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兒……」鋒亦寒的眸中立刻染上了悲傷,胸口一下下抽痛起來,窒郁得他,仿佛要無法呼吸了,「以前的事,我們能不能以後再提?我願意請罪,可是瀾兒,你的毒,不能等……」依舊是冰寒刺骨的聲音,可是,卻多了幾分藏匿著的溫柔和擔憂。愨鵡曉
雪瀾的臉依舊凍得有些發白了,然而,卻給她的美麗增添了幾分妖異的顏色,仿佛一只來自遠古的妖精。可是,她雖然難受至極,卻仍然毫不松口︰「不敢勞動恨寒公子大駕。」背棄過的人,就永遠得不到她的原諒,即便是死,她也不願意讓他幫忙。
「瀾兒,你這是何苦?」
杏空擋在雪瀾面前,臉上再沒有了昔日的嬉笑不羈,滿臉的擔憂和嚴肅,帶著只有絕世醫者才有的風度︰「恨寒公子,我家主子已經很明確地拒絕了你,請你離開。如果你想要用強,我一個人雖然打不過你,可你恨寒公子也未必敵得過我們兄弟二人。何況,我家主子不願意做的事情,誰也不能強迫,即便我兄弟聯手也輸給你,今日,便是拼了性命不要,我們也要護得主子周全。」
「我……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就請恨寒公子立刻離開,我家主子的毒,再也等不得了。」杏空已經看出了雪瀾身體的不妙,該死的毒,這次竟然會突然發作,看來以後必須要更加注意主子的身體才行了。
「我……」鋒亦寒看著雪瀾的面容,那發白的臉頰上像是染上了一層薄霜,沉重的呼吸帶上了冰冷的白霧,此刻,她美得不似人間之物,然而,卻在經受著非人的煎熬。她的**和寒毒一樣,更加明顯了,然而,他的痛,也開始麻木了。
雙拳緊攥著,墨青色衣袍下的雙腳,終于開始挪動。
他微微側著身子,讓雪瀾可以面對著蘇慕白,可是,誰知道,他挪動的那一寸,比千斤還重。已經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心,還在滴著血,被刺穿了,像是有鈍刀在上頭,一寸寸割磨著。
雪瀾的視線越過鋒亦寒,忍著身上冰寒入骨的刺痛和欲念,看向蘇慕白︰「蘇慕白,我如果說,能夠幫助你回到奕國……你,能否幫我解毒?」
「蘇慕白,我如果說,能夠幫助你回到奕國……你,能否幫我?」
蘇慕白一怔,隨即有些猶豫起來,其實,一直以來,回到奕國去,不再做質子,是他心中的願望,可是,卻一直離他那麼遙遠。
「我中了,媚毒。」天底下最陰毒的媚藥,唯一的解藥只有一樣,男人。
蘇慕白倏地看向雪瀾,滿眼的不可思議,俊雅如菊的臉上泛起一陣輕紅︰「薛姑娘……我……」
「別他媽廢話了,一個大男人的,扭扭捏捏干嘛?」杏明忍不住了,他和杏空一直攙扶著主子,她的體溫越來越低,顫抖得越來越厲害,已經快到了主子可以忍受的極限了,這個該死的大男人竟然還像一個小姑娘似的,扭扭捏捏,若不是傾宸公子不在,哪里輪得到他?
「你不是做夢都想回奕國嗎?幫我們主子解毒,我們主子能幫你光明正大的返回奕國,你應該知道我家主子有這個能力。就這樣,你幫不幫,一句話。」
蘇慕白一向淡然的眸中透出了希望的光芒,可是那光芒中又充盈著猶豫。他一邊在那里猶疑著,一旁的鋒亦寒恨不得撲上去咬他兩口。
最後,他一跺腳,一咬牙︰「好,我答應,我來幫薛姑娘解毒。」
雪瀾听到這句話之後,終于安心地閉上了眼楮,任由壓抑地毒素蔓延全身,杏明扶著她進了臥室,蘇慕白在身後小心翼翼地跟著,仍然有些不自然。鋒亦寒想要跟進去,卻被杏空攔住了。
「干嘛,難道恨寒公子還有這癖好?抱歉,我家主子不玩3p,恨寒公子還是找別人去吧。」
「六皇子,你可還是處男?」杏明一邊將雪瀾扶到床上,一邊不經意地朝蘇慕白問了一句。
「咳咳。」蘇慕白被自己噎了一下,干咳了兩聲不好意思回答。
杏明沒等到答案,立刻抬起頭來︰「到底是不是,給個準話。」萬一不是可就慘了,不是處子的人踫不得主子。
「呃……是。」
杏明看著他的模樣,徹底無語了,靠,你媽的怎麼這麼像逼良為娼啊。
「我們家主子是嫁過人的,這你也知道,幫了我家主子這一晚,我們主子自然會幫你回到奕國去,只是各取所需而已,沒有必要負責。今晚一過,你就當今天的事情沒有發生過,忘記此事。」
「嗯?」蘇慕白有點傻了,忽然覺得心里有點堵得慌。
杏明將雪瀾安頓好,看著蜷縮在床上的主子,心疼不已︰「還愣著干什麼,還不趕緊過來,我家主子的毒忍不下了。」
該死的蘇慕白,扭捏個什麼,人家傾宸公子每次都是主動爬床的。
蘇慕白一步步走到床邊,看著那個面上罩了一層薄霜,衣衫半敞的雪瀾,面龐不爭氣地紅了。
「該做些什麼,應該不用我教吧。」杏明最怕的是,這個動不動就臉紅的主,可能連該做些什麼都不知道。
「我……我知道。」
杏明這才扭過頭,又不放心地看了看自家主子一眼,這才轉身退出了房間,臨走前,還不忘警告蘇慕白一句︰「警告你,對我家主子可要溫柔點啊。」
院子外面,鋒亦寒死死盯著那扇房門,眸中的痛苦不言而喻。
第二次了,他站在她的房門外,听著她充滿誘惑的聲音,可是她,卻躺在另一個男人懷里。
杏明走出來後,看也不看鋒亦寒一眼,把他當了空氣,徑直走到杏空面前︰「哥,主子今天很不正常。」
杏空點了點頭︰「嗯,看來那毒真的有問題了。」
「先不說這個了,先趕緊派人把傾宸公子找回來吧。」
「你守在這兒,我去通知風宇,讓他立刻去找婉袂和曜風,傾宸公子若是真出了事,還不知道主子會怎麼樣。」杏空說完,飛身而去。
房中,燭火未息,輕微的申吟聲漸漸傳了出來。
夜闌珊,人未眠,一場看不見的暴風驟雨正在靠近。天色微明,夏日晨間的露珠還泛著溫潤剔透的光芒,輕風拂動綠葉,帶來一絲寒意。
這是一個清涼而舒爽的早晨,至少對于炎熱的夏日來說,是如此。可是,不久之後,天邊就紅雲密布,隱隱有風雨欲來之勢。
杏空和杏明守了一宿的院子,終于打破了夜的沉靜,被紛亂的腳步聲踏破寧靜。
來人,是風之竹風之菊,以及消失了一夜的墨傾宸。
墨傾宸一身紫色的衣衫破爛不堪,甚至有好幾處被刀劍割破的痕跡,衣衫上處處的褐色,兀自留著血腥味,這在在告訴了眾人,那些深褐色的東西是什麼。黑亮的發絲黏粘在臉龐上,再也沒有了平常的戲謔和魅惑,反而多了幾分狼狽與落魄。
風之竹和風之菊扶著墨傾宸走進院子,他一臉的焦急,手中兀自握著一個精致的布口袋,不肯松手。
杏空皺了一下眉,上前接住了他,手搭上脈門,還好,雖然疲憊憂心過度,可那些傷口都是皮外傷,沒有傷及筋骨。
「婉袂的人在城外找到了傾宸公子,他確實被人挾持了,幸好後來曜風親自趕到,才把他救了出來。」風之竹輕描淡寫地說著,仿佛昨晚的一切都是那麼的風輕雲淡,然而,他們卻都知道,昨晚的一夜,絕非如此平靜,若是再晚一會兒,可能墨傾宸就救不回來了。
墨傾宸十分的虛弱,可是臉上卻焦慮不安︰「瀾兒呢?瀾兒怎麼樣了?」昨晚,為什麼偏偏是昨晚,昨晚是她的毒發之日,他不在,瀾兒……會死的。
杏空眸子一垂,不自覺地避開了墨傾宸的視線,可是,墨傾宸看在眼里,卻更加著急起來︰「瀾兒沒有出事吧?她沒事吧?」
杏空杏明皆閉口不言,他們知道,傾宸公子對自家主子的心,這件事情他們無法回答,也不知道怎麼回答他。
墨傾宸失魂落魄,滿臉痛色,口中喃喃道︰「不……瀾兒不會有事的……不會的。」杏空醫術無雙,杏明毒功無匹,有他們倆守著瀾兒,她怎麼可能出事?怎麼會出事?
