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靜,你再聰明也終究是個廢物!天生短命鬼!哈哈咳咳……老天……老天到底是公平的!是公平的!哈哈咳咳唔噗,哈……」
垂死的大笑伴著吐血的哽咳,虛弱無比,只是透著發自內心的暢快而又顯得尖銳無比,貫穿力十足,竟穿透異世夢境,生生將人驚醒。
床上的人兒忽然坐起,驚了床側打瞌睡的小丫鬟一跳,慌忙近前服侍︰「大小姐,您又做惡夢了嗎?」
蘇靜面色難看,冷汗淋灕,雙手緊緊抓著身上的薄被,鼻子呼呼的喘著粗氣,水眸飛快的掃了一圈古色古香的房間後才緩和些,推了推那慌張的小丫鬟︰「給我倒杯水。」
小丫鬟忙應諾,匆匆轉身去倒茶,卻拎起茶壺就僵住了,惶恐的咚一聲就跪了下去︰「大,大大小姐……」
她哆哆嗦嗦話沒說完,就听到床上的人道︰「我現在只想喝涼的,拿過來吧。」
小丫鬟不敢遲疑,爬起身就端茶送了過去,看著蘇靜真的把被涼掉的茶喝了個干,不禁有些傻眼……
大小姐向來吃穿非常講究,即便是六月酷暑也從不喝涼掉的茶,可自從那天醒來後卻變得不太一樣了,今兒個更是竟然喝下了一整杯涼掉的茶!
蘇靜余光瞧得清楚,知道小丫鬟在驚愕什麼,卻作沒瞧見的玩著那已喝空的杯兒道︰「這天又熱又燥,喝點涼的倒是意外的舒服。」
小丫鬟聞聲一想,也覺肯定是這個原因,畢竟現在已進七月,天確實是越發的干燥悶熱,就不疑有他了,只小心翼翼的問︰「那大小姐還要麼?」
蘇靜點點頭,又喝了一杯便不要了,讓小丫鬟去喊婆子送溫水來沐浴。雖然現在還是大白天,可她午覺睡出了一身汗,不洗洗渾身黏糊糊的不舒服。
好在這副身體的原主人是個愛以講究來證明自己尊貴的,天氣熱時一天洗個五六次是正常,天氣冷時倒也知道泡水多了會著涼生病,就退而求其次勤換衣裳,一天換個七八身小意思,下人們早已見慣不怪,小丫鬟自然也不會多疑,匆匆便扭頭出門吩咐去了。
蘇靜趁這個時候下了床,坐到了梳妝台前,看著銅鏡中那巴掌大的精致小臉發了會兒呆。
這鏡中的小人兒名叫蘇靜卉,是這大明國工部右侍郎蘇淵和其已故的原配夫人所生的女兒,蘇家的嫡長女,雖蘇淵在原配夫人去後沒多久便娶了丞相府的庶小姐做繼室,連同後來收的幾房姨娘一起,還生了一個嫡子一個嫡女和兩個庶子,但蘇靜卉有家財萬貫,且當初出錢供了蘇淵考得功名步步高升的外祖父林鴻運撐腰,再加蘇淵也念點舊情,蘇林兩家私下還有利益相連,倒是讓這蘇靜卉在蘇家過得還算不錯,只可惜……
魚多水就渾,蘇靜卉又仗著有幾分聰明,嬌縱出了異常的傲慢性子,喜以尊卑嫡庶做量尺,長年累月下來,真是跟那位庶出的繼母結了解不開的大怨恨,這不,年齡一到,繼母就給她談定了門乍一看還相當不錯的親,但蘇靜卉卻因為對方是庶子而氣得數度抗議,最後更是一怒懸了梁!
于是……
那個世界想活卻沒有健康身體為資本的蘇靜,變成了這個世界有身體資本卻一氣不願活的蘇靜卉!
雖然,這副身體在蘇靜看來還是嬌貴得太弱了,但比起她之前的卻已好太多,至少雙腿能走,五髒六腑更沒大毛病,只要仔細調理勤于鍛煉,總能達到她的標準,而後一件一件的,去完成以前她就很想卻一直難以親自實現的事!
「大小姐醒了?好些了麼?還疼不疼?」
蘇靜卉女乃娘關切的聲音傳來,而後才見珠簾撥動,進來一個四十左右的婦人和四個丫鬟,最後才是那剛剛出去吩咐送水的小丫鬟香兒。
那婦人圓臉慈眉,看起來就是個親和的,只那雙眼太利了,還透著傲慢,雖說是蘇靜卉的女乃娘,可在府里終究還是個下人,卻這般肆無忌憚的進出簇擁……
蘇靜勾唇,輕蔑卻在轉頭看向女乃娘後換成了恬靜溫婉︰「女乃娘,您來了。」
進了這個身,頂了蘇靜卉這個人活,自然要融入這里的生活與身邊的人周旋,只不過,她前世還在蘇靜卉這個年紀就早沒了那份天真,自然也學不了蘇靜卉那份作死不自知的脾性!
