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馬上那個明顯嬌小消瘦一些的身影，站在城牆上的紫弩明顯一怔。
然而，身處戰場，又怎麼可能分心。
紅色的景致投入他的眼楮，紫弩感覺胸口洶涌而出的嗜血感越來越強烈，仿佛要咆哮出來……無處發泄，唯一能讓自己安靜下來的便是殺戮！
「殺！殺！」隨著紫弩的一聲怒吼，兩軍對壘，氣勢上有了完全的變換。
魅靈國眼中的戰神終于蘇醒了，那一雙紫色的眼眸里隱約帶上嗜血的殺意。空中飛射而來的箭支交錯著，血腥的味道在空氣之中彌漫開來，越來越濃。
此刻站在城牆中央的男子，是他們的戰神！有他在，汴州就不會失守，有他在，勝利就是站在魅靈國著一邊的……戰士們都如此深信著，哪怕下一秒，他們就要面臨死亡。
這已經接近與一種信仰了，沒有理由去又堅定無比。
這樣的氣場太過強烈，甚至連蠻華國的戰士也感覺到了這種變化，禁不住腳底有些發涼。動作開始變得緩慢而畏縮了一些。
風輕揚受了傷，雖然並不嚴重，卻還是影響到軍心。他的臉色看起來有些蒼白，雖然他依然穩健地騎在馬上。
持久戰繼續著，勝利的曙光卻已經向魅靈國越來越靠近了。
血肉模糊之間。然而，蘇亦凌什麼都不管，她覺得自己現在的狀態很奇妙——她在這個世界上，在這一場戰爭之中，然而除了保護葉景辰，關于其他竟然隱約已經有一種看戲的味道了。她覺得自己與這個世界好像割著一層透明的玻璃，除了她的皇上哥哥與她站在玻璃的這一邊，其他人都站在玻璃的另一邊。
能看到，卻並不屬于她的世界。
「凌凌，別怕，一切剛剛開始。」葉景辰與蘇亦凌的坐騎靠近，形成了背對背的姿勢，眼神小心地打量著周圍的危險，輕喃開口道。
蘇亦凌有些疑惑，卻近乎殷勤地立刻相信了他，大大地喘一口氣，整個人變得放松了許多。
隨著時間的延遲，站在城牆上的紫弩好像意識到了什麼，眉頭一緊，迅速朝手下命令道︰「速戰速決。」
戰場的血還在流，生命消失得很輕易。
忽然，汴州不遠處的天空升起一簇煙花，伴著「 」的輕響，在天空散了開來。緊接著，煙花散開的地方濃煙滾滾地往上冒。
葉景辰的嘴角微微揚起，很自然地側頭往風輕揚那邊看著……兩個人奇異地默契，眼神在空氣里交匯，立刻清楚了彼此的意思。
這一種默契讓葉景辰覺得厭惡，卻又無可奈何。
風輕揚，風輕揚……這是一個強者。
「凌凌，退後。」隨著葉景辰這一聲輕響，整個蠻華大軍整齊有序地向後面撤，原本魅靈軍囂張的氣勢，在這突變之中立刻變得有些莫名。
紫弩立刻察覺到了什麼。
果然，回頭間就听那邊侍衛蒼白著臉，氣喘吁吁地跑上來向他匯報——「將軍，糧倉起火！」
紫弩看著他臉上的表情，盡量冷靜下來，卻也明白如若可以補救，來報的他自然臉色不會如現在一般萬念俱灰。
回望間，剛才煙花騰飛的位置，此刻已經冒起星星火光，大有燎原之勢。
眼神一沉，紫弩往下探去——去發現蠻華國的兵力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拒絕，在汴州四周圍繞成銅牆鐵壁。
腦子一思索，倒也是他沒有考慮周全，汴州三面環山，均是懸崖峭壁，再加上這一道百年城牆，自然是易守難攻，然而這銅牆鐵壁一般的汴州城，卻也只要守住前方，就不過是一池死城！
「卑鄙，要打戰就好好的打，耍這些流氓手段做什麼！」忍不住開口的是跑著向紫弩匯報情況的士兵，年紀輕輕，也是奴隸出身，卻因為一路跟隨女皇陛下，小有名望。只是，這麼些年了，依然保留當年的流氓之氣，卻完全不懂行兵之道。
紫弩大口地喘著氣，感覺眼眶有些發紅。
