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回到別墅已有十分鐘,凌晨兩點多,整個儒安塘基本不見燈光,只有幾盞路燈勉強照明,而古宅流瀉出來的光線,似乎勝過了老舊的路燈,在這一處格外顯眼。(思路客.)
魏宗韜把筷子還給余,余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這碗面條已被別人嘗過,筷子上也沾了別人的口水,她沒有什麼潔癖,但也不太願意再踫,索性含笑接過筷子,端起面條就出門了。
打開院落大門一瞧,果然見到陳之毅倚在路對面的一顆大樹旁,站的位置比前天晚上近,空曠的路上僅他一人,黑夜里有些蕭瑟孤寂。
陳之毅不意余會從門里出來,腳步微動,猶豫了一下才走上前,食物的香氣撲鼻而來,他听余道︰「魏先生讓我送份宵夜給你,時間太晚,就不請你進去了。」語調平和,嘴角含笑,禮貌卻又疏離,可這句話的內容偏偏太刺耳,陳之毅的眼角跳了跳,看了一眼熱氣騰騰的炒面,垂眸問︰「你做的?」
余一笑︰「嘗嘗看?」
這個回答等同承認,陳之毅拿起擱在盤上的筷子,慢慢挑起兩根面條,說道︰「你從小心性高,以前我讓你替我炒碗蛋炒飯,你對我說,‘你也配’,你不願意為任何人做事,但是現在,你白天端茶遞水,晚上替人做宵夜,下午的那碗餛飩,我連湯都喝得干干淨淨,太難得,換作以前,我要是吃你一口東西,你一定會把剩下的食物都潑我身上!」
余笑了笑︰「你怎麼知道我現在就不會潑?」
「潑了也沒關系,大晚上沒人看見,我現在住儒安塘小區,就是你以前住的地方。」他還是沒吃面條,鼻尖嗅到了一股醬香,「你不愛吃辣,也不管青椒是不是辣的,現在換口味了?還是……這是那位‘魏先生’的口味?」瞥了余一眼,他恍若才想起來,「對了,你以前的鄰居說你三個禮拜前搬家搬得很匆忙,都沒見到你拿行李,房子就空了,不續租也沒提前跟房東說,你的租期一周前就到了,我替你租了三個月。」
余失笑︰「你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替我續租三個月?」
「不想住?」陳之毅把筷子重新擱回盤上,看向余,「你想住哪里,告訴我。」
余端盤子端得手酸,收回了手,她指了指身後︰「你看見了,我住得挺好,他已經替我租下最好的了!」這個「他」此刻正在亮著燈的屋子里,十幾分鐘前同余呆在一處。
陳之毅的笑容漸冷,嘴角有些僵硬,卻還是能夠保持溫潤儒雅的風度,他無奈笑道︰「那好!」看向余的眼神帶著自然而然的寵溺,說完就握住了她端著盤子的手腕,看了一眼炒面說,「下次再吃你親手為我煮的東西,我跟你的口味一樣,不愛辣!」
兩人站得近,陳之毅比余高許多,說話時需微微垂頭,夜里溫度低,他的手冰冰涼涼,寒氣瞬間侵入余的手腕。
對方捏得太緊,余感覺他的大拇指就掐在自己的脈搏上,鼓動的心跳就這樣傳遞給了對方,她輕斥道︰「松手!」
連踫都不讓他踫一下,但卻能讓別人抱在懷里親吻,陳之毅依舊笑著,手勁猛地加重,隨即緩緩松開,柔聲道︰「進去吧,明天見!」
余關上院門,慢悠悠地返回樓里,里頭沒有聲響,只有廚房那頭的燈仍然亮著,她穿過黑漆漆的客廳走向廚房,行至門口時瞥見餐桌主位上坐著一個人,正在吃著炒面,並沒有看向余,只開口道︰「他不愛吃這個?」
余「嗯」了一聲,走進廚房將面條倒入垃圾箱,擰開水龍頭想要洗碗。她捋起袖子,手背剛剛踫到嘩嘩流淌的水流,便見一只寬大的手掌突然伸來,將水龍頭朝下一壓,水勢頓止,盛著炒面的盤子遞到了她的面前,上頭還有一半面條兒,魏宗韜說︰「剛才你才吃了一口,接著吃!」
余往旁邊挪了一步,笑道︰「謝謝魏先生,我不餓,你吃完了?我一起洗了吧!」說著就要去拿盤子。
魏宗韜突然撤回手,「 」一聲把盤子擱在了大理石台面上,「嫌髒?」他笑了一聲,「接吻髒不髒?」他笑得冷冰冰的,垂著眸,握住了余的左胳膊。
左手腕上有一道淡淡的紅痕,余是極易淤青的體質,一掐就紅,過不了多久顏色又會恢復正常,皮膚太嬌女敕,更適合嬌養著,實在不該從事服務行業。魏宗韜用指月復輕輕擦著她的手腕,低聲道︰「這麼不小心,讓別人踫到了。」頓了頓,又思忖道,「我不是很喜歡!」
余也不抽出手,只說︰「魏先生,我也不是很喜歡你這樣踫我!」
魏宗韜終于笑了,「我倒是很喜歡踫你!」說著就將余拽進了懷中,一把壓向水池。
余以為他又要親自己,條件反射地撇過了頭,誰想魏宗韜立刻松開了她,拍了拍她的頭頂說︰「碗放著,明天阿成會洗!」