墨傾宸臉色蒼白如鬼,猛的推開了扶著他的杏空,在所有人都毫無防備之下,用盡殘余的力氣施展起了高妙的輕功,朝雪瀾閣的門扉撞去。
「 ——」
一聲輕響,他推開了房門,然而,當他看清屋中的一切,他完全怔住了。瘦弱的身形包裹在紫色的衣袍之內,顯得那般無力,仿佛一陣輕風吹過,也會將他擊倒一般。
他手中一直死死握著的精致布袋「啪嗒」一聲落在地上,一陣清香頓時散漫開來,顆顆飽滿如玉的蓮子散落了一地。
房內,翻飛的羅幔之下,裹著兩個潔白如玉的身影,他們如同蛇一般纏繞著彼此,肌膚相接,緊緊貼著,看不到一絲縫隙,也看不到一絲隔閡。女敕白的肌膚湊在一起,烏黑的長發糾纏在一起。
更重要的是,歡愛過後的氣息,彌漫在整個房間里。
有那麼一刻,他覺得自己是不是走錯房間了,可是,偏偏,他有那麼清醒。這個房間的一景一物,那麼熟悉,這樣的情景,亦那樣熟悉,曾經,他也是這樣,和她抱在一起的。
他忽然听到了自己的心撕裂的聲音。腦中嗡的一聲,似乎有什麼東西炸開來了。他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更不敢相信那床上的女子就是瀾兒,可是,他不是瞎子,也不是個傻子,那床上的,明明就是瀾兒,而且,是她和另一個男人。
很巧的,那個男人,他也認識,他就是奕國六皇子,蘇慕白。
慘白的唇,開開合合了好幾下,終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他想問的是︰瀾兒,你怎麼這麼貪玩,把別的男人帶到床上去了。他想要笑著責備她,瀾兒,你怎麼能就這麼忘記了我。可是,他始終沒有听到自己的聲音。
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在面頰上滑落滾動了,只覺得很涼,卻很灼人。他模了模,從嘴角處嘗到一絲涼意,一絲苦澀。想了半天,他才明白過來了,自己是不是哭了啊?
哭了?
怎麼會哭了呢。他堂堂一個男人,怎麼會忽然就這麼哭了呢?
雪瀾起身來,有些無措地看著傾宸,清冷的面容上第一次有些不知所措。她沒有想到,沒有料到,他竟然會就這樣無聲無息地闖了進來,看到了這一切。
這,對他來說,該是多麼的殘忍啊。
杏空杏明,風之菊風之竹也無措地站在院子里,再也沒有了往日的嬉笑不羈,個個神情嚴肅著。墨傾宸的悲傷感染了他們,讓他們也為之有些難過起來。
墨傾宸死死地看著雪瀾,凝視著她,臉上沒有一絲的表情,可眼中,卻有著晶瑩剔透的淚。
她的身上,一顆顆粉紅色的吻痕,仿佛一把把尖銳的匕首,深深地扎進了他的心里。他的心,轉眼間,就已經千瘡百孔了。到處,都是從他心尖子上流下來的血,可是,全流進肚子里了,她,看不到。
她被情愛之事,傷了好幾次,所以,到了他這里,她就倍加小心,不輕易付出什麼。可是,沒關系,他可以等,他願意不求回報地守在她身邊,等候著每個月滿之夜,將她輕抱懷中,替她解毒。他總是以為,時間久了,她可以看到的,他的真心,和那個雲赤城、鋒亦寒、楚羽,甚至,那個韓瑾韜,都不一樣。他要讓她知道,他是以她為中心,以她為生命的,永遠也不會欺騙她,背棄她。
就在前幾天,他還興高采烈地拿到了她為他作的畫,他以為,他終于等到了,等到了她的相信,等到了她願意為他付出接受他的那一天,然而,他錯了,全然錯了。
他被人擄走後,心急如焚,滿心想著她,擔心了她一整夜,她能不能扛得住?她是否在為此受苦?甚至,他恨自己的無能,居然輕易就被人圍攻,抓住了。
可是,他又錯了。
她沒有為此受一丁點苦,她輕輕松松地,就接受了另外一個男人。
而他墨傾宸,只不過是一個若有若無,可有可無的存在罷了。
好疼,身上好疼,那些受了傷的地方,之前因為對她的擔心而刻意忽略,此刻卻如同火燒過一般灼痛起來。疼得他淚流滿面。
雪瀾看著那樣的墨傾宸,喉嚨里仿佛有什麼東西堵住了,好半天,她才終于開了口︰「傾宸……」說什麼,她該說些什麼,可是,她又能說些什麼?
昨晚,當她決定留下蘇慕白的時候,不就應該想到了嗎?