心底有一個激烈的聲音在向他咆哮︰「殺出去，殺他一個片甲不留！」
不管勝負，只是……殺！殺！殺！血流成河卻帶著一種Ki感，那種揮舞著武器的感覺，帶著一種憋屈之後的順暢。
幸而，腦子里有一個聲音清晰地提醒他，這樣貿然殺出城外，吃虧的只是自己！虧的至少母親為奴隸和農奴們千辛萬苦打下來的魅靈。
屏住一口氣，紫弩轉頭卻看蠻華國的士兵已經退出百米之外，駐扎軍營，完全是長久戰的架勢——其實，兩軍兵力懸殊，再加上魅靈新軍尚留著些野蠻氣焰，軍紀不嚴，若不是佔著城牆此處地勢有力，局勢覺不會向他們倒來。
該死，紫弩暗暗咬著呀，忍不住埋怨自己這些日子太過心不在焉，未成仔細分析蠻華計謀。
其實，蠻華軍隊遠征而來，糧草軍資本是比汴州將士更緊缺的，這般情況下，兩軍相耗，吃虧的倒是蠻華。
然而，汴州糧草被毀去，一切另當別論
呼，呼！大風起，在天空盤旋不去。
「圍城，十日之內若不投降，火燒汴州！」風輕揚清冷的聲音仿佛一塊塊鋒利的冰錐，刺著魅凌過的軍心。
那一張因為流血受傷而有些發白的臉，此刻卻顯得一副死氣……彌漫的死氣。
持久戰，終于開始。
從白日到深夜，再從深夜到雞鳴，日復一日。
這一夜。
軍帳之內，蘇亦凌連忙月兌下自己的戰盔，戰甲，疲憊地喘一口氣。神情愣愣地看著搖曳的燭光將她的影子照在帳壁之上。
不知道為什麼，最近的日子……蘇亦凌越來越覺得恍惚，她覺得自己並不屬于這里。所以凡是與她有太多糾結的人都離開了她，現在唯一死死拽著人也就剩下他一個了。
夜風陣陣。
看到葉景辰走近了，蘇亦凌忽然有些委屈地撲了上去，一把將他抱住。她的手修長縴細，卻是很有力道地摟緊了他的腰︰「皇上哥哥，辰，辰！」
感覺她獨特的氣息，還有邁在自己胸口隱約吐氣的嘴唇，葉景辰全身一顫。好一會兒才壓下自己的情緒，用盡可能輕松的語氣開口道︰「凌凌，怎麼了？」
怎麼了？怎麼了？蘇亦凌也想知道自己怎麼了！
自從傅雪嬈閉上眼楮之後，她覺得自己對葉景辰就有些偏執了。那是一種近乎病態的依賴，離開一會兒都覺得忐忑。
這個世界她一點都不熟悉，她唯一熟悉的人好像只剩下這一個了！
怎麼忽然就變成了這樣，一點都不像自己。
「想離開，皇上哥哥，我想離開。」一陣佞長的沉默之後，蘇亦凌終于這般緩慢地朝著葉景辰一字一頓地開口說道，眼神認真。
葉景辰全身微顫，低頭看著蘇亦凌……那些模模糊糊的東西，忽然在他的眼前變得清晰起來。
「好，凌凌。」葉景辰寵溺地撫模著蘇亦凌的頭發，很認真地開口。
已經是深夜十分，外面除了駐守的戰士，只有那夜風瑟瑟。
蘇亦凌有些驚訝地抬起頭，這句話說得有些沒頭沒腦，甚至完全不合時宜……畢竟葉景辰現在是蠻華國的君王，怎麼可能如此隨性。
然而，蘇亦凌卻亦明白，自己的這個皇上哥哥，卻從來不是一個隨意應話的人。
既然他答應了自己……蘇亦凌依然有些發愣，難以置信這會變得如此簡單。
「但是，凌凌，我們要安全地離開，需要機會。」葉景辰笑得淡然，撩撥著蘇亦凌發絲的手帶著一陣怡人的暖意。
蘇亦凌神色疑惑地看著葉景辰。
「明白嗎？」葉景辰沖著蘇亦凌說著話，臉上依然帶著淡笑，然後曖昧地伸手推了蘇亦凌一下。
「哥哥？」
蘇亦凌感覺自己被輕輕地推了一下，好一會兒才明白什麼似的，整個人忍不住驚喜地跳躍起來。
「明白，明白！」蘇亦凌臉上帶著驚喜，伸手緊緊地抱住葉景辰，小孩子一般地左右搖晃著，整個人變得十分輕快——心底涌上來的是被寵溺的甜蜜，還有一種踏實吧。
葉景辰任由她有些胡鬧地纏著自己……他知道這些日子蘇亦凌什麼壓抑，難得看到她如此爽然的笑容了。
天色更暗了些，蘇亦凌終于鬧騰得有些累，沖著葉景辰拍拍手，吩咐了一句︰「是你答應我的，皇上哥哥，你答應我的！」
