫她挽了發,將鳳冠給她戴上,「好妹妹便賣了哀家一個面子,別將事情鬧得太大,到底是個晚輩,不能因她讓皇上難過不是?」
大長公主嘆了一聲︰「皇嫂,本宮何嘗不知道您的艱難,自從萬徹從軍,這些年,您倒瞧瞧,我可跟您提過半點過分要求,說過旁人半句閑話?」說著,低頭抹了抹眼淚。
三位長公主已經讓人幫著挽發,將鳳冠重新戴了起來,見大長公主如此傷心,心里也難免有些傷懷。
萬徹是她們的表兄弟,年少時也常在一起玩耍,她們現在膝下已有兒女,可這位表兄弟卻一個人在邊疆苦熬著,就算皇上下旨,他也能找出種種理由就是不肯回京承孝于姑姑膝前。為人之母後,才能體會這做母親的心情。大長公主的悲傷她們也感同身受一般。
就這樣,話題陡然一轉,將太子妃雲氏的罪過像忘記了一般,幾個女人坐在那里,回憶起萬徹兒時及長成後的點點滴滴起來。
太後雖然也為大長公主感到難過,心里卻是暗暗松了一口氣。
雲氏她會狠狠地教訓,但不能是被公主們逼著做出的處置。
那樣便沒了余地。
心里已經打好了主意,便悄悄讓身邊的嬤嬤來,讓她去後面將太子妃先送回東宮。
「讓人好好看著她,不許她再出東宮半步。」太後冷著臉,咬著牙說,「等幾位公主離開,哀家再來治她的罪。」
嬤嬤應聲退到了後面。
這邊太後陪著公主們說話。
就听端順公主氣憤地說︰「也不知道哪來那麼厚的臉皮,好歹也是官家小姐,沒半點矜持,慣會吟些風月婬辭,將我家那不爭氣的小子弄得五迷三倒的,我氣起來真恨不得讓人將那小賤婦勒死,一了百了也能圖個耳根清淨!」
這又是說什麼?太後剛剛並沒加入她們的話題,此時一听,頗有些模不著頭腦。
還是親生女兒貼心,見她臉上現出迷惑之色,端敏公主微微一笑,柔柔地說︰「母後您不知道,去年盧國公太夫人回京里,不是帶了好些個娘家沾親帶故的女孩兒來嗎?還在東宮里住過一陣子的。端順姐姐說的,就是其中之一呢。」
一听到盧國公太夫人,太後就覺得腦仁子疼。
上回就是雲氏家里的什麼堂妹妹在榮王府里得罪了沈氏,被她當著大長公主的面兒告了一狀,才讓大長公主相中了收了干孫女的。
皇上也為著此事發了一通火,訓了皇後一通,讓太夫人帶著那些小姐們搬出了東宮。
「這位太夫人為著這些親戚家的小姐可真是費盡了心力,」端敏公主冷笑了一聲,「日日帶著她們到處赴宴,專挑家里有年輕少爺的勛貴世家走動,不上半年的功夫,她帶來的這些姑娘們便大多都嫁出去了。」說著,瞥了一眼面色不善的端敬公主,「您都不知道她有多大本事,連端敬妹妹家里都給塞進去了一個。」
端敬公主面色沉黑︰「姐姐您提這事做什麼?沒得讓人惡心。」
端敬公主嫁的是陳國公的嫡次子,丈夫沉迷金石書畫,為人謙和溫文,又並不愛沾花惹草,是宗室里聞名的愛妻駙馬,這些出嫁的公主們,有哪個不羨慕她的好福氣?可這半年來,她過得實在是憋屈難受。
陳國公的嫡長子喪妻多年,去年便由太夫人出面,將自己娘家一位雲家小姐許了他當續弦。
端敬公主當時便十分不自在。
這雲小姐叫太夫人為姑祖母,她要叫太夫人的女兒為皇嫂,這樣一來不是亂了輩份?
只是這輩份是從她這兒敘論的,陳國公與盧國公之間並無親戚關系,雲氏嫁過來也並不能算什麼。
她是皇家長公主,本就心高氣傲,如何能受得了叫一個年方二八,家里是五品邊官家的嫡女叫嫂子?
索性就避著不見,見了也只受她的拜見,並不與她說話。
也不知道這雲氏是怎麼跟大伯哭訴的,大伯對弟弟和公主弟媳便有許多不滿,時常背著她教訓她的駙馬。
這她也能忍。左右她們夫妻住著長公主府,用不著跟大伯他們擠在陳國公府里頭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誰知道那雲氏得了大伯的疼愛,老夫少妻的在一起,慢慢便將那張狂性子顯露出來。
居然想著要將自己家里庶出的姐姐塞到長公主府里,給駙馬當妾。
不僅常帶著她的庶姐到她府里招搖著,更是想盡法子,讓駙馬與她的庶姐獨處。
真是不要臉!