墨傾宸的身子猛地一震,雙眸中充滿了慌亂,似乎生怕雪瀾說出什麼來,連忙止住了眼淚,似乎用盡了全身力氣,擠出一個笑,一個難看的笑。
「對不起……瀾兒……我受傷了……所以,……有點疼……對不起啊……」
想說些什麼,他並不知道,他只是知道,決不能讓瀾兒開口,他怕听到她說,對不起,墨傾宸,我已經不需要你了,你走吧。
墨傾宸胡亂地抬起凌亂破碎的衣袖在臉上抹了一番,這樣一擦,本就貼著鬢邊的凌亂發絲更加狼狽了,可是他卻仍然在笑,笑得讓人心疼︰「呵呵……我……你瞧我,衣服都破了……我,我去換衣服。」可是好奇怪,臉上的眼淚為什麼擦都擦不完。
「傾宸……」雪瀾急急地開口,卻怎麼也挽留不住那個落荒而逃的紫色身影。
她不知道,他確實在逃,真的在逃。因為,他生怕自己若是走的慢了,就會听到那最讓他心痛害怕的話。
不知如何,看到那急匆匆離去的身影,雪瀾捂著心口,也跟著揪痛起來。
披了一見外衣,雪瀾光腳走下地,走到門口,彎腰拾起一個布囊,那個布袋很髒了,上面有塵土,有血污,只是里面,卻裝著清香的蓮子,一個個飽滿潔白,干淨得一塵不染。
原來,他是去給她采摘郊外荷池中新鮮的野生蓮子去了,只因為她昨天乘涼的時候,偶然說了一句,天氣真熱,怕是會上火。他就親自為她采摘蓮子去了,即使被人抓住,也握緊不放,這個傻瓜。
這時,杏空杏明才走進來開始準備梳洗用的物品,風之菊也走了進來,一件件為雪瀾把衣服穿好,所有的人都有條不紊地做著手中的事情,一旁的蘇慕白像是被忽略了一樣。
一盞茶的功夫過去,雪瀾穿戴完畢,這才轉過頭看向蘇慕白︰「六皇子,昨晚我答應你的事情一定會做到,而昨晚的一切,也都到此為止了。杏明,為六皇子梳洗一番,然後派輛車送他回去。」
命運往往就是如此,當你誤入了一片桃花源時,你欣喜若狂,殊不知,或許正是因為你進入了這片桃源,一旦出來,再也尋不到可以進入的津渡之時,便是你失望難過之時了。
墨傾宸離開雪瀾的院子之後,像一個無頭蒼蠅似的亂竄,他胡亂走著,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該在哪里停下。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走過了鬧市,走過了繁華的街巷,一直到一處人跡罕至的巷子口,停了下來。
他茫然地看了看眼前的暗巷,灰暗的牆壁,不知道如何是好。仿佛一瞬間,他就是失去了目的,不知何去何從。
腦海中,還停留在剛才房中那個曖昧的畫面里,瀾兒身上的吻痕,他們纏繞的發絲,歡愛之後殘留的余味……一切的一切,仿佛是腐蝕靈魂的毒藥一樣,蠶食著他的內心。
「哎呀,老子走運了,走這條道都能踫到個美人兒。」一道粗噶的嗓音從巷口傳來,墨傾宸一動不動,充耳不聞。
「靠,不會是個瘋子吧?看這模樣長得還真是不錯,雖然有點髒,可就算是個瘋子傻子,老子也得好好玩玩。」
墨傾宸本來就生就三分女相,此刻一副失魂落魄可憐兮兮的模樣,倒更像是個落難的女子,那種特有的容貌和氣質,幾乎是一瞬間就可以迷惑世間所有男女。
那男人色迷迷地打量了墨傾宸一番,看他竟然毫不反抗,便更加變本加厲起來,慢慢靠近他猥褻的眼神中染滿了壞笑︰「美人兒,來,告訴你家哥哥,你這是迷路了,還是專門在這兒等你哥哥呢?放心,嘖嘖,看你可憐的,哥哥這不是來疼你了嗎,一定讓你樂個夠。」
說著,一雙骯髒地手便朝著墨傾宸伸了過來,可是墨傾宸竟然一動不動,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世界里,外界的一切風吹草動對他來說,根本就已經听不見了。
「啊!」
那男人還未得手,他的慘叫聲便響起了,緊接著,「噗通」一聲,高大肥胖的身子如同破布一般倒了下去,一道干練的身影出現在巷口,冰寒的氣息頓時彌漫在整個巷子里。
墨傾宸終于回過神來,看到那冰寒冷清的身影,忽然笑了。
「鋒亦寒,你來看我的笑話?」
鋒亦寒收起長劍,背過了身子,墨青色的身影也顯得分外蕭索冷清。
「墨傾宸,你真覺得自己有什麼笑話好看?你比我幸運。」
墨傾宸笑了,笑得淒涼,笑得讓人有些心疼︰「幸運……是嗎?」上前幾步,走入了那條黑漆漆的窄巷,紫衣飄渺遁入暗處,仿佛並未存在過一樣,但是卻巷子里彌漫著一股悲傷。
「鋒亦寒,我以前一直拿自己的自卑來向你宣示我的驕傲。如今,我終于得到了報應。」以後,他就要接受鋒亦寒蘇慕白的嘲笑了,因為,他是被瀾兒丟棄了的人,蘇慕白,是瀾兒的新寵,他以後就可以得意地抱著她,仿佛當初得意的自己一樣。
鋒亦寒慢慢轉過身去,冰冷的身影更加蕭瑟︰「墨傾宸,瀾兒沒有不要你。」昨晚他目睹了事情的經過,知道輕重緩急。
墨傾宸苦澀的一笑︰「難道,我非要等在那里,等她說出她不要我?我才能離開?」他不知道,若是親耳听到她說出這句,他還能不能活下去。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你不是這意思。」沒想到,以前的情敵,現在卻在安慰他,看來,果然是他太小氣了啊,「鋒亦寒,謝謝。沒想到你在這種時候能對我說這樣的話。」
鋒亦寒驀地有些窘態,但很快他便恢復了正常,如同他一貫的冷清︰「因為……我知道失去的痛苦,可惜,你並沒有失去。」
「還沒有失去嗎?」墨傾宸仰頭,看向天邊灰蒙蒙的雲朵,眸子里晦暗一片,「鋒亦寒,你知道我為什麼一直針對你嗎?」靈國的天空上,是否也積聚了好多的雲,突然間他好想回去看看,「那是因為你,是瀾兒真心愛過的,可對我,瀾兒從未動過真情。我,只不過是一個瀾兒認可的,為她解毒的男人罷了,在她心中,我墨傾宸跟天底下的其他男人,沒什麼分別。」
是不是,真的到了他應該放手的地步了?
師父說過,他命中,情路崎嶇,那他是否,真的應該換一條路走走了。
鋒亦寒負手而立,不言也不語。一時間,兩個沉思的男人,用蕭瑟的身影為這夏雨將至的街巷,染上了一層暮秋之色。神武侯府。
雪瀾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身下,是雪白的軟墊。她的心思有些煩亂,時不時看向門口,眼中閃動著不明的思緒。
杏空推了推自己弟弟,眨了眨眼,杏明皺了皺眉,咬咬牙看著自家主子,終于開了口。
「主子……」死杏空,干嘛讓他來說。
「主子……方才婉袂那邊傳來了消息,說是傾宸公子……」
在杯身上來回摩挲的手指,倏然停住,但雪瀾沒有說一句話,也沒有任何動作。
「傾宸公子和恨寒公子見了面,兩人說了幾句話,之後……之後,傾宸公子便動身,啟程回了靈國。」可憐的傾宸公子啊。
「他們都說了些什麼?」雪瀾語氣寒冰冰的,似乎有些不悅。
