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旭,放開我!」
他喝醉了,仿若未聞,一把將念兮拉到了漱玉齋外的靜謐之處,這個時候,這四周寂靜一片,根本沒有旁人。
她想要用力甩開,可無奈孟旭的手中下了狠勁,她根本就是掙月兌不得,一路拖拽被他拉到了一處牆根邊。孟旭雙手撐牆,將念兮整個人籠在了身下,暗夜中,他的眼眸如狼一般桀驁寒利,帶著酒意的粗重呼吸噴在念兮臉上,她別過頭去,想要將孟旭推開。
「為什麼會這樣?」他整個人緊緊箍著念兮不放,如同犯了天下最大的錯誤一般,冰水澆頭,晴天霹靂。他費盡心機想要借助慕容家在朝堂上平步青雲,所以他才不得不放棄念兮,選擇了慕容瑤。
可為什麼她卻也是慕容元正的女兒?若是他能再等一等,是不是一切就都會不一樣?心中悔意萬千,可眼前的念兮卻再不是當初和他一同攜手來到長平時的天真女子了。經歷了生與死,看清這一切,念兮早就已經對他再不抱任何奢念了。
她只是用力推他︰「孟旭,你放開我!」
「我不放,念兮,我真的沒有想到……真的沒有想到事情會到今天這樣的局面,若是我早知道,若我早知……」他因為激動和微醺而說的斷斷續續。
「你早知道什麼?」念兮冷冷看著他,「孟大人,姐夫,若你早知道我是慕容元正的女兒,當初就不會拋棄我嗎?你我之間的情意、誓約,根本就比不上一個慕容家千金的身份。」她搖了搖頭,眼神中是對他的絕望,「我真是蠢,富貴名利對你如此重要,我又算什麼呢?如今你已經得到你想要的東西了,我應該恭喜你才是。你我之間早就恩斷義絕,以後我們橋歸路,路歸路……」
她話未說完,下一刻櫻唇便被一個猛烈掠取的吻給封上了。孟旭借著酒意,此刻不管不顧,什麼都不怕了,從在府中見到她的那一刻起,念兮,念兮……他滿腦子想著的都是她。
他雙手將她環住,整個身子用力抵上。迷醉了心神,放肆了情緒,他這些天所有對她的思念和渴望,都在此刻爆發。失去了,才知道她對自己是有多重要,多可貴。
舌尖如長驅直入的暴風,欲要抵達她的深處,他死命糾纏,想要撬開她唇齒之間的防備。從前那些柔情蜜意的親吻,在此刻都成了一種諷刺,孟旭瘋狂想要攫取,而念兮卻拼命掙扎著要逃月兌。
他的氣息噴在自己身上,念兮只有感到一陣厭惡,他究竟把自己當成什麼,當成什麼?!
「放開我!」她怒吼著,拼命地捶打著孟旭,可他不僅不放手,反倒更加攻城略地一般地想要侵奪入內。念兮推不開他,只得在他唇上狠狠咬下,這一下子,用上了狠勁,孟旭「啊」的一聲,終于放開了念兮,唇上被咬出了些許鮮血,這一下的疼痛倒是令孟旭的酒意醒了幾分。
漸漸平息下來的孟旭,終于意識到了自己在做什麼。這里畢竟是慕容府,而他們之間身份角色早已不同。如今念兮是慕容家的小妹,而他,則是她的姐夫。
他抹了抹嘴角滲出的血痕,留戀不舍一般望著念兮,終于還是跌跌撞撞消失在了漱玉齋的清冷夜色中。
念兮看著他漸漸走遠,默然無語地淌下兩行清淚。
一步錯,步步錯,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
他再也不是她的狼生,他們早已分道揚鑣,往日種種早就都已經灰飛煙滅了。
***
孟旭回到房中,迎著他的是慕容瑤冷冷的兩道目光,她上前拽住孟旭,斥道︰「你這麼晚上哪兒去了?」
他無聊甩了甩袖子︰「去听墨閣和幾個幕僚喝酒了。」
「喝酒?」慕容瑤狠命拽過他,看著他的臉怒氣沖沖問道,「喝酒怎麼把嘴唇都傷了?」
孟旭有些不耐煩,卻又不敢對她發作,說道︰「是我自己不小心咬傷的。」
慕容瑤不信,拉著他問︰「你老實說,今日見到念兮的時候,你心里面是不是還對她余情未了?」
孟旭一怔,氣道︰「你不是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了嗎?我對她根本就……根本就沒什麼情,還談什麼余情未了,你別太多心了。」他緩了緩語氣,將慕容瑤拉到身邊坐下。
剛才一路回來,冷風早已吹散了酒氣,他猶記得當初慕容騰所跟他說的話,他有今日的地位,並不是因為他別人多聰明了幾分,而是因為慕容瑤的青眼有加。
今日乍見念兮,他的確是有些失態了,心緒浮躁,悔意萌生。可是冷靜下來,他理智地告訴自己,如今自己還需要仰仗慕容府的勢力,需要慕容元正的支持。總有一天,總有一天當他已經可以獨當一面的時候,他發誓,一定會將念兮重新爭回來的。
他輕輕撫著慕容瑤的臉,在她唇上輕柔一吻,溫言道︰「瑤兒,我不是早就說過了嗎,我心里……我心里是只有你的。」
她雖向來驕縱,但對孟旭倒是全然一心,要不然也不會對著念兮的時候這麼大的醋勁和敵意。她雖然身份尊貴,但從小卻生活在府院之中,家里爹疼娘愛,從未有人騙她欺她,她自當世間人也都是這般。所以孟旭費的心思,他說的那些花言巧語,在慕容瑤看來都是一片真心。
于是,剛才還皺著的眉頭一下子便舒展了開來,靠在孟旭身上,嬌聲道︰「你記得說過的話才好,以後她雖住在府里,可你答應我不去見她。」
孟旭頓了頓,旋即回道︰「好,我答應你便是。」
***
慕容元正上書皇上,念兮身份很快公告天下,大家所訝異的不光是慕容元正突然多了一個苗疆來的女兒,更覺得不可思議的是,安慶侯裴沖與這女子之間關系密切,不少臣工都在私下暗暗議論,猜測這朝廷的風向是不是就快要變了。
安慶侯若是和左相聯姻,那這原本對立的兩股勢力便會合為一氣,不少有著政治敏感的人,都開始議論著下一步棋該怎麼走。而這其中,最覺頭疼和坐立難安的當屬右相洛敬了,洛敬和慕容元正之間早已成對立之勢,孟旭上疏參劾他一事過後,他更覺得是慕容元正在背後搞的鬼,兩人嫌隙更甚,他一直暗中籌謀,想要扳倒慕容元正,獨攬丞相大權。
如今,又多了一個裴沖……看樣子,他是不能再等了!
