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飛機就趕過來,連行李都還在機場寄存著,路上把的士司機催得直翻白眼,就差沒直接坐個火箭筒以光速飛過來了。
真是投胎搶位都沒這麼趕的。
不過事實上,盧大小姐倒真是寧願自己是趕著去投胎,而不是趕著來簽合同。
她家母上大人欠的人情,結果卻要她來還,盧大小姐那真是一百二十個不願意不甘心——她本來還約好了人下個月去攀山的,現在卻要回來上班,還是大學講師這種正兒八經的工作,更重要的是一簽就是一年……
無意識地咬住筆桿,盧大小姐盯著眼前的合同,認真思考著自己現在如果反悔,不被母上大人打死的可能性有多大。
「不用想了,一定是零
桌子對面的老教授笑出一臉褶子,怎麼看怎麼幸災樂禍︰「要是你敢跑,jamie的手段……不用叔叔我多說了吧?」
即使腦子里現在一團漿糊,可是一听到那個名字,盧大小姐還是本能的從頭哆嗦到腳。
——jamie,天晴的母上大人,自稱是吉普賽女郎般的魅力女人,實際上卻彪悍到無可想象,多年來一直流竄于各大國之間,在法國喝醉到要跳巴黎鐵塔,在美國街頭可以當眾大跳肚皮舞,在日本因為缺錢就把自己的女兒丟進料亭客串藝妓……
此類光輝事跡,jamie女士數不勝數。
盧大小姐毫不懷疑,如果被母上大人知道自己居然敢落跑,就算她現在正在埃及那邊說要挖掘金字塔,也一樣會立刻坐著火箭沖回來,把自己唯一的寶貝女兒切八段然後丟出去填海……
jamie女士沒有什麼事是做不出來的,真的。
想象一下自己被親娘手刃的血腥場面,再看看眼前的這份合同,盧大小姐狠狠地咬了咬筆桿,終于一劃一頓地簽下自己的大名。
「……好了
把合同遞給老教授的時候,盧大小姐皮笑肉不笑,一個字一個字地從牙縫里往外蹦︰「以後要請你多、多、指、教、了,寧、爺、爺
老教授原本笑成朵花的臉,刷一下就黑了。
始終陪在一邊的景博不由得扭過頭,握拳抵唇,努力抿去那一絲笑意。
音樂系的這個老教授,景博接觸得並不很多,不過也知道他為人風趣,待人親切,精通六種以上的樂器,還修了一個音樂史的博士,很受學生歡迎,總之哪里都很好,可唯一的缺點就是……咳咳,不太服老。
將近七十歲的老人家,孫子都快上大學了,還總是喜歡自稱「叔叔」,最討厭別人叫他寧老或者寧爺爺。
盧大小姐當然也知道這一點。
所以就算恨不得當場睡死過去,她也強打起了一分精神,在接下來的對話中,每一句都著重強調了對方的稱謂,吐字發音清楚非常的寧爺爺,讓老教授的臉一路黑到了底。
這樣做的結果很顯著,她在兩分鐘之內就被對方趕出了辦公室。
讓你落井下石……
听著那氣勢洶洶的摔門聲,盧大小姐倚在牆上,一邊揉著脹痛的太陽穴,一邊偷樂。
紳士景博當然不會像她這麼欺負老人家。
除了剛開始實在忍不住的時候,他沒有表露出任何對老教授的不敬,即使是被盧大小姐連累到一起被趕出來,他的臉上也還是帶著溫和的笑。
「看起來,shirley你和寧教授似乎是熟識
「嗯,十年前就在北京的烤鴨店見過了,他祖籍是北京的,那次回去吃烤鴨就踫上了盧大小姐想也不想地說。
景博一呆,他本事只是想要暖暖場,找個話題和她聊聊,卻沒想到她會這麼認真地回答。
而且……吃烤鴨就踫上了?
為什麼這個很認真的答案,就是讓他覺得很……好笑呢?
「啊……」
和寧爺爺賭氣了這一場,盧大小姐本來就迷糊的腦袋更加昏沉,太陽穴也越來越痛。
——為什麼算上坐飛機將近三天三夜都沒睡的她要在這里苦逼賣身,而那位無良的母上大人就可以在埃及悠閑自在地挖金字塔啊,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shirley?」
女孩一副疲倦到再也撐不住的樣子,景博有些擔心,發現對方回望過來的眼神已經徹底無神之後,他更加擔憂︰「你好像很累的樣子,或者,我先送你回去好嗎?」
「嗯……」
她其實並沒有真的明白對方在說什麼——腦子完全漿糊掉了,根本只是下意識地哼了一聲出來。
當然,紳士景博也不會做出任何不利她的行為。
當盧大小姐恢復了一點意識的時候,她已經安安穩穩坐在了副駕駛座上,安全帶也被綁得好好的。旁邊駕車的男子發現她終于回神了,很是溫和地轉頭向她︰「先送你去gordon家,可以嗎?」
「嗯,謝謝……」
「不用,應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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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拒了景博送她上樓的好意,盧大小姐覺得吧,以自己現在的狀況,實在是沒辦法招待自家哥哥的好友了。而且人家一路陪著她辦各種入職手續,還開車送她回家,總不好意思連進家門這種事都麻煩別人吧?