「听不太真切,不過听婉袂他們說,似乎是恨寒公子在勸說傾宸公子。」真看不出來,這鋒亦寒不僅沒有落井下石,反而還會這麼做。不過,這傾宸公子怎麼就走了呢。
雪瀾起身,望著庭中飄落的白色花瓣,蕭瑟的身影看上去有些瘦弱︰「傾宸的……安全……」
杏空連忙開口︰「主子放心,曜風已經安排了專人在暗中保護他。」唉,傾宸公子啊,真是可惜了。本來以為他能夠堅持到最後的,不過現在看來,恐怕是傷透了心了。
「主子,」傾宸公子算是人緣比較好的,比起鋒亦寒和楚羽,他們幾個更喜歡他多一些,況且前兩個人都做了極大的錯事,只有這個傾宸公子,從始至終都對主子一心一意,「傾宸公子他,似乎真的很傷心。」
雪瀾身子猛地一震,竟然失去了往日的鎮靜,腦海中不自覺地開始流淌起從前的畫面。
從初見,他只是一個總角孩童,她是一個稚女,他和瘋花六禍一起到她家里,送給了她一個木盒子,里面寫著「走投無路,你到靈國皇宮找我,我叫墨傾宸。」那時,他眼角的蓮印,還未開放,看她的眸子里充滿了鄙夷和不屑。
再見他時,她真的已經無處可去,帶著鋒亦寒去了靈國宮,在一片盛開的杏花林中見到了他。他看到她的第一眼起,眼角的蓮印就發生了驚人的變化,他獨對著她,訴說著心意,她多麼清楚地記得,他站在杏花之下,眼中的哀傷。可是那時,她身旁已經有了一個鋒亦寒。
再後來,她承接靈國皇帝的太女冊封令,後來,在他的要求之下,寵溺他的父皇,更是讓他成了她名義上的未來皇夫。可她卻依然一次次拒絕了他,她還記得他有一次悲痛地看著她的眼神,他說︰「不求入心,但求入畫。」所以,她最後為他畫了一幅。
鋒亦寒之後,又憑空冒出來了一個楚羽。每個月的月滿之期,他都像一個傻子一樣,巴巴從靈國趕來,守在她身旁,怕她出什麼意外。可是每次,她都見到他蕭然離去的背影。直到一年前,楚羽偷偷納了小妾,她才迫不得已接納了他,仍記得那個夜晚,他很溫柔也很瘋狂。眼角的紫色蓮印妖艷如鬼,帶著她從來不知道的魅惑和熱情,纏得她毫無招架之力。
人前,他是天下第一的美男子,亦男亦女的容貌惹得天下男女追捧不已,他妖嬈、邪肆,充滿極致的誘惑,可人後,他對她卻是小心翼翼,偶爾勾引一下她,偶爾偷香竊玉,可是她卻能夠感覺到,他在自己面前那深深的自卑和不自信。
他一直在等,在期盼,在守候,這些,她一直都明白。
一年的陪伴,他好像成熟不少,可是一年後,他轉身離開的背影,卻比以往任何一次更加蕭索,更加傷心。
也許這次,他真的傷透了心,也許這次,他真的對她死了心了吧。
傾宸,對不起……
夏風隱隱吹來,窗台邊綠樹的葉子接連晃動,颯颯作響中,帶起涼意,可籠罩在綠蔭上空的烏雲,卻越發看厚重了。
「主子。」杏空清冷的聲音傳來,卻含著憤怒的情緒。
「回來了?」
「是,主子。」
「是誰擄走了他?」敢動她的人,就要有承受她怒氣的準備。
杏空見主子這樣的臉色,心中已經喜了幾分,他知道,她一旦動怒,對方一定沒有好果子吃。
然而臉上卻依舊是冷清的︰「是幽燕征夫。曜風找到傾宸公子的時候,殺退了幽燕征夫的高手,才把他救了出來。」
「他身上的傷……」
杏空和杏明對視了兩眼,兩人心照不宣︰「我和杏明都看過了,是一些皮外傷而已,沒有傷及筋骨。只不過……」
「只不過?」雪瀾驀地轉過身來,渾身上下一股凜冽之氣。
「只不過傾宸公子這次焦急攻心,勞累了一天,現在又舟車勞頓回去靈國,怕是吃不消,另外他的傷口未經處理,也有感染留疤的危險,恐怕回到靈國後,一場大病也是在所難免了。」唉,主子和傾宸公子,這事兒可真是的。
雪瀾听完他的話,再次轉過身去,清冷的身子倚靠窗前,望著外面風聲陣陣,再不開口說話。雪瀾閣的院子里,除了天籟,也安靜下來。
接下來的一連幾日,神武侯府都安靜得不像話。
神武侯病重的消息傳來,本來該是有許多趨炎附勢之輩前來看視的,可是全被雪瀾在前廳就打發回去了,這麼幾天下來,竟然沒有一個人見過神武侯。
而雪瀾,也安靜得過分。這幾天,原本歡聲笑語的院子因為少了那一個人,變得出奇冷清,杏空杏明也安安靜靜地做自己的事情,不再嬉笑和吵鬧。雪瀾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坐在院子里,望著那棵頂蓋蓬松的綠樹,靜靜發呆。風之竹風之菊偶爾會到院子里來,報告一些外界的情況,他們有時候也有一些讓主子出門去散心的小提議,變著法想讓她高興起來,可雪瀾確實懶懶的,似乎提不起什麼精神。風宇偶爾也來看看,不過只是木頭一枚,無話可說。
似乎就那麼一眨眼的功夫,四天,就過去了。
到了黃昏的時候,蟾風竟然到院子里來了,仍然是一身金黃色的衣衫,晃得人眼楮都睜不開。上面卻平白多了一些劍痕,讓一向注重外表的公子孔方狼狽不已。
「主子……主子……」蟾風氣喘吁吁地跑進院子里,讓一群好不容易在這四天到這院子里安下家的小鳥們嚇得四散飛走。
雪瀾懶懶挑眉,激不起半分情緒,杏空沒好氣地瞪了蟾風一眼︰「嚷什麼嚷,沒見主子心情不好嗎?」
蟾風踉踉蹌蹌地跑到雪瀾身旁,身上金黃色的布條晃蕩了幾下,發絲黏在臉上,顯得十分凌亂,就連一向帶著笑的可愛女圭女圭臉,現在看上去也帶了幾分落魄和可憐。
「哎呀,這是哪里跑來的乞丐娃,去去,趕緊出去,我們這兒可是神武侯府,不是丐幫。」杏明沒好氣地朝蟾風道。
蟾風不理他們的不待見,徑自跑到雪瀾跟前,將自己滿是灰塵的臉遞了過去︰「主子……嗚嗚嗚……嗚嗚,主子……我被人欺負了……」
杏空白了他一眼,誰不知道你公子孔方出了名的月復黑毒舌,你也有被人欺負的時候?你就繼續吹吧,看主子是不是會信你。
雪瀾懶懶地抬起眼,沒精打采︰「你被人欺負?」她一向護短,堅持奉行你揍我的人一拳,我就要廢你一條胳膊的原則。而且,她手下的人沒有一個是吃素的。
蟾風一臉可憐兮兮的模樣,狂點頭︰「是啊,主子,嗚嗚……人家今天去二號商鋪巡查,遇上了襲擊,嗚嗚,他們個個狠辣得很,我這邊的人手又少,眼睜睜地看他們砸了商號,人家不服去跟他們理論,還被他們追殺……嗚嗚,主子,你要替我做主啊……」
杏空不屑地看著蟾風,看著他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朝主子身上蹭,心里把他翻來覆去罵了一百遍,混蛋,不知道衣服都是我在洗嗎?
雪瀾臉上露出了一絲詫異,蟾風的武功她又不是不知道︰「誰?」扶搖商行?
蟾風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狡粲的光芒︰「是幽燕征夫。」主子這口氣,不讓她出出來,會憋壞的。
果然,雪瀾倏地站起身來,臉上怒氣隱隱,瞬間沒有了那副懶若無骨的模樣︰「跳梁小丑,也敢到我的地盤撒野,欺負我的人。」
杏空杏明倏地瞪大了雙眼,哇去,他們主子活了?
