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嫣滿肚子的委屈,匆匆跑到了父親屋里,正想要好好哭訴一番。
可一進屋子,卻瞧見念兮也在,正坐在慕容元正的身邊,給他施著針灸,喂著湯藥。
慕容瑤一向就不喜歡念兮,看見她了也沒幾分好臉色,剛才一肚子的火氣倒反而壓了些下來,努了努嘴問︰「你怎麼也在這兒?」
「我來瞧瞧爹爹。」念兮也不看她,淡淡答著,自顧自地給慕容元正施著針。
她一進來,慕容元正就感到這丫頭怒火沖沖的,也不知道是有什麼事,便問︰「瑤兒,你是過來瞧爹爹的,還是有什麼事要同爹爹說?」
「我……」原本慕容瑤是想來告狀,可是見著念兮,剛才一肚子的話便都又咽了下去,她可不願意在念兮面前把自己和孟旭的不和說出來。于是扯了扯嘴角,說,「爹爹,我是來瞧瞧您身子恢復得怎麼樣了。」
原本慕容元正的湯藥都是孟旭開的方子,派人熬的藥,這幾日,雖然表面上孟旭那邊的湯藥還是照例送來,但其實慕容元正已經不再喝了。念兮發現父親中了毒,每日趁著孟旭不在的時候過來替慕容元正施針解毒調理,只是沒想到今天被慕容瑤撞見了。
「瑤兒,今日你來看到你六妹給我施針的事情,出了這屋子不能和任何人說,尤其是你那個好丈夫孟旭,你可听明白了?」慕容元正微眯著眼告誡慕容瑤。
她不解問道︰「這是為何?」
「咳咳……你要是想讓你爹爹多活幾天,就記住我的話,明白了嗎?」慕容元正一想起孟旭居然如此居心叵測給他下毒,心里就一陣氣恨,又牽動了肺葉,咳嗽起來。
念兮輕輕拍著他的背勸慰道︰「爹爹,小心您的身子,還是別多說話了,躺下歇息吧。」
走出慕容元正屋子的時候,慕容瑤忿忿地叫住了走在前面的念兮。
「野丫頭,你別走!」
念兮頓了頓腳步,回頭望著她,反問︰「野丫頭叫誰?」
「野丫頭叫你。」慕容瑤月兌口而出。
念兮不由莞爾︰「原來五姐姐喜歡自稱野丫頭,小妹記住了。」
慕容瑤惱紅了臉,揚手就想朝念兮臉上扇去,念兮一把抓著她的手道︰「五姐姐這是要打人麼?姐姐可別忘了,我同你一樣都是爹爹的女兒,不是你隨便想打就打,想罵就罵的。」她甩開了慕容瑤的手,倒是慕容瑤自己討了一個好大沒趣。
「我問你,爹爹為什麼要你給他施針治病,為什麼他不讓我告訴孟旭?究竟你這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念兮看了看她,心想這慕容瑤雖然驕橫跋扈,是個不討人喜歡的千金小姐,可是她對孟旭終究倒是一片真心,只是可惜她被蒙蔽了雙眼,引狼入室,白白將一片真情錯付在了一頭白眼狼的身上,也真是可惜可嘆。
想起來,念兮倒也不由有些同情起她來了。
「五姐姐,爹爹不讓你告訴孟旭自有他的道理。」她沉吟了片刻,還是將心里所想說了出來,「五姐想必知道當初我和孟旭是一同前來長平的,從前我信他敬他,可是孟旭這個人心術不正,對你也好,對慕容家也好,都不是真心實意的。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可是我只想勸你,別太相信他了,他並不是個值得信任之人。」
慕容瑤心中最忌諱的就是念兮和孟旭從前的關系,如今听她當面說出,一張粉臉霎時蒼白了起來︰「住嘴!孟旭是我丈夫,他是什麼樣的人我比你清楚,他值不值得相信我也更加比你明白,什麼時候輪到你在這兒告訴我該怎麼做?我知道,當初孟旭選了我沒有選你,你心里一直記恨,所以才到府里來,就是想要再同我爭。我告訴你念兮,這一輩子孟旭都是我的,你永遠都別想打他的主意!」她一字一頓說得嚴肅認真,仿佛是在向念兮宣告自己的主權一般。
念兮心中暗嘆一聲,世間自是有情痴,只是愛得是非不分,愛得固執癲狂,這樣的愛失去了理性,又真的就是愛嗎?
慕容瑤早已被這瘋狂的愛蒙蔽了雙眼,以至于她的眼她的心都被孟旭佔據,她所在意的是他的一舉一動,她看到的全是他的好。
那個夜夜睡在她身旁的枕邊人,究竟長著一顆怎樣的心,她真的就看清了嗎?