她可是長公主,連公婆也不能插手長公主府里的事,她一個繼室,哪來這麼大膽氣!
好在駙馬並不為所動,將那姐姐背後勾引的話一五一十都說給她听。
就算是泥菩薩也有三分泥性子,何況是她這樣一個從小嬌養的堂堂皇家公主?
一向好脾氣的端敬長公主便發了飆,沖到陳國公府里將那位小嫂子一通罵,又讓身邊宮里指的嬤嬤進了內宅子里,將那位嫂子家的庶姐拖出來,當著陳國公夫婦的面打了二十板子,直打得人哭爹喊娘,血花四濺。
更是發了狠話說︰「就算是你們雲家的女兒都要靠搶別人的丈夫過日子,也得睜大了狗眼看看是誰家的夫婿。若是你這麼愛當妾室,就直接去尋了你妹夫給他當妾得了。再敢讓本宮听到你勾引駙馬,便將你拖到街上去活活打死。你倒看看,本宮一位堂堂長公主,要不要為你這個賤婦償命!」
這麼一鬧,是徹底與陳國公府撕破了臉皮,陳國公氣得病倒,她大伯也跟她們斷了往來。
因是家丑,又是長公主發威,陳國公一家都不敢聲張出來,端敬公主也覺得沒面子,只跟自己的姐姐訴過苦,並沒有告訴過旁人。
太後頭一回听到還有這種事。
一向端莊淑嫻的端敬長公主能鬧到與公婆家決裂的地步,可見那小嫂子姐妹是如何不招人待見。
「陳國公也是個老成的,怎麼能這樣不分輕重情理?」陳國公一家敢這樣對待長公主和駙馬,太後心里極不舒服。
「還不是雲家的女兒個個都是漂亮乖巧,慣會討老人家的歡心?」端敏長公主悠然地說,「哪里像咱們,都是直爽性子,又不會刻意討好,再加上還是個公主的身份,公婆對咱們只敬不愛,也屬正常。」
說著又笑了一聲,對端敬說︰「誰讓妹夫年輕俊朗,讓人這麼動心呢?若是你像端順姐姐那樣,膝下有個年長些的兒子,人家便不會盯著你的駙馬,而是去搶你的兒子了。」
「呸,她敢?!」端敬長公主恨恨罵了一聲說,「有姑姑家里的事放著,誰家有兒子也不能去沾那家的女兒!」
雲氏可也是那家的女兒,當初選了她當太子妃,這些公主哪個心里滿意的?
端敏轉臉對太後說︰「母後啊,跟姐妹們比起來,我倒是好運氣。我家駙馬年紀長了,這兩年又領了東海船舶司立建的差事不在京里,瑞兒今年也小,才九歲,所以人家算計不到我頭上。不然我可沒端順姐姐和端敬妹妹這樣的好涵養,一定是一早便要鬧到母後跟前兒的。」
大長公主的兒子,端順長公主的兒子,端敬長公主的夫家……
怪不得會這樣同仇敵愷。
怪不得皇帝當年將盧國公和太夫人一起趕回了茂平,不許她回京。
這也太不像話了!
想幫後輩挑門好親事無可厚非,這是長輩應做之事,只是挑有挑的方法,議有議的規矩。家世,門第,什麼都要講個相配,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就算不能門當戶對,也要是雙方你情我願。哪有讓女兒家這樣上門結交男子,強硬地將人往家里塞的道理?