蟾風得意洋洋地笑著,朝他們使了個眼色,看吧,我把咱主子激活了。
杏空杏明又哪里不明白呢?自從傾宸公子走了以後,主子的狀態一直是這樣,一直提不起精神來,眼見明天便是雲國的大日子了,可她還是無精打采的。若是再這樣下去,計劃得再好,也是無用,眼見就要到手的雲國,恐怕就要拱手讓人了。
「他們說什麼了沒有?」雪瀾鳳眸微眯,老虎不發威,尼瑪的,扶搖商行,幽燕征夫這些不上台面的玩意兒,真要當她是hellokitty了。
蟾風笑呵呵地,再也沒有了剛才的可憐︰「他們說了,‘老子砸了你們這些破店鋪’,然後就真的砸了我們的店,然後又說‘你再搗亂,老子殺了你’,然後就開始追殺我了。」
「啪」地一聲,雪瀾的手拍上了石桌︰「蟾風,走。」
蟾風眨眨眼︰「主子,咱去哪兒?」
「幫你找場子去。」
曇城之外,有一處風景秀美的避暑勝地,叫做廣寧山。廣寧山上綠樹常青,山清水秀,不僅引來曇城的文人雅士前來閑游,山中更有許多權貴之人在里面建設的別院別館。在炎炎夏日,這里便成了他們歇涼的好去處。
攝政王在這廣寧山中,便有一幢別院。只不過並不是用作表面上的避暑之用,而是用來豢養殺手之用。換個說法,這里鮮有人知,便是那個恐怖的殺手集團,幽燕征夫的老巢。
夜來,山中比白日里安靜了許多。雖說有鳴蟲蟄伏而叫,可比起白天的游人喧嘩,總是顯得清幽許多。山上潮濕,一到夜里,整座廣寧山都寒冷起來。
攝政王府的別院里,男人賭博時的吆喝聲,女人受虐的哭泣聲,不和諧的吵鬧,將深山中的寧靜全然破壞。
這里,是幽燕征夫的居所,也是他們放縱和揮霍的地方。
一間華麗的屋子里,雲無私正毫不憐惜地撕扯著一個女子的衣衫,任那女子哭得梨花帶雨,歇斯底里,他依舊殘忍地笑著,將手中的衣襟一片片丟到地上。
「救……命,啊……救命啊……」
「啪——」一聲響亮的巴掌,雲無私抽在那女子臉上,頓時起了高高的紅腫,他咬牙切齒道,「別***不識好歹,讓你伺候老子是你的福氣。」他有氣發不出,只好對著那女子發泄。
媽的,今天竟然被那個公子孔方辱罵了,雖然說最後還是砸了他的店,可根本就不解氣,他必須要殺了那個混蛋。
卻不知,此刻,也有人想要殺他呢。
「救……命……放開我……」女子似乎不是煙花之地中人,此刻竭力呼喊著,然而卻無絲毫作用,雲無私本來就是不是什麼憐香惜玉之人,況且還帶了滿身的怒火,狠狠地刺痛了她,也絕望了她。
雲無私一邊在那女子身上發泄著,一邊謾罵不休。
「媽的,公子孔方,媽的不識抬舉……賤女人,老子看得上你,你該高興,還哭……」
身下的女子早已經不起折磨痛得昏死過去,只剩下雲無私一個人的聲音繼續發泄著。
突然,空氣中彌漫起一陣強烈的香氣,那香味,仿佛是來自地獄的彼岸之花,一道憑空出現的聲音,讓正在發泄的雲無私瞬間冰冷。
「有人在家嗎?我們來參觀一下幽燕征夫的總部,要門票的不?」
雲無私狠狠地咽了口唾沫,臉上猙獰抽搐了好幾下,披了件衣服走進院子里。
月光之下,一名白衣女子如同踩著月光一樣站在院中,清冷而又充滿了魅惑的模樣,仿佛月宮中走出的仙子,雪白如玉的肌膚,上好的脂玉般泛著光澤,眉目如畫,衣襟帶風。她淡淡噙著笑,毫無防備的模樣,盡管身周的黑衣人越聚越多,她好像視若無睹一般,兀自淺笑著。
一名黑衣男子,高大健碩的身材包裹在黑衣之中,俊逸的面龐上帶著幾分剛毅,手旁,一根黑黝黝的鐵棍倒拖在地,一身冰冷的氣息,讓人感覺不到他的存在。
他身旁的另一名男子,也是一身黑衣,姣好的面龐上帶著冷冷的笑意,雙手抱在胸前,身上看不到任何一種武器,可是,那遍身的殺氣,卻從每一寸地方隱隱散發出來。
她的另一邊,還站了兩名黑衣男子,其中一名,一眼就能看出是公子孔方,只是他竟然不再穿著那件晃人眼楮的大金色衣服,而是穿著低調的黑衣。映著月色,那身黑衣跟他那張清秀的女圭女圭極不相稱,而更不相稱的是,他的手中,似乎提著一對龐大的錘類武器。
最後一名,面如寒霜,緊抿的薄唇透出無限的冰冷,遍身殺氣不加絲毫的掩飾。那似乎已經溶于黑暗夜色中的面容,更加讓人望而生寒。背上負著一把通體青黑的劍,沒有劍鞘,鋒銳無比,他卻如同背了一塊豆腐一般安然自如。
幽燕征夫畢竟是在江湖上數一數二的大型殺手組織,行動速度也是很快的,因此,不過一眨眼的功夫,黑衣人們就將他們五個圍了個水泄不通,個個手握著兵器,殺氣騰騰。
雲無私衣衫不整地走上前來,冷冷地打量著面前的幾人,很快,他便認出了公子孔方和雪瀾。
危險的眸子一眯︰「薛藍兒?公子孔方?」他們好大本事,竟然能夠探听找到這里來。
雪瀾淡淡地看著他,雪白的衣衫輕輕劃過地面,她輕輕抬起一只手,如同映月之花一般,輕輕撫了撫鬢邊,滿身的慵懶自在透出一股誘惑之意︰「哎喲,我道是誰,原來是雲大公子啊。哎呀,您怎麼在這幽燕征夫的老巢啊,莫不是被他們擄來的吧?嘖嘖,看你衣衫不整的模樣……想不到啊,想不到,幽燕征夫的人竟然還好這一口呢?只不過,這品味也忒差了吧。」
雲無私臉上一便,克制下自己的怒氣︰「薛藍兒,明人跟前不說暗話,你既然能找到這里來,自然也就知道我是這兒的主子。說說看,你想怎麼樣?」這個薛藍兒果然還是有幾分本事的。
雪瀾瞪著一雙無辜的眼眸,怎麼看怎麼一副被人欺負了的模樣︰「雲大公子你這是在說什麼呢?人家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能做什麼啊,人家只不過是來參觀一下而已。」
雲無私冷冷一笑︰「薛藍兒,你當我是傻子嗎?」
雪瀾嚴肅地點了點頭。
默認了,卻沒有開口。
雲無私氣得不輕︰「好,你說不說都無所謂了。反正你今晚到了這里,想要安然離開已經不可能了。」說著,他大手一招,黑衣人們紛紛亮出了武器,「薛藍兒,你唆使公子孔方辱罵我,今日,我就讓你知道辱罵本公子的後果。」
雪瀾無辜地轉過頭,看向蟾風,後者先是嘿嘿地得意笑了兩下,隨即便心虛地縮了脖子。
雪瀾終于明白蟾風所謂的人家來砸鋪子是怎麼回事了,還什麼嚷著要殺了他,原來根本是他先找事,去罵人家。不過也算了,自己正好有氣沒地兒發呢,這幽燕征夫本來早就該鏟除了,今天提前動手吧,就當給她做出氣筒了。
轉過頭再次對上雲無私,雪瀾臉上的笑容盡斂,滿身的凌厲之氣夾帶著壓力襲來,轉眼間,她一身白衣立在那里,仿佛一個睥睨天下的君王,身上的清冷之氣,讓萬物都有忍不住有膜拜之勢。
雲無私被那氣勢震得抖了一下,強自斂住心神︰「來人,給我上!」幾個黑衣人一聲吆喝,不怕死的朝雪瀾他們沖了過來。
雪瀾嘴角微微牽動︰「蟾風,去,給你個報仇的機會。」
蟾風高興地一笑,手中的金瓜流星巨錘一揮,帶起嗚嗚風響,立刻迎了上去。
