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似乎是沒料到我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語氣倒也軟下來，嘆了口氣，繼續道︰「葉姑娘，我給你講個故事吧！」她不待我反應，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徑直講起了故事︰
十八年前，天曌國一戶世代書香的仕族，兄妹二人，妹妹入宮，被封為皇妃，哥哥入仕，官拜太傅，成為皇子的老師。後來這位太傅大人更娶了當時京師第一美女為妻，生了一個聰明漂亮的兒子，一家人享盡天倫之樂，生活的幸福美滿。
可惜美麗也是種錯誤，有一天太傅夫人去觀音廟上香的時候，被當時還是禮部侍郎的蔚錦嵐偶然遇到，蔚錦嵐為了伺機親近太傅夫人，便刻意與太傅大人結交與之成為好友，為了得到太傅夫人，甚至設計陷害太傅大人通敵賣國，害太傅全家一百八十余口滿門抄斬，宮中的皇妃妹妹也被賜死。據說行刑當日，刑場血流成河，鮮血將地上的泥土染得通紅，數月不散，慘不忍睹。
可是惡毒的蔚錦嵐並未就此罷手，他得知太傅的獨子逃出京城，派人一路追殺，最後將負責保護太傅公子的老管家砍了二十多刀，手腳都砍掉，成了一根血淋淋的人棍，他的血把太傅公子全身都染紅了。
最後關頭太傅公子被一個殺手所救，淪落到了全天下最黑暗的地方，他每天被逼著與一群同齡的孩子打架，不然就沒有飯吃。再後來他們又被逼著持刀互砍，他第一次就被人在背上砍出一條一尺多長的傷口，左臂也砍得血肉模糊。
他每天練功必須練足十個時辰。十二歲的時候他被迫與二十六個人對決，最後只有十三個人活了下來。那一次他斷了四根肋骨，身上被砍了五刀，但他的對手沒有了頭顱。這樣的對決，開始是半年一次，後來是三個月一次，再後來是一個月一次，最後是七天一次。一開始他都會受傷，越到後來，他受傷的機率就越小。十八歲的時候，他一刀砍下了這個組織從來沒有人戰勝過的被神話了的首領的頭，創造了新的神話。
他成了殺手組織的新首領，他憑借著自己的聰明才智用六年的時間，成為天曌國有名的富商，並且終于查出了當年害他滿門被抄斬的原凶，便是如今的丞相蔚錦嵐。可是真相卻是如此殘忍，他以為早就在十八年前就已經死去的母親，竟然嫁給了他的殺父仇人。原來他的母親一直以為是蔚錦嵐救了她，也不知道蔚錦嵐就是陷害自己夫家的凶手。他听不進母親的解釋，幾欲成狂，而他的母親在真相大白之後羞愧難當，抓起兒子的手，用他手中的劍刺進了自己的小月復。
他親眼看到他的母親死在自己面前，還是握著他的手，讓他親手殺了她。那一刻，他完全瘋了。他擄走了蔚錦嵐和他的女兒，他原本只想找蔚錦嵐報仇，沒想過要禍及他的妻兒，但那一刻他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他要報復，他要將婬母之恨報復在蔚錦嵐的女兒身上，他要蔚錦嵐親眼看到自己的女兒被仇人霸佔，他要蔚錦嵐也要嘗到這種錐心之痛和刻骨的恥辱。
他當著蔚錦嵐的面強暴了他的女兒，還故意在她面前折磨蔚錦嵐，逼她殺了自己的父親，但是他尤不解恨，他將她丟進青樓，他只想徹底地羞辱她、折磨她，讓她償還她父親造的孽。然而那個女子是那樣與眾不同，她不哭不鬧，冷靜自持，她才藝出眾，輕而易舉就吸引了眾人的目光，他發現自己漸漸地被她吸引，他掙扎過、抗拒過、逃避過，但那個女子就像是一毒藥，明明是毒藥，但卻忍不住飲鴆止渴，他終于還是愛上她了，愛上了殺父婬母的仇人之女，他愛她，又恨她，這種感覺日日夜夜折磨著他，他無法抑制，逼得他幾乎發瘋。
她有了他的孩子，但她痛苦得抓狂，她不要他的孩子。他看著她痛苦絕望的模樣，知道自己再也無法恨她了。他只想把她帶走，遠離這個令她痛苦的地方，治療她心底的傷口，彌補他對她犯的罪。他想就這樣吧，只要能和自己愛的女人在一起，和自己的孩子在一起，他什麼都願意放棄，他們也確實過了一段平靜的日子，一起期盼他們的孩子出生。
然而一切都來的太快，他的身份還是被她告發了，朝廷派兵圍剿他，他帶著她逃亡，但是連他一心侍奉的主子也要他的命，他派殺手來殺他，他們的孩子在那一次廝殺中，最終還是沒能保住，而她也被人救走，徹底消失在他的生命中，他瘋狂的嘶喊，瘋狂的廝殺，那一天他殺紅了眼，就像是一只困獸的野獸一般毀滅了眼前所有的殺手，最後倒在了被鮮血染紅的雪地之中。
可是當他醒來之後不顧一切的去準找她，卻在找到她之後，只是默默的守護在她身邊，她要去滄都，他便暗中相護，路途中他看見有人欲對她行不軌，他就如同一個死神般出現在那個人面前，最後將他活活嚇死，那一夜他將她心疼的摟在懷里，吻著她的臉頰，痛苦懊悔……她的路途繼續，他依舊默默相隨，可是他忘了，早在那一日他就受了那麼重的傷，而他卻從未好好處理過，他最終還是體力不支倒在了路上，被一個少年所救，直到他的屬下找到他……
那個女子交了新的朋友，還開起了繡，過上了夢寐以求的平靜生活，她風生水起的享受著生活，可是他卻意志消沉，痛苦自責，于是他的屬下來找那個女子，希望她能可憐可憐卻見見他，勸他振作起來……
故事說到這兒，月娘總有停下來看著我，一直以來她的語氣都很平和，沒有太多的感情起伏，似乎是因為已經听過了無數遍這個殘忍絕望的故事，已經痛的麻木了……
我早已淚流滿面，人也滑到了地上，一手緊緊捂住心口，那里面已經痛得一陣一陣的抽搐，我看著她，希望她不要再說了，想要開口，可是張開嘴，就一個字也發不出，我痛得甚至無法言語，痛苦的閉上眼楮，眼淚就這樣滑落……
月娘看著我這樣痛苦的表情，竟生出一絲嘲諷的笑意，「心痛嗎？」我只能無助的搖著頭，還是一句話也說不出，慢慢的她的語氣不再嘲諷，嘆了口氣，又道︰「可他就這樣痛苦的活了18年，葉姑娘，你可知道，他本該和那些豪門望族的世家公子一樣，他會榮耀顯赫地過完一生，他永遠不會成為殺手，永不會掙扎在黑暗的底層，整日以殺人來換取生存下去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