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也寧願傻一回試試。」自從記事起,他所處的環境就無時無刻不提醒著他,凡事都要做得完美漂亮。在聰明和愚蠢面前,他毫無疑問要選擇前者。因為他不像別人錯了可以重來,他錯了就沒得後路,沒了後路他就死無葬身之地。
比如,小時候他打碎了碗接下來的一整天都沒有飯吃,院長的兒子打他如果他還了手那麼就必定要遭到一頓更狠的毒打,如果他成績不拔尖那麼他就沒有再繼續讀下去的機會。
可面對許艾青,他是一錯再錯,卻抽身不得。所以,他願意傻一回。他做了太久的聰明鬼,就做一次傻蛋還不行嗎?
後來的幾天,他們把這個不大的小城逛了個遍。面對那些博物館或者歷史名人故居,許艾青並無多大興趣。相反,她最是喜歡在江邊或者小巷里走走。酒吧街的各色主題酒吧和咖啡館,虹橋上的雜貨店鋪,江邊穿苗族服裝的當地阿婆。許艾青走在這里,不用想著今天上什麼課,也不用想著最近有什麼電影或者新款服裝,整個人處于完全放松的狀態,看到一株草也覺得它是歡喜的。
其實人生哪里來的這麼多彷徨,無非是太瑣碎的事情牽絆過多,才沒有心思欣賞沿途風景。有一片如畫風景,有一個愛人在旁,伴著日升月落,早出晚歸,山河歲月相依相偎,人生之美好,莫不若此。♀
回去的那晚,他們坐在一家叫邊城故事酒吧听歌。酒吧里人不算多,三三兩兩,坐在木質的椅子上臨窗看夜景。駐唱歌手是個二十出頭的漂亮女生,有一頭飄逸的直長。即使是冬天,她也只穿了一件短t加寬松的薄外套,褲子則是一條破洞牛仔褲,手上戴了很多手鏈,都是有著特殊色彩和花紋的民族樣式。
就是這樣一個女生,唱得卻是寧靜平和的民謠。
「那片笑聲讓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兒
在我生命每個角落靜靜為我開著
我曾以為我會永遠守在他身旁
今天我們已經離去在人海茫茫
他們都老了吧?
他們在哪里呀?
我們就這樣各自奔天涯
啦……想她。♀
啦…她還在開嗎?
啦……去呀!
她們已經被風吹走散落在天涯
有些故事還沒講完那就算了吧
那些心情在歲月中已經難辨真假
如今這里荒草叢生沒有了鮮花
好在曾經擁有你們的春秋和冬夏
啦……想她
啦…她還在開嗎?
啦……去呀!
她們已經被風吹走散落在天涯
他們都老了吧?
他們在哪里呀?
我們就這樣各自奔天涯」
如今想來,像許艾青這樣聰慧的女生大概是在這歌里預見到了她和陳北歌的某種命運,所以那天她哭得稀里嘩啦。
陳北歌不明所以,問她怎麼回事。嚎啕大哭的她在努力使自己平靜後抬起頭來說了一句讓陳北歌很無語的話,「她唱得實在是太好听了……」
那個歌手大概覺得許艾青很有趣,喝了杯水後走下舞台,和他們開始聊起天來。許艾青第一次現竟然還有人比自己更會聊天的。整個聊天過程,向來燦若蓮花的她竟然沒能插進幾句話。
女生名叫簡意,是個大四學生,學的是聲樂,所以在此駐唱正好可以當作磨練。簡意的父母一開始並不同意女兒唱歌,他們認為這是不務正業的表現,可不管父母怎麼阻撓她都沒放棄。原本按照父母的意願選了個國貿專業,上了大學她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專業換成了聲樂。父母知道後大雷霆,對她實行經濟控制。她也倒算有骨氣,自那以後再也沒從家里拿一分錢,都是在校外兼職和跑場唱歌掙錢供自己用。
「那現在你和父母也沒聯系?」許艾青天真的問。
「怎麼可能!」簡意拿起酒瓶猛灌了一口,「你以為演電視劇呢,父母表面上再怎麼生氣心里都疼著自己的娃呢。況且我是追求自己的夢想,又沒去殺人放火。」
許艾青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心里對簡意的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簡意問,「你的夢想是什麼呢?」
「啊?我?」許艾青茫然地指了指自己,然後說,「我的夢想就是永遠和陳北歌在一起。」
「你這算什麼夢想?夢想是獨屬自己的,就是你最想做的事,最想成為的人。」
「可這就是我最想做的事啊。」
簡意扶額,轉頭問陳北歌,「你呢?」
陳北歌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回答,「使自己強大起來。」說罷,他望了望臉色略帶失望的許艾青,「這樣我就可以守護我愛的人。」
無論多少年過去,經歷了怎樣的世事變遷,這個夜晚所許下的夢想,確實與他心中所想完全一致。只不過,他要在守護愛人之前變得強大,而在變得強大的過程中他必定會丟棄一些事物,和人。
簡意搖搖頭,覺得他倆的夢想實在太過抽象。她起身從里間拿了副牌出來,說,「我們來玩塔羅牌怎麼樣?」
夜已深,鳳凰的夜卻從不寂寞。五光十色的燈光照在沱江水面,人影在反射回來的水光中被晃得支離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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