蟾風很少動武,上次在風雨樓還裝作武功很差。世人都知道他算盤珠子撥楞得好,可是知道的人,卻從來不敢小瞧于他,因為,他的武功,其實比起公子恨寒,也差不了多少。
只見他手中兩只金瓜巨錘虎虎生風,舞得密不透風,天生武骨的他,在夜雪樓里,是僅次于曜風的第二號人物。一招招狠戾奪命,那幾個黑衣人還沒有沖到他的跟前,被那巨錘千斤之力一掃,就生生停下了腳步。
雪瀾依舊淡淡地笑著,不為所動,但雲無私和他的那些黑衣人卻愣住了。好一會兒,才見那幾個沖上去的黑衣人,從口中溢出滾滾的黑血,里頭夾雜著不知道是什麼腑髒的亂七八糟的東西,緩緩倒了下去,癱作爛泥般的一團。原來,那錘風一掃之力,重逾千斤,已經將他們的腦門、心口、肺腑,全數震壞,不僅無法施救,而且已經碎成了渣滓,混著鮮血往外吐出。
「嘔……」一些定力較差的殺手當場就吐了出來,定力好的,也是臉色泛白,眼中充滿了恐懼之色。
如此迅速的招式,如此可怕的力道,如此威猛殘忍的手法。還有,如此特別的武器。
「金瓜巨錘……金瓜巨錘……是月尊者……」不知道是誰用顫抖的嗓音驚懼地喊了一聲,所有的殺手都醒悟過來了,個個看著那個在月光下握著兩條長長鎖鏈,鎖鏈的頂端連著兩顆巨大的金瓜錘的蟾風,眼神仿佛見了鬼一般。
普天之下,誰人不知道夜雪樓,誰人不知道縱橫兩陸六國的絕世佣兵團,狂風一百單八將,誰不知道那四大高手,人稱「日月星辰」四大尊者的,乃是夜雪樓的佼佼者。武功之高,可怖到了極點。
幽燕征夫這樣的小角色,跟夜雪樓個個武功高強的將士相比,提鞋子都不配。
雲無私也驚呆了,似乎對這樣的結果完全沒有預料到,他呆了半晌才看著蟾風道︰「月尊者……?」轉念一想,他覺得不太可能,怒道,「風行商行的公子孔方怎麼可能是夜雪樓的月尊者?混蛋,滅自己威風,長他人志氣!」
蟾風默默走回雪瀾身旁,也不說什麼,只是冷冷看著雲無私他們一干人的動靜,靜靜等著主子的命令。
「薛藍兒,我不會讓你繼續囂張!」雲無私想起弟弟的仇,牙一咬,一招手,又是七八名黑衣人從四面八方朝雪瀾他們沖了過去。
雪瀾無所謂地後退了一小步,眼睜睜看著面前來到的刀劍,直到「 」地一聲,兵刃交擊的聲音在眼前帶出一陣火花。
曜風不知何時已經將腰間的玄鐵重棍揮出,遍身的殺氣瞬間便震懾了那些殺手,那個和玄鐵棍踫撞的使劍殺手,頓時被彈出了三丈遠,旋即,余勁未消,撞上一塊山石,那山石和他,都碎了。
眾殺手一看,嚇得心魂俱破,然而,沒有辦法,你不殺人,人便殺你,眾人發一聲喊,齊齊沖了過去,曜風面無表情,自如地揮動著手中漆黑的玄鐵重棍,鐵棍在空中發出「嗚——」地一聲嗡鳴,隨即,便響起了幽燕征夫的殺手們的哀嚎,和血肉迸裂的聲音。
曜風比蟾風的武功還要略高一籌,這一下出手,狠辣至極,頓時鬼哭狼嚎,看得幽燕征夫的人叫苦不迭。
半盞茶的時間,地上多了八團已經看不出人形的事物,全是被曜風鐵棒掃到,秒殺的幽燕征夫殺手。
那玄鐵重棍重逾數百斤,僅僅是往石頭上一放,就是一個深深的印子,何況是在曜風純正的內力修為催動之下,被人觸到?那簡直比雞蛋踫到石頭還慘,雞蛋踫到石頭,至少還能發出「 啪」一聲碎裂的悶響,可這鐵棍要是踫到人身上,那就只有發出皮肉分離,血濺五步的響聲了。
于是,死去的殺手們,不再是完整的一具尸體,而是一坨坨血肉模糊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物件。
「嘔……」
這一次,連定力最好的殺手們也忍不住了。這座別院的空地里除了殘碎的尸骸、內髒、骨架,便是他們的嘔吐物了。一時間,腥氣臭氣彌漫,本來清新的空氣環境變得十分糟糕。
「你……你是那個……」這回,雲無私總算是擦亮了狗眼,看清楚了曜風的兵器。
「玄鐵棍……你是……日尊者……公子映日!」
夜雪樓中最強的四人,日、月、星、辰四大尊者,近年來隨著夜雪樓勢大,狂風一百單八將名聲鵲起,個個心狠手辣,武功高強,手底下接過的任務從來沒有出動過三分之一以上的力量,也從來沒有失敗過,勢力之大,有人評估過,會勝過任何一個國家最強的軍隊。而夜雪樓的領導者,乃是日月星辰四大高手,其中,以「日尊者」為最高,也就是被人叫做公子映日的大胤九公子之一。
公子映日,沒人知道他的真實姓名是什麼,師承何處,武功屬于何門何派,只知道他是夜雪樓中的日尊者,武器是一條不知道何材質的玄鐵重棍,怪異的質地,重逾數百斤,怪異的功力,無堅不可摧,據說,他這條棍子天下無雙,踫上這根棍子的人,還從來沒有出過活口。
熟悉他的人,卻知道他的名字,從一開始,就叫曜風。
而日月星辰死尊者中的其他三人,據說,原本沒有人見過容貌。
月尊者,據說見過他的人早已成了亡魂。他兩條金剛鏈兩只金瓜流星錘,各重兩百斤,就是這兩只金瓜錘,一旦被之踫上,必定是肺腑盡碎,嘔盡鮮血,九死無生。
沒人知道,月尊者,便是那整天嘻嘻哈哈,長了一張女圭女圭臉,看上去武功九流的公子孔方,他的名字,叫做蟾風。
星尊者,亦是從來沒有人知道他長得如何模樣。沒有人見過他的武器,因為他身上根本就沒有武器,或者說,他身上無處不存武器。他的武器,便暗藏在那一身與夜色融為一體的黑衣之中。
知情的人卻知道,他全身都是暗器,暗器無所不在,特別因為有一個風之梅的存在,可以提供給他無數新型的暗器之後,他更是將全身上下都藏滿了暗器。有一次,雪瀾一時玩興大發,讓大家把宿風給剝光了,放秤桿上一扔,原來那些細如牛毛的暗器總重量是他體重的三倍……盡管如此,宿風這個星尊者,卻是來去如風,如同星子一般飄渺,身體上的重量,絲毫沒有影響他絕頂的輕功。
辰尊者,也沒有人見過他的長相。他的身上常年背著一把黑色的劍,不帶劍鞘,據說有八十多斤重,但在他手中卻似輕若無物一般揮灑自如。相傳,辰尊者劍術無雙,還擅長布陣八卦,用以迷惑對手,即便是千軍萬馬在他身前,也會墜入他所布的玄陣之中,不得出。直到身旁的人都倒下,一柄冷劍割破自己的喉嚨,才從那陣勢中出來,不過那時,已是個死人了。
他,便是雪瀾手下四大高手之一的,辰風。最擅長的,乃是劍術和奇門遁甲布陣之術。
與他們的相遇,成了幽燕征夫所有人的噩夢。
……
天還沒全亮,月輪白白的,仍在天空中不願離去,東方卻已經泛起了魚肚白,晨間熹微的光芒還未曾照及每個角落,嘶忙了一夜的鳴蟲們終于睡去了。這一會兒,反而成了一天中最為安靜的一刻。
百姓們卻早早地起了身,窸窸窣窣地開始了一天的忙碌,晨露尚透著一絲清涼,人們便推開房門,站在曇城的街道兩旁,個個臉上充滿希望,等待著去皇家祠堂祈福的皇家軍隊路過。今天,是個特別重要的日子。