葉景辰「哎」地應了一聲，無奈地應著。
蘇亦凌這才滿意地閉上了眼楮，匆匆忙忙地睡了去。
「真是！小孩！」葉景辰打量著蘇亦凌閉上的眼楮，一顫一顫的睫毛，心底的那一股仇恨再浮起來，居然比以前感覺微弱了許多。
晏紫奴的離開，傅雪嬈的離開……給蘇亦凌帶來了絕望和惆悵，給他卻帶來的卻是一種警告，世事無常的警告。
自從成為葉景辰之後，他被Bi迫背了許多古跡雜文，其中古人多次提起的一句話，便是「珍惜眼前人。」
這般想著，葉景辰低著頭，借著月光，逗趣一般地伸手食指勾了勾蘇亦凌的鼻子。
被打擾了睡眠，蘇亦凌閉著眼楮，嘟嘟的嘴，發出「嗚嗚」的呻-吟聲。兩只手軟綿綿地懶地動彈，卻又不得不伸手將打擾她睡眠的東西揮去。
這樣矛盾的心思……讓蘇亦凌的臉上露出糾結的表情，嘟嘟嘴，居然還有被欺負了似的可憐兮兮的模樣。
「噗！」盯著她看的葉景辰終于是忍不住笑場了。
月色冰涼。
葉景辰走出帳子，眼角就瞥到一個人影，如天色的月色一般冰冷的雙眸盯著葉景辰看，擔著疑惑和審視。
「風將軍，深夜到訪，有何貴干？」葉景辰淡漠地看著他，整個人一派輕松自然，仿佛完全沒有從風輕揚近乎冰冷的眼眸里感覺到什麼。
「皇上，兩軍對壘，萬不能有一點異心。」風輕揚一向傲氣，再說在這軍營之內，服他的人或許比對這個御駕親征的皇上還要多，他向來不知道什麼叫客氣，只知道不客氣的分寸已算不錯。
恃才傲物，恃才傲物，風輕揚確實將才。
葉景辰拂袖淡笑︰「風將軍此話怎麼講？」
若是風輕揚再年輕一些，他或許已經伸手拽住葉景辰的衣服，咬牙切齒地問他︰「今日明明可以救我，你的那一步退去算是什麼？你是不是和我有仇？」
然而，風輕揚畢竟在官場沉浮多年，冷傲的性子沒有改，有些秉性還是被磨了一些稜角。
「皇上只要明白微臣剛才說的話……微臣就無話可說了。」風輕揚的聲音依然冷傲，也許是手臂上的傷在說話間被撤痛，聲音有些發顫。
「朕明白。」葉景辰應的淡然。
夜，又過了一個時辰。守夜的戰士開始換班了，交換的時間里，雖然戰士們都算井然有序，畢竟不能避免地帶著一絲混亂。
蘇亦凌感覺自己睡得很沉，剛才圍繞自己的氣息讓她很安心，雖然鼻子忽然被刮了一下，打擾了她一陣困意。
然而，她知道是誰，知道那是一個絕不會傷害她的人。
春夜瑟瑟，蘇亦凌感覺一陣寒意Bi來，忍不住讓自己整個人縮進被子里……真是春眠不覺曉啊。
忽然，一陣香氣襲來！雖然很淡，蘇亦凌立刻警覺起來，眼楮猛然睜開！
身體還是糊涂而發軟的，腦子卻已經能夠思考了。
第一時間屏住氣，蘇亦凌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伸手抽出放在枕頭下面的匕然而，蘇亦凌很Ki感覺一股熟悉的氣息向自己襲來，帶著一股溫柔而讓她放下防備的氣息。
蘇亦凌想從被子里探出腦袋來，卻又不敢輕舉妄動。她有些難以置信，又幻想著一切奇跡就在這一刻發生。
「不要動……」伴著這一聲溫柔的聲音，一雙手順著被子將蘇亦凌緊緊環住。
蘇亦凌全身一顫——這個聲音，她不會听錯的，絕對不會！
整個人激動的無以復加，蘇亦凌甚至忘記了剛才還圍繞在自己身旁的濃香，焦急地探出腦袋來︰「是你嗎？是你，對不對？」
隨著蘇亦凌睜開嘴巴，忘記了屏氣。那一股濃香直直地向她襲擊而來。
腦袋仿佛有千斤重，閉上眼楮的一剎那，在搖曳的燈光下，她看到一雙紫色的眼眸——仿佛是溫柔得能溺出水來，卻帶著冰涼的陌生感。
是你嗎？不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