***
功名利祿,引得世間人趨之若鶩,爭相競逐。有權有勢真的是不一般的人生,權利是個好東西,沒有的時候你永遠也體會不到它的妙處,只有握在手中,你才能真正體會到,權傾天下,那是怎樣的無上榮耀。
孟旭,已經從當日的諫議大夫一躍成了代丞相。雖然還冠著一個「代」字,但是聰明人心里都明白著,慕容騰死了,慕容元正身體江河日下,將來這大雍的天下看起來就是要這個姓孟的做主了。
不管他從前是什麼身份,如今卻是在沒有一個人敢小覷他,無論是誰,見到了孟旭都是恭恭敬敬,儼然已將他當成了昔日的慕容元正一般。
直到此時此刻,孟旭才真正體會到揚眉吐氣這四個字的意思。
權利的頂峰,就連呼吸也都格外順暢痛快!
今晚是初七,想起晚上還有約會。孟旭處理完了一些事務,就獨自一人到千杯醉去飲酒,他很喜歡這里,喜歡這酒肆的清雅幽靜,無人來擾,喜歡這里美酒的香醇濃郁,那一杯梨花杯,每每飲下,心頭便會騰起異樣的情愫,仿佛總能令他回想起過去的點滴往事。
已是亥時了,孟旭算著時候差不多了,便付了酒金起身欲行。
這個時候,這條街道上已經鮮少行人,格外寧靜。
他雖喝了一些酒,但頭腦卻還是清醒的很,以孟旭敏銳的嗅覺,他感覺到今晚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強烈的殺氣。
他慢慢向前走著,手伸到了袖口中,握著一些他時常帶在身上防身所用的奪命蠍毒粉。身後的風都帶著刀劍的寒意,他只覺得脖子上一陣涼颼颼的,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那柄寒劍就要刺向他後背的時候,孟旭果斷低下了身子,猛然灑出了手中毒粉,那殺手顯然沒料到他有這一招,忙用手擋了一下,只這一刻時候,孟旭已經飛快向前奔去。
殺手受命于人,孟旭不死,他便不能回去復命,所以他緊追不舍。
孟旭雖然醫術高明,心機深重,可要說起武功,卻是稀松平常的很。
長劍斬去,孟旭慌忙閃過,可右肩上已經被斬出一道常常的傷口。暗夜的風中涌起一股血腥味,就在孟旭以為自己今夜就要斃命于這殺手劍下的時候,突然之間巷子中閃出幾個身影,將那黑衣殺手團團圍住了起來。
孟旭認得,那是拓跋其的人,好在今晚他與拓跋其有約,否則無人救援,自己又怎是這人的對手?
黑衣殺手武功雖高,但拓跋其的人也功夫不弱,更何況以一敵三,那殺手身上又中了孟旭的蠍毒,運起氣來便加速了毒性的發作,終于難以相敵,被那三個北疆匈奴長劍穿心,殺死在了這平安巷中。
「孟先生,你受驚了。」負責前來接應孟旭的北疆匈奴說道。
孟旭中了一劍,此時臉色慘白,他忍著劇痛,走到那個殺手跟前,扯了了他臉上的黑布。
人,他不認識;可是在那殺手腰間的那塊手牌他卻是認得的。
他是暗侍衛,也就是暗藏在宮中和一些朝廷要人府中的殺手和護衛。
他們的組織異常機密,是直接由慕容元正領導,就是他孟旭也只是只聞其名,卻從來沒有接觸過這個組織的人。
他雖接了相印,可是慕容元正卻並沒將這些暗侍衛也一並交給他。
他原以為慕容元正真的是對自己放下了戒備,全然信任,可現在他只覺得背脊上陣陣寒意,這個老頭兒莫不是發現了什麼,所以想要置他于死地?
越想孟旭的心中便越是不安,他原本還想讓那老頭子多活幾日,可現在看來,再不下手,他自己反倒就要被慕容元正給下手除去了!
今夜會見拓跋其,孟旭的臉色一直都不太好看。
傷口雖止了血,但是這一番死里逃生真的令他心中寒意陣陣。
拓跋其看出了他的心思,淡笑著問︰「孟兄打算何時下手?」
「盡快。」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出這兩個字的。
「慕容元正這個老匹夫,我本想著他若能乖乖放手,就讓他多活幾日,壽終正寢,可現在看來,他已經對我起了殺機,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呵呵,」拓跋其笑道,「孟兄既然打定了主意,那小王就祝孟兄馬到功成。今日我約你前來,是想告訴孟兄,裴沖那小子在北疆越戰越勇,看起來我之前布下的那些**陣對他可是一點效果都沒有。因此,小王決定明日就回北疆,親自指揮,勢必將那裴沖的人頭給孟兄砍下來!」
「王子要走?」
「不錯。孟兄放心,你我之間還有約定,相見之日也必定不遠。我們的這樁買賣,看起來很快便能成交了!」
孟旭蒼白的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來,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白色的小瓷瓶交給拓跋其道︰「王子,裴沖是我大雍朝的一員勇將。想要取他性命也許並不容易,可是想要傷他應該還是要容易一些的。這一瓶是斷腸草和百里花蛛所提煉出的毒液,見血封喉,也許對王子有些用處。」
戰場上用毒,為人所不齒。只是,這一仗,目的在于取裴沖的性命,拓跋其收下了那個瓷瓶,說道︰「多謝孟兄,你就等著小王的消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