當第一縷陽光照射到宮門上的時候,高大的宮牆中鐵門大開,一隊威武又壯觀的車輦隊伍從中魚貫而出,身著鎧甲威風凜凜的侍衛們,將那隊皇攆保護起來,一絲可以透過的縫隙也沒有。
皇家祭祀的大禮,是所有皇族中人都必須參加的,但後宮妃嬪之中,只有誕下子嗣的妃子才有資格進入皇攆隊伍中,因此,雲赤城只是孤身一人,他雖然有許多妃嬪,但她們都尚未為他誕下一兒半女。
氣勢恢宏的皇家儀仗隊伍,浩浩蕩蕩走在街道之上,無數的百姓歡呼著,在一旁朝隊伍叩首,臉上滿是希望看著他們雲國的皇家。皇家祭祀祭天,乃是為了給雲國祈福,雲國能夠安慰和平,最希望如此的,莫過于平民百姓了。俗話說︰「寧為太平犬,不為亂世人。」百姓們很看重這祭天儀式,因此,每年的這一天,當皇家隊伍路過的時候,他們除了叩拜,心中便在衷心祈禱,祈禱典禮順利進行,雲國風調雨順。
只是,他們卻不知道,今年的皇家祭祀,早已經是一場政治奪權的陰謀罷了。
雪瀾也隱身在圍觀的百姓之中,一塊白色的紗巾掩去面容,斂了全身的傲氣和霸氣,她仿佛一個普通的百姓一樣,跟著身旁的人做做動作,然而,那雙露在面紗之外的眼楮,卻透露出無比凌厲的光芒。
皇家的車隊走得十分緩慢,直到正午十分,這條長龍才緩緩地蜿蜒出了城,到了皇祠閣。百姓是無法進入燕然山和皇祠閣地界的,無數的御林軍禁衛軍在護送皇族進入那條唯一的通道後,就將路口嚴防死守起來。百姓圍著路口張望了一陣,覺得沒什麼趣味了,便散去了。
一名黑衣男子,全身穿著黑色的衣裝,在百姓中略微有些顯眼。他一動不動地看著皇祠閣的入口,直到人群中一個蒙著雪白面紗的女子朝他打了一個手勢,那黑衣人眼神一動,立刻隱入人群中,消失不見。
白色紗巾下的面容漾起一個笑,也隨著人流消失不見了。
雲國,馬上就要變天了。
長長的攆隊在進入皇祠閣地界後,因為勞碌了一上午,便在一處空地落腳稍作休息,片刻後,又整軍重新出發,一切都是按照規矩進行的,文武百官在隊列中也是苦不堪言,大汗淋灕不說,還得步行,不像皇族可以乘坐車輦,還有宮人打扇遮涼。正午過後,大隊伍才總算是到了皇祠閣跟前,祭天儀式立刻開始,都為了早點結束,可以回家去抱老婆吃冰塊,然而,誰也沒有想到,祭天儀式的開始,也宣告一場殺戮的序幕展開。
皇祠閣的入口處,道路兩旁都是密布的森林,這樣一個地方,在軍事上是最適合埋伏作戰的引火之地。
雪瀾一身白衣,站在最高的一座山頭之上,俯視著下方黑壓壓的一片森林,山風吹起發絲裙擺,一陣飄渺,一陣凌厲。
山林中,偶有樹葉蕩動的聲音,雪瀾的唇邊帶著一抹冷笑,身後杏空杏明默然望著下方,仿佛那些黑鴉鴉的人群,如同螻蟻一般。
「杏空杏明,該到我們上場了。」
「是,主子。」
半個時辰之後,同樣的山頭,同樣的山風吹拂之下,不同的是,那身鮮紅妖嬈的大紅衣袍。
那一身紅衣,仿佛一團最濃郁的火,像是要點燃這下方山林中所有的一切一樣,紅色的流蘇隨風蕩漾,似乎是觸踫起漣漪的波紋,白玉骨傘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支如同白玉般的長簫。若是有一定眼力的人就能夠發現,那柄長簫的形狀,像極了當初白玉骨傘的主軸。
毒聖醫仙分立兩側,相同的容貌上依舊的冷漠,依舊的一身白衣。
他們主僕三人立在山巔,似乎是在俯瞰山下,但給人的感覺,卻是在俯瞰人間。
山林中一陣震動,一大片大片的黑衣人忽然涌出,將皇祠閣進入的道路封死,那詭異的身法,極致的速度,御林軍們還來不及防衛,便一個個倒了下去,那些黑衣人,無聲無息地便佔領了入口。
「來了。」山頂之上,一抹血紅色的衣衫飛起,也終于出手。
如白玉般溫潤的玉簫豎在唇邊,紅唇微微撮起用力,尖銳卻悠揚的簫聲忽然就傳遍了整個山野。
山林中,好似忽然震動了起來,一時間,四面八方出現了穿著鎧甲的神秘人,他們個個手持怪異的武器,鐵盾上泛著幽幽寒光,然而,即便身上的鎧甲和武器那般沉重,他們的身影卻比猿猴還要迅捷,在山林中奔躥著。
他們的身法詭異絕倫,速度更是快得難以言說,比起剛才那群黑衣人來又不知快了多少。瞬息之間,他們已經掩至皇祠閣的入口,那些黑衣人還來不及拔劍反應,就已經比前面御林軍倒下的速度更快,全部落入塵埃。入口再次易主,卻風平浪靜,好似什麼也沒有發生一般。
山林深處,一個隱秘的平地上,公子搖落悠閑自在地坐著,身前是一壺剛煮好的茶水,清香悠遠地茶香飄蕩在森林里,一切,都是那麼地志在必得。
只可惜,天不遂人願。
「公子,」一名黑衣人突然出現,打亂了這一種難得的安靜愜意,「公子,突然出現了一伙怪異之人,他們出手如電,身法怪異,竟然不知不覺將我們安排在入口處的人全替代了,如今,他們正在朝這里趕來……」
公子搖落端著茶杯的手生生頓住,悠閑的臉色忽然難看起來,心底升起了一種十分不好的預感。
「如何怪異法?」那些黑衣人,是他親手訓練的一支軍隊,原本是可以以一敵百的,現在竟然被人無聲無息地消滅掉?
「他們身穿厚重的黑色鎧甲,然而走路卻悄無聲息,個個身手如電,手中握著奇奇怪怪的兵器,形似刀劍,卻不是刀劍,鋒利無比,只要觸到了就沒人能生還,屬下還留意到,他們的盔甲之上有一個紅色的像是荷花一樣的標記。」
公子搖落倏地站起身來,臉色蒼白。
「荷花一樣的標記……難道……」
傳說中的絕世佣兵團,夜雪樓的人?怎麼可能呢?他事先已經查的清清楚楚,公子映日和雲國沒有半文錢關系,又從來不主動攙和國家內部的事情,怎麼會突然來到雲國,還奪了自己已經攻下的入口?
不可能,絕不可能。
公子搖落負著手,對著山風,蹙眉凝思。
夜雪樓,那是一支突然出現的軍隊。沒人知道它屬于哪個國家,或是哪個人,甚至連它組織中到底有多少人都不清楚,唯一知道的,僅僅是那立下赫赫威名的一百零八人,叫做狂風一百單八將。以及樓主日尊者,公子映日,和他的三位從未露過面的弟兄,月、星、辰三位尊者。
夜雪樓的人個個武功高強,身上穿著黑色的鎧甲,鎧甲之上有一朵小小的紅色荷花,他們每個人都是兵中將才,不管是行軍還是單打獨斗,天底下都罕逢敵手。而最為詭異的是,夜雪樓這麼龐大一個組織,居然從來沒有人知道他們身在何處。
公子搖落見過公子映日,那個人深藏不露,一點也看不出他想些什麼。他曾經暗暗派人去查夜雪樓的消息,結果沒有一個人能夠活著回來。顯然,對方的情報和消息系統,比他的,還要可怕。
從那時候起,他對公子映日就十分忌憚。
公子搖落在背後的手搓著拇指和食指,背對著屬下的面孔上一陣嚴肅。
他也曾經想過要拉攏夜雪樓,可是公子映日似乎對國事毫無興趣,當時,既然無法成為助力,也並非是阻力,他只好作罷了。可是為何今日,一向淡出事外的夜雪樓,竟然摻合進來了?