退朝後,慶帝留下了裴沖,這幾天突如其來的幾樁事情令他根本還來不及反應,他本就皇權幾乎被架空,全憑裴沖一脈支持才不至于整個朝政落在外人手中,如今,他卻不能不再憂慮啊!
「裴沖,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慶帝在風雅亭中問著他,「無端端的左相突然冒出了個滄海遺珠,而上疏折子里又說起你與他那小女兒情投意合,若非你他也未必能見到女兒,這都是怎麼一回事?」
裴沖低了低頭,回道︰「皇上,左相所說的確都是事實,我與念兮相識一年有余,也的確……也的確是情投意合。」
慶帝看著他,裴沖與他雖為君臣,但卻相交多年,他從不會撒謊欺瞞,可是難道他真不知道這里面的利害關系嗎?
「小裴,你應該知道,慕容元正他上疏的折子里每一句話都是大有文章,他是什麼心思,難道還不清楚嗎?他那麼急著要認回這個女兒,難道不是想要拉攏你,鞏固他的地位和勢力嗎?」
「皇上!」裴沖忙道,「皇上應該相信裴沖對大雍對皇上都是忠心不二的,當日慕容元正跟念兮提及要上疏請皇上賜婚之事的時候,我就猜到了他心里的想法。」
「你就不該讓他去認這個女兒!」慶帝忿忿說道。
「他畢竟是念兮的爹,她有權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是誰,慕容元正也應該知道他還有一個女兒的。」慶帝的臉在微風中冷若冰霜,他幼年登基,這些年卻一直被左右兩個丞相鉗制著,根本展不開手腳,若沒有裴沖手中的西北軍支持,他這個皇帝早就成了一個傀儡。
裴沖輕嘆一聲,說︰「皇上,我與念兮雖情投意合,但裴沖向你保證,絕不會因為兒女私情而背棄皇上,也絕不會讓慕容元正打成這如意算盤。當日,我沒有阻攔念兮回相府,還有一個原因。」
「什麼?」慶帝淡淡問道。
「慕容元正今日上疏,難道皇上看不出最坐不住的是誰嗎?」
慶帝轉過頭,皺眉問︰「你是說……洛敬?」
「洛敬一定以為我和慕容元正已經連成一線,他定會按捺不住先動手。皇上,不妨放寬心,靜觀其變吧。」
原來,他早就想到了這一切。慶帝看著裴沖篤定的神情,這才將提著的心稍稍放下些許,朝廷中權臣三足鼎立之勢已經很久了,如今終于是要變了氣象,在他心底里自然是希望左右二相能夠在這一場爭斗之中兩敗俱傷才好啊!
***
「念兮……」漱玉齋的海棠樹飄落重重花影,念兮坐在樹下,在日光的罅隙間抬手數著那片片紅顏花瓣,不期然便听到了身後喚著她名字的聲音。
回眸,燦然而笑,裴沖走到她身邊,疼愛地撫著她的臉問︰「這幾日有些忙,所以就沒過來看你,在府里住的還習慣嗎?」
念兮點點頭,笑著拉過裴沖的手︰「對了,我這幾日閑來無事,就做了件東西給你。」
她將裴沖拉到里屋,拿著一只自己做好的香包給了裴沖,「夏日將臨,你府里面那麼多花花草草,自然會滋生許多蚊蟲鼠蟻,這個香包雖小,但里面可都是驅趕毒蟲的草藥,你呆在身上,保證沒毒物敢靠近你,而且還能安定心神。」
念兮親手將這香包給裴沖系上衣帶,手腕一緊,他拉著念兮,輕吻她的額角︰「今日天好,我們出去騎馬好不好?」
念兮也早在府里呆得有些煩悶了,當即便說︰「好啊,去清平山走走吧,再去寒醫館看看方姐姐……」
「然後再去八珍樓吃烤鴨好不好?」裴沖一邊說一邊笑著將念兮攬進懷中,心中不由惆悵,他開始不知道當初自己做下決定告訴她這一切究竟是對是錯,眼看著爭斗即將上演,可卻將她陷進了其中,若當初一意瞞她,什麼都不知道,是不是就會更加簡單快活?
他多想給她簡單的生活,只是兩個人,遠離所有紛爭,靜靜度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