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麼?你不是有我這個朋友在嘛!」王之問道,「你把問題交代出來後,我就去向于主任匯報。在匯報的時候,他肯定會透露點口風給我,比如哪件是他已經掌握的,還有哪件沒說到,是不是?畢竟我是個副主任嘛,他最後還得找我商量的。」
有了王之問這個「朋友」幫忙,錢瑞安血壓穩住了,心率也齊了。
這天晚上,他想了半個多小時,然後精神抖擻地坐在寫字桌前開始寫字。多少年了,他都只會像個領導在桌前批文件簽字,哪像今天,又回到了當年讀書寫作業的歲月中去了。為了完成省紀委下發的作文題,他像個優秀的學生一樣,開始在書桌上奮筆疾書,把自己收受賄賂的幾次重要場景作了回憶和記述,並且在描寫的過程中不想放掉任何細小的情節,不想放過任何體現文采的詞匯。他得寫出一篇有思想有文采的作文來,讓那個凶巴巴的于天青老師批個高分,讓文弱謙和的王之問老師豎起大拇指。
于天青讓重案室的另一位同志去房間接替王之問。然後,于天青便拉著王之問到一樓餐廳多炒了兩個菜,兩人各要了一瓶啤酒,熱熱乎乎地干了幾杯。于天青一邊干杯,一邊指著王之問笑道︰「你個王之問啊,在錢瑞安面前,沒有少說我的壞話,還把我說成獨斷專行!」
王之問一听,樂了,道︰「我不把你說壞點兒,他錢瑞安能順著我們的道走麼?!」
兩人齊齊笑了,啤酒很快就見底。
第二天上午,于天青主任便在省紀委「兩規」辦案點「優秀學生」錢瑞安上交的作文本上找到了幾筆權錢交易記錄︰
某年某月,楠州肉聯廠廠長張某,送來人民幣十萬元;
某年某月,濱海漁業公司老總李某,送來人民幣八萬元;
某年某月,楠州農產品公司老總王某,送來人民幣八萬元。
此外,錢瑞安還交代出收受省外貿公司下屬處室、省經貿委下屬處室中層干部逢年過節所送的禮金禮卡,數額加起來有十多萬元。
不過,錢瑞安知道,這些錢是一筆筆小數目加起來的,可以算禮金被沒收,但不能算做受賄而受嚴懲。因此他大膽把它寫進作文,以便爭取一個好態度。
于天青讓王之問去房間里把錢瑞安好好表揚了一番。然後,便給重案室的辦案人員一一派工。某人去楠州肉聯廠找到廠長張某,某人去濱海漁業公司找老總李某,某人去楠州農產品公司找老總王某。
這三個企業負責人來到辦案點之後,不僅交代出了自己收受賄賂的問題,還交代出給黨政機關領導干部、大型企業老總行賄的大量事實,案件線索越挖越多,攤子越鋪越大。
王之問在幾個房間里輪流走動,饒有興致地狠挖戰果,然後,拿著筆錄到于天青那里去邀功。
起先,于天青表揚了幾句。到後來,表揚就越來越少了。最後,他批評王之問道︰「你把攤子鋪那麼大,干什麼?張三帶出李四,李四帶出王五,王五又帶出豬馬牛羊來,這案子還查到什麼時候去?」
王之問道︰「那怎麼辦?放下這些違法亂紀的事不管?由他們去?」
于天青白了他一眼,道︰「也不是由他們去。我們辦案得講重點嘛,現在的重點是要挖出錢瑞安和俞慶元的關系。別老在這些細枝末節上費太多的工夫,上面催得緊,我的壓力大著呢。」
王之問道︰「那你指示一下,下一步怎麼辦?」
于天青道︰「涉及到其他人的問題,我們一律按管理權限移交,也讓基層紀委的同志攬點活干干,年底也好好總結總結,別把功勞都讓咱們自個兒承包了。接下來的事,我們就是讓錢瑞安說說,他和俞慶元那點事了。這件功勞,我還讓給你去做。他不是和你認做朋友了嗎?你就去點撥點撥他,讓他談一談最後這點事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