景博卻不放心,堅持送她到了門口,又看著她輸密碼開了門,囑咐她好好休息之後,這才淡笑著道別。
——他一句都沒提要進去坐坐,喝杯咖啡什麼的。
果然如她家哥哥說的一樣,是個紳士到了骨子里的男人。
而她,今天好像麻煩了這位紳士很多。
「唔,kingsley,今天謝謝你……」
在沒睡醒的時候,盧大小姐的本能會比她的腦電波走得還快。所以在她沒來得及動腦筋的時候,她已經從口袋里掏出了一樣東西,雙手遞給景博︰「下了飛機才知道gordon有任務不能來,反而要麻煩你,所以沒來得及準備手信。如果kingsley你不介意,這是小小禮物,收下吧
天晴送出去的東西,並不是什麼名牌,不過很精致。是她今年去泰國旅行的時候,在當地一個手工坊里親手制作的手鏈,花了整整兩個月的時間,托人幫忙弄來的上好材料,從打磨到雕刻,所有的一切瑣碎細節,全部都是她親力親為的。完工的時候,連手工坊的大師傅都贊嘆了兩聲。
這手鏈她本來很喜歡,又特意做了個漂亮的小禮盒裝著,一直帶在身邊,卻始終沉睡在她的口袋里。
今天要拿來轉手送人,送的還不是原先以為要送的那一個,說不肉痛是假的,不過人家幫了她這麼多,送個禮物……好像也挺應該的。
女孩子這麼鄭重其事遞過來的東西,即使心里並不打算收,景博還是下意識地接了過來。
打開一看,像知更鳥蛋一樣的藍色土耳其玉,一顆顆被打磨得圓潤飽滿,看起來大小完全一致,上面雕刻的圖案不算繁復,不過枝紋蔓延,一看就知道花了多少心思。
「並不用這麼客……」
「唔好了我真的是撐不住了今天就這樣吧多謝你了kingsley晚安
拋棄所有標點符號,盧大小姐一口氣噴完,再不給人反應的機會,自己直接推開門走進去。
連門都沒鎖。
看來真的是累壞了。
景博無奈地笑笑,知道今天這禮物不收也不行了。
將手鏈好好地放進口袋里,他想了想,還是上前一步,把房門關上。
——gordon不知道是不是警察做久了,職業病,連家里的房門都加了一個新型密碼鎖,除了他自己以外,就只有家人和死黨景博知道密碼。房門一旦關上就會自動上鎖,這樣,除非是gordon或者景博,不然沒人進得來,女孩子一個人在里面也會比較安全。
再次確認沒有問題之後,景博又給盧天恆發信息說明情況,讓他最好早點返家後,這才終于離開。
出于禮貌,景博關門的時候,一眼都沒有往門里面看。
所以他不知道,困到想殺人的盧大小姐連走到客房的力氣都沒有了,一進門,走了沒兩步,干脆就順著沙發趴下去,拽過一個抱枕團在懷里,整個人縮成一團,不到一分鐘就瞬間睡死過去。
她的睡眠質量,一向號稱是雷打不動,水潑不醒……
也所以,當盧天恆進門的第一眼,看見的就是他家妹妹縮得跟個小女乃狗一樣,和抱枕一起呼呼大睡的時候,這位哥哥大人額角的青筋立馬就蹦了兩蹦。
知妹莫如兄。
他記得,盧大小姐生平最喜歡的,除了旅游,就是睡覺。沒事情要忙的時候,只要一天睡不夠八個鐘頭,大小姐起床氣大得跟什麼一樣。如果熬夜了的話就更麻煩,頭暈目眩,心悸胸悶什麼的,總之比重癥患者還慘。
本來上飛機之前他們通電話,盧天恆知道她連著兩夜趕工不睡就已經很擔心了,偏偏她在飛機上又從來都睡不著,不能補眠。
本來他打算得好好的,想說大小姐一辦完入職手續就帶她回家,人都已經提前兩個小時等在機場準備接機了,飛機馬上都要降落了,卻沒想到臨時出了case,沒辦法,他才只能拜托自己的死黨景博在大學等人。
可結果怎麼樣?
他家大小姐居然就在沙發上睡著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著沒著涼?
盧天恆磨了磨牙,在心底先揍自己一拳,再揍景博一拳,立刻輕手輕腳地過去抱起自家大小姐。客房他是早就收拾好了,把人往床上一放,月兌了外衣和鞋,蓋好被子,又把空調的溫度調到適宜。
確認她的確是睡熟了,模模額頭,也沒有發熱的跡象,盧天恆終于松了口氣,小心翼翼地關門離開。
之後立刻撥了死黨的電話。
興師問罪啊掀桌!
讓他家大小姐睡沙發,拖出來灌醉一百遍啊一百遍!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盧天恆也不廢話,知道對方難得沒有在做什麼高深的物理實驗之後,果斷約人出來去酒吧見面。
好歹也是多年老友了,kings是什麼樣的人,盧天恆並不是心里沒數。對于睡沙發這件事,他自己大概也有了個推斷,估計不是景博沒有把人照顧好的錯。
只是明白歸明白,他家大小姐在家里的地位,我去,那真是不要太高了好不好?讓大小姐睡沙發這種不可饒恕的大罪,如果讓他家父上大人知道了,就能讓他這個不受寵的小兒子睡一輩子的地板磚……
因此,只要一想到他把人拜托給自己最信任的老友,結果卻是他家大小姐睡了幾個小時的沙發,盧天恆是真恨不得把自己和景博一起切八段了。
抓起錢包,盧天恆咬著牙笑。
好吧,就算多年老友死黨打不下手,今晚灌醉他什麼的,他盧天恆高級督察做起來真是不要太輕松了。
作者有話要說︰lw*_*w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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