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頂大帳篷已經燒成了巨大的篝火,火苗如瘋狂的舞者在黑暗中扭動,火舌舌忝食著四周的空氣,也送來灼熱的溫度。這種熱度,會使人更加熱血沸騰,在火光中晃來晃去的人影都在為生命做著最後的爭奪。
營嘯正逐漸蔓延開去,沒有方向感的人最容易朝光亮的地方奔去,那些醒來的流寇,如飛蛾撲火一般朝大篝火方向撲來,遭遇了砍殺又往回跑,混亂間前後相撞,引起更大的混亂,那些絕望的喊叫隨著中心向四周擴散。
唐瀾十分擔心這種混亂會為本部帶來嚴重傷亡,勒令不下不許向黑暗中追擊,但還是看到有的虎槍手消失在黑暗之中。他發現戰爭並非如腦子里想的那麼簡單,就如眼前的混亂,他根本無法阻止,也不知道如何阻止。
這一場亂仗,只能憑天意,假如流寇在哪里還有一支強軍,有組織地逆襲一下,這些英勇的寨丁就會遭受嚴重損失,甚至崩潰。幸好他們來打的是最沒戰斗力的流寇,而且還在他們最沒有防備的時刻。
各種各樣的氣味慢慢飄來,有血腥的味道,有烈火的味道,還有一股味道特別難聞,唐瀾想起來,就像燒頭發的味道,他猛然醒悟,這是尸體被燒的味道。一想到這里,突然心潮翻滾,有種想吐的感覺。
更讓人惡心的是,一些找不到活物的寨丁停了下來,看到地上的尸體,他們拿起刀,開始把人頭割下來。血水隨著脖頸的分離噴涌而出,那些寨丁們似乎毫不在乎,甚至笑著將人頭提溜起來,綁在腰上,掛在虎槍上。
胡一刀的緊張情緒,隨著營地中心的混亂減弱而漸漸松弛下來。幾堆大篝火映照下,沒有亂兵可以對他們這小隊人形成威脅,即使有那麼三三兩兩撞過來的,也立刻被斬殺。
這時一名寨丁從黑暗中出來,雙手還拽著一個人,那人的頭發被揪著,踉踉蹌蹌地跟隨著寨丁,嘴里發出淒慘的尖叫。唐瀾听得清楚,是個女子,他猛然醒悟,金鞍寨這群寨丁和這個時代其他軍隊沒有區別,財物、女人都是戰斗的對象。
那寨丁狂笑著把自己的戰利品拖著走,嘴里喊著︰「叫啥,跟了我能吃飽飯哩。」
唐瀾默默推開眾人,走向寨丁,胡一刀一不留神趕緊跟上,嘴里喊著些什麼,但唐瀾充耳不聞,而是一直走到那個寨丁面前。寨丁正在咒罵著讓女人閉嘴,突然看到一個人站到面前,那人在火光中身材高大,目光中透著怒火,一字一頓地說道︰「放開她。」
那寨丁張著嘴看著唐瀾,他不認得眼前的人是誰,胡一刀趕緊喝到︰「少寨主的話,還不放開。」那寨丁手一松,女人撲倒在地。
胡一刀一腳把他踹倒︰「還不滾。」那寨丁連滾帶爬地跑開了,只剩女人跪在地上一個勁地磕頭。
唐瀾看看四周,主營這里的殺戮已經漸漸平息,喊殺聲朝四周擴散著,唐瀾清清嗓子,「上天有好生之德,傳我命令,勿要亂殺,特別是不得**婦女。」
胡一刀遲疑了一下,少爺的臉被火光映紅了,臉色沉重,看不出喜怒哀樂,他不知道為什麼少爺要制止寨丁,這本來就是他們的獵物。或許,這就是舉人老爺和山夫野漢的不同吧。
唐瀾接著命令道︰「窮寇莫追,命各部集結,以小旗為單位在營地四周清剿漏網的流寇,俘虜集中看管,防止流寇反噬。」胡一刀這才領命,吩咐幾名寨丁去四面傳令。
唐瀾看看手上的火銃,今夜一槍未發,他默默把火銃插回袋中。
……
天逐漸亮了,烈火的余燼在竹排溪兩岸忽明忽暗,廝殺一夜的寨丁三三兩兩聚集在這些余燼旁烤著火,這些不知疲倦的山民經過半夜廝殺,特別是腎上腺素密集分泌後,終于顯露出一絲疲態,有的人已經靠著樹歪頭睡了去。
唐瀾吩咐派出警戒哨,又把那些倒頭休息的寨丁們趕起來,命令他們把尸體和俘虜搜集到主營之中。
何亮工已經收拾完河岸對面的事務,過來與唐瀾匯合,小溪那邊共斬殺了一百二十五名流寇,等到接到停止殺戮的命令時還剩一百二十多名活口,其中還有一半人帶傷。
而在這邊,被抬到主營的尸體已經增加到四百,仍然不停的有尸體送來,而被抓的流寇也有三百多人。
金鞍寨這邊總共只有2人陣亡,16人失蹤,估計是追殺流寇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另有28個人受傷,受傷的大多是扭傷,摔傷,傷情都不嚴重。
至于繳獲,除了許多旗幟,正經的刀槍都沒幾桿,糧食搜集了20來石,對于幾千人的隊伍,已經非常缺糧了。