他輕易放過了她,余有一絲詫異,等听不見腳步聲了,她才將兩只碗洗干淨,洗漱後躺上床,時間已過了三點,因為興奮而導致遲遲無法入睡,腦中時而想著「魏宗韜」三個字,時而又想起陳之毅今天的反應,她覺得自己很快就能做甩手掌櫃。
第二天她去棋牌室上班,正巧踫見老板娘的兒子吳適玩著平板電腦坐在小廚房門口等午飯出鍋,余向他借用電腦,吳適雖然不太情願,但出于禮貌還是借給了她。
老板娘很懂得經營棋牌室,里頭提供餐飲服務和無線網絡,偶爾還會搞一些小活動吸引顧客,余拿到了平板電腦,第一時間就是搜索「魏宗韜」,他確實沒有任何名氣,只有加上「永新集團」這個關鍵詞時才能看見幾句話的信息。
永新集團創立于六十年代,七十年代在香港經營房地產,隨後在港上市,期間經歷經融危機一度導致破產,香港回歸後,永新集團老主席將目光轉向內地房地產市場,經過二十多年的風吹雨打,而今的永新集團已累計了數之不盡的資產。
與所有的豪門一樣,去年魏老先生中風入院,永新集團內立刻風起雲涌,次子魏啟元與長女魏菁琳一直佔據版面頭條,三年前病逝的長子魏啟開膝下有三女,三人均與魏啟元對立,魏老先生病重住院,幾項投資失利,房地產經濟日益蕭條,種種不穩定因素導致集團內部動蕩不安,股價日益下跌,數日前次子魏啟元出任集團主席,股價在今日略有回升。
這又是今天的一篇新聞,記者只是將從前的資料整合概括,加上一句今日的實時消息罷了,而關于魏宗韜的信息,老新聞里還是只有寥寥幾句,據說他從小長在東南的小城市里,雖然魏家男丁蕭條,魏老先生膝下只有他一個孫子,可至今還沒有將他認祖歸宗,有八卦稱這是魏菁琳和三個佷女急病亂投醫,將希望寄予在了這個半年前才找來的且沒有任何能力的私生子身上,所有的新聞報道里甚至都沒有這個私生子的半張照片。
余一邊翻看新聞,一邊眉頭緊蹙,想了想,下午她借口出去了一趟,回來時手里拎著一個塑料袋,吳適小聲抱怨︰「忙,你還走!」
棋牌室里忙,余請假一小時,吳適只能被老板娘留下幫忙遞個茶杯,余笑眯眯地從口袋里拿出一包酸女乃軟糖,小聲道︰「你媽媽平常不讓你吃,看我多好?」
吳適拽過糖,瞥了她一眼,低著頭匆匆回家去了,三十多歲的胖男人吃包糖還要偷偷模模,余不禁好笑,轉頭就見陳之毅站在櫃台旁看著她,嘴角牽起,眼神溫柔。
陳之毅點了一碗餛飩,今天沒有坐二樓包廂,尋了一張樓下的空桌坐下,付了四人份的錢,竟將這里當成了餐館,老板娘在百忙之中沖余擠眉弄眼︰「菲菲前幾天還說,賓館里有員工議論你跟這個警察,看來這還是真的了,你以前那房子的房東還說現在房子租給他了,你跟他是不是早就認識?」
余笑道︰「真的假的,他可是警察,我听說他的職位還挺高的,這些傳聞哪兒來的?」
老板娘想了想,點頭說︰「我也覺得不太像真的,哎,搞不好就跟電視劇里一樣,他在辦案子也說不定。」
今天下班仍舊晚,不過沒有街坊想打通宵麻將,撐到兩點便散場了,余的運氣很好,回到古宅的時候阿成又在做宵夜,她把下午提回來的塑料袋放到餐桌上,對阿成說︰「今天我去了一趟賓館,菲菲姐讓我稍吃的回來,老板娘不要,我就帶回來了,一起吃?」
阿成點點頭,見是海南雞飯,他有些驚喜,熱了熱便與余一道分了,余問他︰「你平時都要吃宵夜?」
阿成說︰「也不是很頻繁。」
余又問︰「魏先生不吃嗎?」
「他不怎麼吃宵夜。」
余慢慢展開話題,對他說︰「你跟他們的性格很不一樣,我只敢跟你說話,阿贊不理人,莊先生也不愛說,魏先生就更不用提了,我見他怕。」
阿成的胃口很好,嚼著飯說︰「我們也怕魏總,不過他很少動怒,不要惹到他就沒有關系。」
「你對魏先生很了解,你跟著他很久了嗎?」
阿成點了一下頭,沒有回答具體時間,余又問他是哪里人,阿成只說是南方人,兩人聊了許久,阿成快要將飯吃完的時候,余又問︰「這個合你口味嗎?菲菲姐最近在試新菜,閩南菜、粵菜、川菜都有,她說這個海南雞飯是請大廚做的,味道很正宗,我也吃不出正宗不正宗!」
阿成笑道︰「雞肉可以再生一點,八|九成熟就夠了,那樣會更正宗!」
余笑眯眯地點點頭,宵夜飽到撐。
接下去的兩天,她每天都帶一份宵夜回去,阿成喜辣,接受粵菜,也喜歡咖喱,但似乎並不是很喜歡余帶回的咖喱的味道,余與他每天都進行美食交流,兩人相處愉快,就在她整天忙于美食,間或躲避魏宗韜,無視陳之毅的時候,早已被她遺忘的瘦皮猴突然出現了,出乎眾人的意料,瘦皮猴出現的太突兀,他一瘸一拐滿臉淤青,胳膊上還拴著布條,在這個清晨,堅強地敲響了古宅的大門,哭喪著臉對莊友柏說︰「大哥,我……我那個,那個房東找來,說要賣房子,他錢都收了,三天後就讓你們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