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雖黑,卻再無岔路。隔著岩石傳來的騷動如同夏日里蚊響,隱隱的腳步聲。腳下的石子小心的和腳掌觸踫著。
一聲清脆的響動似清泉劃過石尖,在黑暗中令人心曠神怡。
司徒蕊置身于黑暗中,胳膊被人拉著,那人既不點火折子,也不帶夜視鏡竟然可以很好地帶路。經歷了生死浩劫,又經歷了艱難的十二選一,現在司徒蕊忽然有些松懈。
在這個只能容下一個人的地洞中,司徒蕊的心卻很平靜。出奇的平靜。沒有心驚膽戰,也沒有對前面帶路人的防備。現在她還活著,還可以呼吸,還可以走,這就夠了。
活著,她活著就是希望,她只要活著就還可以回去,就還可以在這片陌生的地方闖出一片天地。
嘩嘩的流水聲從盡頭處傳來,司徒蕊心中暗喜。腳步不由的加快。
「轟」石門微微打開一條縫,一抹青光從順著石門打開而滑進來。刺破洞中的黑幕。帶咸的空氣飄然而至,空氣中帶著細細的水珠,打來人的臉上清清涼涼的,讓人精神為之一振。
石門繼續打開,青光如絹,平平的鋪在門口。霎時間刺得人真不開眼,整個門口金光閃閃,如夢如幻。
那人只在門口停留了片刻,就拉著司徒蕊走出去。
空氣中夾雜著芳草的氣息,濕濕的泥土和流水混合在一起。溪流如鐘,在山間輕輕回蕩,流轉之間帶來遠處鳥兒的夢語。樹高參天,昏黃的陽光傾瀉在每一片綠葉之上,碎成片片水晶或凝聚在夜梢的晨露中,或落在濕潤的泥土之上,或沉入清可見底的溪流之中。
樹靜,草香,水清,初陽。
如此美景,讓司徒蕊不由的看呆了。抬頭看看天,萬里無雲,幾只鳥兒似紙片一樣在空中一掠而過。
「你打算看到什麼時候?」
耿穆元洗了臉,又從溪流中舀出兩口水喝了。才站起來,看著這個灰頭土臉的女子。眼角中帶著嘲諷。
司徒蕊這才回過神,轉過頭正眼看耿穆元。
陽光打在他的臉上,渲染出一道淡金色的光暈。滴水的臉隱藏不住他那雙如琥珀一樣的眼楮,高挺的鼻梁如同刀削,輕薄的唇輕輕用力勾勒出一個完美的弧度。墨黑的頭發被包裹在黑色頭巾內,只留下幾縷青色在空中輕輕晃動!
一身如墨的夜行衣將他身上屬于少年的謙遜和狂傲完美的結合。舉手投足之間如同一個初出茅廬的游子,帶著閑適和慵懶的目光,嘴角的笑意讓他看上去更加平易近人。只需微微一個表情都會讓世間芳華盡失顏色。
縱使他現在眼中帶著嘲諷!
司徒蕊看得有些呆了,自然而然的伸出手,「謝謝,我叫司徒蕊。」
耿穆元笑了笑,單手背在身後,一只手隨便一揮就將司徒蕊伸來的手打開,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耿穆元。」
余光輕倪,心里卻冷笑。眼前的女子真是有趣,出來不是大呼開心,而是定心凝神的看這山間的風景,滿面灰塵卻伸出髒手向他要東西?
沒門!
他耿穆元向來只有問別人拿東西的份兒,怎麼可能將自己的東西給人呢?這次破例帶她出來就發了很大的善心,還想得寸進尺向她要東西?真是妄想!