金銀財物,除了那些已經被私下瓜分的,只有區區200兩還有一些珠寶細軟。唯一讓人看得上的,是在馬廄里搶出了17匹馬。
唐瀾一算,這還不到一千人,怎麼會那麼少?他立刻命令對俘虜進行甄別,找出領頭的好方便盤問。
唐瀾派出報捷的人早與唐世楨聯絡上了,過不多會,唐世楨率領剩余寨丁從山上下來。唐世楨看到晨曦中的唐瀾,哈哈大笑︰「謝天謝地,這場亂戰竟然大勝,叔叔我在關頭擔心了一晚,一直後悔不應放佷子出來。」
唐瀾笑道︰「都賴山寨兄弟用命。四叔,請你速派生力軍控制住營地,並且派人入山搜捕散兵游勇。」
唐世楨連忙答應,吩咐下去,一邊全面接管營寨防務,一邊派出若干小隊以營地為圓心擴散開去,搜尋潰民。
剛剛分派停當,王木揪著兩名流寇過來,「少寨主,這兩人是流寇的小頭目,這個叫梁喜,那個叫曹大房。」
唐瀾把胡一刀叫過來,在他耳邊說了幾句,然後胡一刀把梁喜拉走,唐瀾讓人拿過一碗水,曹大房三兩口喝了下去。唐瀾道︰「我有三個問題,你在那邊的同伴也會被問到相同的問題,如果他說了,你沒說,或者他說真話,你說假話,那就砍了你的腦袋,所以你最好說實話。」
曹大房眼珠亂轉,仿佛努力地消化著唐瀾話里的意思,一邊連忙點頭,「大老爺,額一定說實話。」
唐瀾道︰「第一,統領你們的主將是誰?」
曹大房回答︰「王火墩,王大梁的堂兄。」
唐瀾又道︰「你們總共來了多少人馬?有沒有王大梁老營的人?」
曹大房道︰「听說總共來了三千人,老營的弟兄一個也沒有。」
唐瀾道︰「我不要听說,到底是多少?」
曹大房連忙道︰「具體額也不知,就听說給額們準備三千人吃十天的糧食。」
唐瀾不動聲色又問道︰「你們來到之後為何不攻打關口?」
曹大房道︰「壓根就沒有讓我們攻打關口,其實我們再等三日,糧食盡了就要撤了。」
唐瀾哼了一聲,「你說的都是實話?」
那曹大房連忙磕頭,「大老爺,句句實話,王火墩還命兄弟們分開扎營,多樹旗幟,大老爺饒命啊。」
唐瀾點點頭道︰「你去尸體堆里和俘虜里辨認一下有沒有王火墩,反正我還會命其他人辨認,如若你有所隱瞞,脖子上那刀還是逃不掉。」
曹大房被王木揪起來,他一路走一路還喊著︰「大老爺饒命啊,額句句是實。」
胡一刀審完,也把人提過來,兩邊一對口供,發現兩人說得都差不多,而梁喜提供了更確切的說法,他們這支三千人的偏師大多老弱病殘,就是來這里故作疑兵的。這和唐瀾的判斷完全吻合,就這樣一支疑兵竟然把金鞍寨精銳拖住了這些日子,唐瀾只覺得自己這邊太不專業了。
不一會,下面報上來,在死尸堆里發現了王火墩的尸首,經過幾個人分開辨認,都確認無疑。
殺傷俘虜流寇一千人,看來還是有許多流寇逃散了,不過這些沒有了首領,失去了組織的散兵游勇已經不可能再對白土關形成任何威脅了。但最麻煩的是眼下這300多名俘虜,其中還有100多婦孺。
這些人大多是老百姓,一家被流寇裹挾,不得不當了賊,但昨晚一場殺戮,他們有許多親人都死了,這些人抓又不是放又不是。唐瀾請教唐世楨、何亮工,兩人也沒有什麼好主意。唐瀾沉吟了一下,還是決定把他們放了。至于流寇的腦袋都是要砍下來的,這些腦袋都是功勞。
計較定了,唐瀾率領人馬回關休息,剩下的手尾留給唐世楨收拾。這些疲憊的寨丁們拖著刀槍往山上走去,遠處的關口炊煙裊裊,陣陣粥香撲鼻而來。
唐瀾伸了個懶腰,回首望去,初升的暖陽灑在山林之間,金燦燦一片,幾股青煙在林中升起,那滿山的旗幟已經消失了大半。來到大明朝的初戰就這麼結束了,自己甚至沒有動過一刀一槍,他又看看腰上掛著的兩支火銃。
當隊伍快到關口時,只見何麻秀,快步從關口奔出來,邊走邊喊,「舉人公,鄖陽急報。」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今天要陪老媽去置辦年貨,你們都懂的,抱歉只能一更了。我爭取晚上回來趕一章,晚上0點發出來,小老虎希望書友們都來,咱們一起沖榜吧。
小老虎第一次吆喝沖榜,都給個面子撒。投完票就來留言,加精、經驗人人都有,今晚還有兩次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