果然,女乃娘看到蘇靜卉臉上的恬靜淺笑就眸光暗閃了下,心下狐疑,卻未顯露,還夸張的雙手合十一陣菩薩保佑之類的來到蘇靜卉身旁,就抹起眼角來︰「大小姐,這世上哪有過不去的坎兒,您有什麼委屈說出來就是,辦法好好想總是有的,可千萬別再犯傻想不開了……」
是啊,要不是你老這麼變相的煽風點火,蘇靜卉又怎麼會沖動的三尺白綾懸了梁?
蘇靜暗暗冷笑,面上卻勾了勾唇,笑得淺淡卻又不顯得疏離的應道︰「女乃娘說得是,我會記住的。」
女乃娘一听,頓時又狐疑起來,總覺得蘇靜卉懸梁救醒之後就不太一樣了,不禁偷偷仔細打量起蘇靜卉來,卻見她面色雖淡然恬靜,而小手卻撫上了脖頸那尚未完全消散的紫青勒痕,杏眸瞬也不瞬的定在一處,儼然正不知所思著……
難道是歷了這事後人就忽然成長了?懂得收斂脾性了?
想來想去,女乃娘都覺得只有這個可能而已,也就逐漸寬了心。蘇靜卉就算是陰差陽錯的成長了又能如何?終究不還是她女乃大的那個蘇靜卉麼,是月兌不出她股掌的!
蘇靜假裝不知道,抬手去幫女乃娘抹眼角︰「女乃娘別哭,哭壞了眼楮怎麼辦?日後母親又刁難讓我繡這繡那,我尋誰幫我呀?」
女乃娘一听更放心了,也立馬順梯下的破涕而笑︰「大小姐就是愛哄奴婢這老婆子,就奴婢那點眼力那點繡技,院里一抓就能抓出一大把來……」
蘇靜笑道︰「可在我看來,這世上就沒人比得過女乃娘。」
女乃娘頓時感動不已,又抹起眼角來,而溫水這時候也送來了。女乃娘自是要親自服侍蘇靜卉沐浴。
沐浴梳妝,費了不少時間,女乃娘也趁機說了不少話,包括提議去給老夫人請安……
「您是老夫人的嫡長孫女,她自然是最疼您最向著您的,這幾天為了您的事,听說她老人家是吃不好睡不好……如今您也能下床了,就去給她老人家請個安吧,哄好了她老人家,您那事說不定也能有所轉機……」
蘇靜默默听著,暗暗冷笑。那個老太婆會向著她?最疼她卻這麼幾天都沒來看過她?不過,吃不好睡不好卻是有可能的,但絕對是被氣的,想到以蘇靜卉這個孫女換取的利益差點打水漂而心疼的!
可笑蘇靜卉自認為聰明,卻連這些都看不透,愚蠢的把女乃娘的話全信了去,以為自己是嫡長女就該作威作福而使勁的抖擻……
「好,我听女乃娘的。」
蘇靜沒半點不滿的直接答應,女乃娘雖然很滿意,卻又沒來由的心底有種不踏實感,忍不住仔細看了看銅鏡映出來的那張稚女敕的小臉,半天沒瞧出哪不對勁,才歸了是自己多想而松了心。
由著女乃娘為自己梳好頭,又略施了些粉蓋臉色,挑了身金色銀線銅臭得戳人眼的襦裙,一切準備妥當便出門上小轎,往蘇老夫人的院子去。
有蘇靜卉的記憶,蘇靜倒是對蘇府不陌生,但這卻也是她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次出那個小院,途中不禁挑了小轎的簾子往外打量,不想,竟與另一頂小轎相逢了。
根據小轎來的方向,蘇靜猜那轎中坐著的肯定是蘇靜靈,蘇靜卉同父異母的妹妹,蘇府另一個嫡女,比蘇靜卉小一歲半。
前方要過拱門了,拱門雖然不小,卻也絕對同時過不了兩頂小轎,而那頂轎子也忽然加快了速度,轎簾挑開探出張稚女敕卻滿是挑釁的小臉,正看著蘇靜卉這邊,不是蘇靜靈是誰?
蘇靜只覺好笑,不過過個拱門而已,有什麼好爭的,而余光卻見自己轎邊的女乃娘和丫鬟們紛紛斜眸等她下令,一副準備好隨時搶道的模樣……
見蘇靜松手放了簾子,女乃娘等人只當她是要跟蘇靜靈搶路了,紛紛做好沖刺的準備,女乃娘更是張嘴就要揚聲,卻听到轎中傳來淡淡一聲︰「讓她先過。」
女乃娘一個踉蹌,險些咬到自己的舌頭,站穩後驚愕的看著轎子,也正巧此時簾子隨風微擺露了一道縫兒,讓她隱約可以看到轎中的小人雙手自然疊在膝上安靜而優雅的坐著,確實沒有要搶道的意思……
另一邊,蘇靜靈也驚得狐疑,問轎旁的丫鬟︰「琉璃,那轎子不是蘇靜卉的?」
「回二小姐,林媽媽跟著那轎子呢,應是大小姐的小轎沒錯。」琉璃也納悶。
「算了,估計沒吊死也傷得不輕,這會兒還不敢受顛,嘖,這人真是,不好好在床上躺著出來惹什麼眼。」蘇靜靈撇撇嘴,只覺得今兒個贏得太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