耿穆元確定自己身上的夜行衣沒有一絲灰塵才抬起身,道「我走了。」
什麼!司徒蕊腦袋轟的一聲炸開了,四周除了樹就是樹,他走了,那她怎麼辦?看著耿穆元一副決絕不留情的表情。司徒蕊內心大喊「難道這個世界的人都這麼不會憐香惜玉,人面獸心嗎??」
「等等!」司徒蕊拖著腳向前移了一步急忙說道。
耿穆元眼光輕斜,眼前的女子如煙的眸子里正不時的跳動著,陽光映在她的眼中蒙上了一層水汽,霎時間世間的光彩全部聚集在她的眼中,如同天上灑下的七彩寶石。
這樣細看,這個女人長得還不錯,就是……皮膚太差了!雜入稻草的頭發也讓人覺得倒胃口,這樣一雙舉世無雙的眼楮偏偏安在了像是村姑一樣的人身上,真是浪費。
耿穆元著嘴,搖著頭。欲走的步子又回來,冷聲問道「哦?」
司徒蕊努力讓自己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爹不疼娘不愛的樣子,極度委屈極度幽怨極柔弱的道「帶上我。」
腳微微向前移動,就听「啪」一聲,鑽心的疼痛傳來。
「啊~!」
司徒蕊慘叫一聲摔倒在地上。腳踝處白森森的骨頭隱隱顯露,凝固的血液又開始緩緩流淌。先前光顧著逃命竟然就這麼忘了腳上的傷痛。如今思緒一下子放松,那股鑽心的疼痛立刻奔騰著涌了上來,司徒蕊兩眼一黑差點暈過去。
劇烈的疼痛讓她稍稍閉眼,兩行淚順著兩頰流出來,薄唇緊咬,睫毛因為劇痛不住的顫抖,額角的豆大的汗水順著她的眉梢滑落,同淚水混合在一起。
耿穆元微微皺皺眉,卻並沒有要去扶的意思。他依舊慵懶的站在原地,雙手互抱,如同審視歌舞一般看著司徒蕊痛苦的樣子。
司徒蕊咬著牙,低著頭,盡量不去看腳踝處的慘烈。閉上眼楮,炫彩的光芒瞬間變為黑暗,就連貝齒都能隱隱听到磨碎的聲音。
耿穆元歪著腦袋,蹲子。眉間一挑,似乎對于司徒蕊這種反應並不滿意。細看下,那張黝黑的臉上劃出的淚痕竟然透著鵝蛋般的潔白。陽光照射在上面,如同朝陽劃破黑暗的拿到曙光,剎那光華,恍若葉尖剔透的露水將陽光緊緊的包裹在其內。
動不得,踫不得,似乎卻被,迷住了!
耿穆元眯起眼楮一笑,臉上玩意未減「為什麼不開口求我?或許我會救你」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玩味的和說來求他,這似乎很奇怪,明明她痛得要死,卻還是咬牙強撐,就像他明明不想管,卻還是想要她求自己。
而對于這種死咬著牙硬撐也不願意求人救自己的人,他倒是來了興趣。眉梢一彎,臉上寫滿‘求我我就救你。’
司徒蕊一只手握著小腿,咬著牙狐疑的看著耿穆元,神情倔強,道「求你,管用嗎?」
「不一定。」耿穆元很是得意,「你求求看不就知道了?」
司徒蕊白了他一眼,低聲的說道「求你。」
「什麼?你說什麼?」
故意的!耿穆元是故意的。司徒蕊怒氣沖沖的盯著耿穆元,恨不得拿目光秒殺了他。這個家伙竟然還一臉事不關己的樣子湊近臉長著耳朵問自己說什麼。
說什麼?虧他有臉還能問得出來,對于一個腳受重傷的人來說,他竟然還有心情玩兒,這真是渣男無下限啊啊啊啊。
司徒蕊心里恨得牙癢癢,可現在這荒山野嶺的,干等著很不現實,說不定那一會兒就被狼吃了。
腳踝處的疼痛讓司徒蕊再次皺眉,這丫如果再多一個,恐怕她就直接跳河去死。想著,一股劇痛又直竄心底讓她不由倒抽一口氣。
好死不如賴活著,雖然她現在要求人,但是有朝一日她一定要讓這個渣男付出代價!
深吸一口氣,司徒蕊沖著某渣男大聲喊道「求求你,救救我!您大人有大量大人不記小人過大恩大德菩薩心腸濟世關懷救苦救難救請救救我這個苦命的小女子吧。」耿穆元,你給我等著。總有一天讓你跪在老娘的裙子下求我!
本著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心態,司徒蕊一邊說一邊流淚。
耿穆元滿意的點點頭,心里總算是得到了平衡。這才是人世間的規律,有求于人時低聲下氣,大權在握時狗眼看人。不過,司徒蕊的態度真的很讓他滿意,求人的時候就應該是這個態度。
他慵懶的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在司徒蕊驚喜期待的目光中淡淡的說道「本少爺,沒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