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府的馬車在「籬芳別院」停下,我看著「籬芳別院」四個大字,心忽然覺得很平靜,說實話我對雲崢是非常好奇的,他堂堂永樂候的世子,卻常年獨居于此,心性淡薄自然,與世無爭,過著這樣不食人間煙火的日子,平和的同時卻也孤寂。
從見雲崢第一眼,就知道他深入魂髓的寂寞。
雲德將我引下馬車,我跟著他身後,向院內走去。也曾經來過「籬芳別院」幾次,知道雲崢的院落在哪里,平時喜歡待在哪里,看著雲德帶我走的路,根本不像是去見雲崢,我不禁警惕起來,「雲管家,這,好像不是去找雲崢的路吧?」
雲德沒想到我會這麼問,回過來看了我一眼,不知該作何回答,我一看他這樣就知道他有事期滿,「雲管家,我與雲崢是朋友,我相信他不會騙我,要是他知道他府里的下人借著他的名義期滿于我,你說他會怎麼樣?」
他一听果然一驚,忙道︰「葉姑娘,對不起奴才也是受老侯爺之命前去請姑娘,一來是怕姑娘不願前來,二來是此事確實也與崢少爺有關,所以奴才才大膽說是崢少爺相邀姑娘。」他一邊解釋,一邊擦著額頭,忐忑的看著我,生怕我生氣似的。
我本來听他說不是雲崢找我,而是永樂候找我,確實是有些生氣的,你找我便找我好了,卻為什麼用著雲崢的名義,但是此即听他說這件事是與雲崢有關的,怒氣也消了大半,于是冷冷的開口,「我不介意是誰要找我,但是我最恨別人騙我,既然你說此事與雲崢有關,那我姑且去跟你去看看吧。」
「是。」得到我的首肯,他才心有余悸的再次一抹額頭,然後繼續引路。
我跟在他身後,心中一片茫然,不知道這永樂候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
我跟在雲德穿過園子,來到精致的花廳,永樂侯雲崇山端端地坐在上座,我微微一笑,大大方方地上前行禮︰「民女葉海花見過侯爺。」
雲老爺子略微看了一眼我身邊的雲德,雲德會意退下,而後看著我開口道「你就是葉丫頭吧,經常听雲崢提起你。今日借崢兒之命請你來,實在是……哎……」
他嘆了口氣,不再說下去,似有難言之隱。我卻在心中一驚,不愧是當朝的永樂候,是百年世家的大家長,不過看了雲德一眼,便從他神色中看懂了我的心思。
我面上不動色,靜待他的下文,靜靜看著他,嘴角微微揚起,他眼里閃過一絲滿意的神情,捻了捻胡須,笑道︰「嗯,不錯。沉著、冷靜,有大家閨秀的氣度,不急不躁。」
我輕笑︰「老爺子今兒如此大費周章的找我來,定是有事與我說的,那我又何必急于一時呢。」
雲崇山微微一笑,招我坐到他身側,「丫頭,過來坐。」
我笑著落座,端起丫鬟送上的茶,我不急不緩地喝了一口,並不急著開口,反正你今兒讓我來,是讓我來听的,那事只怕你比我更想說。
雲老爺子也不說話,面上帶上一絲意味不明的笑容,拿起一旁的茶杯,用杯蓋輕輕拔弄著水面上的茶葉,漫不經心地道︰「葉丫頭,不知你覺得雲崢如何?」
我回望向他,微笑道︰「清雅出塵,雲淡風輕,溫潤如玉,本是一濁世佳公子,卻太過孤寂飄渺,淡薄無爭,一太過不食人間煙火,他……」我頓了頓,道︰「不快樂——」
不是沒想過雲老爺子問這話的目的,但是想到雲崢,他那絕世出塵,儒雅溫潤同時那深入魂髓的孤寂的模樣便浮現在眼前,不由自主就說了出來。
「好啊,人生能有一知己,也算不枉此生了。」雲老爺子重重嘆息一聲,「丫頭,這世上也只有你是真正懂崢兒的。」
是啊,人生得一知己當是快慰的,可是那樣的雲崢,那樣出塵絕世,想到之前竟沒有人真正懂他的寂寞,我竟是如此的心痛。
看得出雲老爺子是真的疼愛這個孫兒的,他無奈的嘆了一聲,看著我的表情倒是越來越滿意,終于不再賣關子,臉色一正道︰「正如你說的,崢兒寂寞,我希望崢兒有一個真正懂他的人陪在他身邊。丫頭,你就是這個能解他寂寞的人。」
我完全呆住,本來以為找我來,不過是試探我,看我與雲崢相交是否心存不軌,亦或者覺得我的出身配不上雲崢,索性想斷了我們的交往,卻沒想到,竟會是,竟會是這樣。
不過我還是穩住心神,淡淡地抬了抬眼皮,面不改色地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仿佛豪不在意,「老爺子說笑了,我與雲崢只是知己,淡泊如水的君子之交,我解他寂寞,他知我悲傷,無關風月。」
「好一句無關風月。」雲崇山贊賞一聲,也不惱我的拒絕,當我在說笑話似的,似笑非笑地瞥著我道,「葉丫頭,你知道崢兒是怎樣解你的嗎?」
我挑眉看向他,並不言語,他一楞,繼而浮現出一抹贊賞,「他說你機智聰敏、慧質蘭心,兼有不讓須眉之俠肝義膽。」
「哦?」我「呵呵」一笑,也不自謙,全當應承了他的謬贊。倘若我太過謙虛,反而顯得矯情,不若借坡下驢。
「呵呵。」雲老爺子「呵呵」一笑道︰「崢兒從不曾這樣夸贊過一個人,他……」他頓了頓道︰「其實是喜歡你的。」
呵。竟還是繞回這個問題嗎?喜歡我,我便要接受嗎?
何況我從不認為雲崢喜歡我,他太寂寞,我甚至很難想象,他喜歡上一個人會是什麼樣的。那樣不食人間煙火,那樣謫仙般的雲崢讓我心疼,他太過完美,太過虛無縹緲,虛無,完美的不似人間的男子,仿佛隨時都會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