就算不是盧國公太夫人的授意,也要問一下她的管教之責。
自從盧國公戰死,留下她孤兒寡母,她就覺得這世上所有的勛貴都要將她拋下一般,想盡了方法,要讓自己家里的女兒跟所有在朝里有權勢的世家搭上關系。
當初還是太子的皇上和宣王一起向盧國公太夫人求娶次女姜盈,太夫人便是到先皇和太後跟前哭了一通盧國公,硬是要將大女兒配給太子為正妃。
那時候盧國公死了還沒有四年,先皇感念他忠誠節義之情,便親自將盧國公長女姜妍指給了太子。
太子當時跪在殿前,苦苦哀求,只想娶次女姜盈。
先皇便發了話,美人與江山,不可同得。
好在姜妍溫婉恭順,容貌也只是略遜其妹,所以太後對她也並無不滿。
特別是她主動為太子納了好幾個良媛、承徽,而不像宣王,因為府里有姬妾總與宣王妃爭吵。
國母必要有容人之量,後宮才能開枝散葉,龍嗣昌盛。當時她也曾暗暗慶幸過,幸虧太子娶的是賢淑的長姐,而非任性的妹妹。
直至宣王妃病逝,宣王心灰意冷之下閉府修道,她一下子少了個兒子,這才對盧國公太夫人生了厭惡之心。
過了這麼些年,想不到她還是以往的作派,不止讓她自己的女婿們不親近,就連公主們也要招惹。
太後皺起眉頭來。
歸根到底,禍源還是在太夫人這里。
如果不是皇後苦苦哀求讓皇帝松口,太夫人也不會帶著那些女孩兒來,京里也就會安生許多。
不將禍源移走,這邊壓了瓢下去,那邊又會有瓢抬起來。
這事她要與皇帝好好商議。
皇家歷來最為忌諱的便是外戚專權,雖然皇後娘家已經沒有多少權柄,現任的盧國公也沒有那個能力掌握兵權,當是生不了什麼謀逆的心思。
但她也不想將來宗室里的子弟全都跟雲姜兩家沾上拐彎抹角的親戚。
想想都覺得要起一身的寒栗。
太後在沉思,端敏長公主知道自己的目的達成了大半,便對著兩位姐妹使了個眼色。
「母後,後宅若不安寧,必會影響家主。就像這後宮里的爭斗也容易引起前朝的不安。我們都是您的女兒,尚且為了這些狗屁倒灶的事費心勞力,那些沒有有力娘家撐腰的夫人們不是更要受那些腌氣?別的不說,就講講宣王世子妃,這還是皇上親封的縣主呢,不照樣被人上門欺負?這樣看來,那些品級低些,又沒有封號的,可連哭都沒地方哭去。到時候人人心里怨的哪里會是後宅的婦人?只怕怨氣都會在太子和皇後身上,焉知這不會成為禍亂之始?」
三位長公主一起拜伏下去︰「母後,求您出面管束,再不能讓她如此囂張。」
太後深吸了一口氣,讓她們起來︰「哀家知道你們的意思,必不能讓你們平白添了委屈。」
太子妃只是跟她說,因為宣王世子妃出言頂撞太夫人,她才會去陪著太夫人一起去找榮王說理。
可由始至終,四位公主除了剛剛略提了一下,宣王世子妃這五個字渀佛被她們忘了一樣,一個人也沒提起過。
她們所詬病的,只是太子妃的拔扈,對皇室長輩的不敬,和對盧國公太夫人四處塞人的嚴重不滿。
這也讓她真正意識到一點,如果不盡快將禍源拔除,今天來的只是四位公主,明天或許就會有宗室勛貴要來找她哭了。
「哀家會與皇上商量,讓盧國公太夫人帶著那些女孩子們,盡快回茂平去。」
不止要送她走,而且以後也不許她再進入京城。
公主們對視了一眼,她們的目的也算基本達成。如此,便可功成身退了。
氣氛頓時松緩下來,三位長公主有說有笑拉起家常,大長公主也露出了滿意的神情。
太後沒想到大長公主的要求竟然如此簡單,只將盧國公太夫人送出京便這樣心滿意足,不覺大松了一口氣。早知道這樣,當初她就應該堅決一些,不讓皇帝松口,她也能過些消停日子。
長公主們都是三十多歲的年紀,正是好說的時候,不一會兒,已經是笑語晏晏。
只有大長公主,坐在太後的下首,微仰著頭,一臉的華貴清傲。
過了沒多久,就听外人宮人來報︰「皇上駕到!」
就見穿著一身明黃色九龍袍的皇帝足下生風一樣快步邁入殿門,在他身後,是斂眉垂目,一臉愧色的太子。
皇帝站在殿中,看著站起身給他行禮的各位公主,臉上似是籠了一層烏雲。
「你們怎麼一起來了?」
三位長公主互想看了一眼,還沒說話。就听她們背後大長公主開了口說︰「她們是陪著本宮來的。」
「姑姑!」皇上看著大長公主,眉毛微微一皺。
「不過就是受了些委屈,想和自己家里人訴說幾聲。」大長公主挑著眉看著他,「怎麼,皇上是覺得咱們這些已經嫁出去的公主不好再回娘家來嗎?」
大長公主一向如此,從來不會因為對面站著的人身份不同而有所改變。
皇帝看了她半晌,方說︰「正好。太子對朕說了些話,本來也想要與姑姑求證。倒省得朕派人再去請您進宮來了。」
大長公主微微一笑,對著他行了禮道︰「您是皇上,普天之下,莫非王臣,您有什麼要問的,只管問吧。」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艾茉茉扔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