不行,所有的一切他都已經安排妥當了,絕不能因為這就功虧一簣。
「來人。」
「屬下在。」
「馬上轉移到山頂去。」他倒想要見識一下,到底是公子映日的夜雪樓厲害,還是他悉心培養的這些精兵厲害。
即便是夏日,但山風卻依舊帶來了一些涼意,茂密的山林之中,誰也不曾想到,因為一場祭天祭祖儀式,雲國已經掀起了一場曠世駭俗的戰斗。
公子搖落登上山頭,正好是在雪瀾的對面,因為一些樹木的阻隔,一時之間,竟然也沒有發現對面的敵人。
于是,兩座山頂之上,一個白衣飄然若仙,一個紅衣妖嬈似魅,一個冷然絕然,一個孤傲狂肆,一個如同冬日的風雪,一個像是夏天的高陽流火。
自此,公子搖落正式與公子夜蓮對立。
一場對決天下之戰,在兩人之間,悄無聲息地拉開了序幕。「主子,入口處已經全部佔領。」曜風一身緊致的黑衣,單膝跪在雪瀾身前,恭敬地垂著頭,將情況稟明。
雪瀾迎著山風,紅衣飄動颯颯作響,滿頭的青絲也向後吹動著,好像飛舞的上好黑綢。山頂之上,迷人的蓮香混合著濃郁的彼岸花之香氣,四處彌漫,帶來了地獄接引的意味。
「很好。」雪瀾滿意地點點頭,絕美的臉上卻帶著如同冰霜一般的笑意,「立刻傳令,將樹林里隱藏的蟲子清除干淨。」
「是。」雪瀾話音方落,曜風的身子便化作了一道黑影,只一眨眼的功夫,已經消失不見,唯一能夠捉模的,僅僅是那聲「是」傳來時,那一抹殘影。
雲赤城,你知道嗎?我在幫你呢。
紅衣黑發,傲立山巔,仿佛是樹林中出來的山精妖魅,滿身的魅惑卻又滿身的傲然。
雪白的洞簫再次發出悠然的聲音,隨著山風一點一滴散入空氣,進入林中,婉轉動人的音調,卻是黑衣人們喪命的催命咒符。
公子搖落身體一震,被那奇怪的樂聲驚了一下,臉上現出一絲疑惑,這荒山曠野之中,何處來的如此古怪的簫聲?
轉念之間,他還來不及贊嘆簫聲的美妙,臉色便已經大變。
不好,這簫聲,恐怕……是有人在利用樂音傳遞消息!
「立刻傳令,見到不明來歷之人,立刻殺無赦!」好高明的手法,這山林之中十分茂密廣闊,若是單單靠一個個的人去傳遞信息,一定很慢,若是靠這早就約定好的簫音,不僅隱秘保密,更能夠省去太多時間。
真是好高明的手法。
「來人。去探探對面的山頭上,是何人在吹簫?」如果是公子映日,一定要將他鏟除。
簫聲不斷,這看似風平浪靜的林中,便有殺機不斷。
半個時辰之後,派去的人毫無反應,公子搖落再也按捺不住了,臉上強自的平靜逐漸被陰霾代替︰「來人,立刻查探一下,去對面山頭的人為何遲遲未歸?」
微一沉吟他立刻又補充道︰「此去一定要小心隱蔽,切不可泄露自己的行蹤。」
兩個黑衣人抱拳稱是,立刻領命去了。
「公子,」這時,一名黑衣人忽然出現,「公子,咱們埋伏在皇祠閣附件的人,全部斃命……」
「你說什麼?!」公子搖落一向俊雅得過分的臉突然就猙獰了起來。
黑衣人沮喪著,低頭不敢再重復一遍,他確定自己的主子已經听到了這個可怕的消息。
「好!好一個夜雪樓,好一個狂風一百單八將,好一個……公子映日!」公子搖落已經咬牙切齒差點把牙齦磨出血來,「馬上傳令,所有人立刻隱蔽!」他不信,以他的人的隱蔽之術,那個公子映日的人還能找出他們來。
對面山頭,雪瀾的簫聲停了下來,她雙目如炬,看著山林中的動靜。
「主子,那些人忽然之間都沒了蹤影。」杏空說著,望著自家主子,心中升起一陣佩服。
「嗯,沒了蹤影,」雪瀾喃喃自語,仿佛在沉吟著什麼,唇邊帶著一抹玩味的笑容,「他們主子到是有些頭腦。好,杏空,讓夜雪樓轉入明處。」
「是,主子。」
……
公子搖落唇邊也掛了一縷微笑,夜雪樓,你終究不過還是擅長在沙場上馳騁的戰法,在山林中,還是我的刺殺術更奏效。
「公子……」還是先前那個黑衣人,「山林中有一伙穿著黑色鎧甲的人正在大肆前進,他們的方向正是皇祠閣。」
公子搖落眼楮一眯,公子映日,你是想去支援雲赤城?
「吩咐下去,讓所有人,不惜一切代價阻擋夜雪樓的前進。」
「是,公子。」
……
山巔之上,雪瀾笑了。
還真是沉不住氣啊,不過是一招引蛇出洞而已,你就全線暴露了。若論隱匿,也許夜雪樓的人沒有經過特殊訓練還真的比不過他們,可若是論計謀,你就要輸的很慘,公子搖落。
雪色的長簫再次吹響,這次,是催命的音符。
一隊穿著深黑色鎧甲的將士們穿梭在林中,突然間,無數的黑衣人從林中躥了出來,將那數十名黑甲將士圍住,雙方怒目而對,沒有一言一語,殺氣在一瞬間就徹底迸發了。
只是這次,黑衣人們再次傻眼了,他們還未曾靠近分毫,就見到無數的同伴在前方倒了下去,仿佛是遇到了山林中的惡鬼一樣,那些黑甲士兵們沒有移動分毫,甚至連手中的兵刃也沒有動作,可前方的黑衣人們就像是倒栽蔥一樣倒了下去。
悠揚的簫聲兀自在耳旁回蕩,曜風一身黑色的衣裝,不慌不忙地指揮著夜雪樓的將士們拔出武器,踩過那些墜落陷阱的黑衣人們,與他們身後的黑衣人們拼殺。
「主子,您這招真厲害啊,一環扣一環,耍得公子搖落團團轉。」杏明听著戰報,佩服不已。
「這叫做連環之計。」雪瀾淡淡笑道,帶著睥睨天下的風采。這一招引蛇出洞,讓公子搖落提前暴露了自己所有的實力,曜風的人早就已經準備好等待他們出現了,這招,又叫做請君入甕。公子搖落的人為了阻擋夜雪樓,必定全副出動,而他們早就布好的陷阱至少可以讓黑衣人們掉下去一半,至于剩下的那些,就看曜風的了。畢竟狂風一百單八將,那可精英中的精英啊。
公子搖落在山林深處來回踱著步子,臉上各種不安。
又是半個時辰過去了,又沒有任何一個人回來回報消息,就連之前通報之人,也不見了蹤影。
難道說……
該死的,他不會又中了別人的計了吧。
「來人。」
「在。」他身邊,只剩下僅有的幾個高手而已。
「再探對面山頭。」對面的山頭,簫聲已經消失了好一會兒了,一切忽然都變得那麼安靜,安靜得令人害怕。
「咦,公子搖落,你也是來看風景的嗎?」
公子搖落的身子一怔,驀地轉過身去,看著那個從林中信步走出,緩緩朝自己走來的大紅人影,不可思議地瞪大了雙眼。
不可能,這,怎麼可能?是公子夜蓮,竟然是公子夜蓮。
雪瀾淡淡含笑,腳步踏在落葉之上,悄無聲息。腰間,一支雪白的長簫斜挎,安安靜靜躺在她身上。
公子搖落滿臉的驚訝,仿佛見到了鬼一般。最讓他覺得詭異恐怖的事情是,他們主僕三人這樣靠近自己,為何那幾個隱藏在暗處的高手竟然沒有絲毫的動靜?
「公子搖落這副表情,莫非,是不歡迎我?」拔出長簫在手中輕輕拍擊著,一下一下,公子夜蓮的風采為這平庸的山林憑添了幾分光輝。
公子搖落卻再也沒有了開玩笑的心情,就連臉上的儒雅俊秀也看不見了,只剩下一派陰翳︰「公子夜蓮,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