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有話︰謝謝1346635君,其實如你所想,我怎麼會不想好好完成這個故事呢?光是比夢來這番外,我就寫了三個版本,最終反復刪改掐在十章利落完結,如今好在它順利完結,你們的心我萬分理解,我比誰都渴望與期待結局。♀(菇•涼•小•伙最愛上的)言愨鵡
繼上文
「你就不能把話說得圓潤點,這直嚷嚷地回去傳話給我,就不怕我掀了你的夜闌殿?」
低沉的聲音傳來,染著數十萬年一貫的從容,眾人循聲望去,看清黑袍男子,驚呼,「陛下?!瞑」
夜子碩負手而立側身望去,不甚在意的說道,「看來如今連天帝都不干活了,我等朝臣是否也可趁早各自準備了。」
龍驍涵遠遠走來,笑容一點點加深,終于站至他的跟前,打量著自己這個剛出爐的妹夫,怎麼看是怎麼順眼,于是很是仁慈的選擇原諒他囂張的言論。
「你現在還不是我的妹夫,管得太寬了,天神大人。」說著撩了簾子就進了內寢,接著六長老驚呼的聲音毫不客氣的傳來瑕。
「臭小子!你妹妹在換衣呢!」說著一塊紗布跟著砸了出來。
幾大長老悶頭直笑,龍驍涵杵在屏外尷尬不已,直讓夜子碩感慨現世報不過如此啊。
「公主醒了嗎?」龍一瞪了眼面露嘲色的夜子碩,轉身對出寢的夢洄道。
「剛醒,請您進去呢。」說罷輕輕笑了。
龍驍涵抬眼看了看清瘦的夢洄,眸中剎那間流轉諸多情緒,「夢洄,你晉封,攝政帝他……」
「陛下。」夢洄徒然仰首打斷他的話,微微一笑,「公主在等您,她如今狀況不好,請勿讓她候久了。」
黑眸定定鎖視她半響,薄唇一彎挑起一抹深意,便轉身入殿。
龍驍涵邁著緩慢而略顯沉重的步伐靠近走來,每走一步,胸口便更塞上一分,走至龍搖,他駐足,目光靜靜地望著榻上的女子,千言萬語如今只化作一聲心顫般的嘆息。
而這種小心翼翼直至驚怕的目光落在姒裹眼里卻是別樣的淒涼。
「哥。」她喃喃地喚,模糊的視線里全是血色的倒影。
龍驍涵沒有回答,只是僵愣地瞪著她,冷冷迫人,他的手指扣緊很快被一雙微涼的手包裹,他終于鼓足勇氣道,「龍姒裹,誰答應你可以死的?」
女子垂眸,沒有答話。
「龍姒裹,你說,誰允許你可以死的?你確定你是我龍驍涵的妹妹嗎?可為什麼我的妹妹可以不聞不問就準備好去死的打算?龍姒裹你倒是說說,我是不是不該有你個妹妹。」
龍姒裹渾身一震聞言卻什麼話都沒有開口,只是將他的手抱得很緊,很緊。
她痛嗎?她看來只有一點點的痛啊,可是他龍驍涵心痛得快死了!
從沒有這樣,他的一生從沒有這樣驚慌失措過,夜不能寐,餐不得食,成天只懂得繞著書案轉,連雙手都不知何處擺,成日惶惶度日,每天都怕有人來報的聲音。
他覺得自己的心髒都不會跳動了。
可她呢?她是不痛的對嗎?
龍驍涵久久凝視她的神情在沉默中漸漸冰冷,他咬牙切齒道,「龍姒裹,總有一天……我會被你逼瘋。」。
「我錯了。」龍姒裹終于崩潰,哭喊出聲,「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錯?你何錯之有?」龍驍涵悲從中來,冷笑一聲問,「你曌帝陛下如今可是人界百姓供奉的千古英雄,是開朝功臣,你有何錯?」
「我不可以死,我不能死,我答應過哥哥即便打到最後只剩我一個也要留著口氣,我不該撐不下去,我不能死,我怎麼可以死!」龍姒裹語甚淒楚。
龍驍涵胸口急劇起伏,心狠狠一酸。
龍姒裹,不是這樣的龍姒裹!
我要的結果,是想要知道你過得很好,阿裹,我只是恨如果我早知你的遭遇,我另可選擇你從沒出生過。
阿裹,會瘋的,我對你……會瘋的。
龍驍涵仰起頭,久久,久久地沒有動作,用空出的手抹去淚,淚珠劃過之間像一去不復返的光陰,等待著他把結局看淡。
欣長的身影彎身坐下,將痛苦的龍姒裹緊緊擁入懷中,抬手撫上她的眉心、眼楮……頓在她的唇際。他專注地看著她,似害怕一眨眼就會失去。
「你二哥,你二哥方才在曌域抱著你的被子嚎啕大哭了許久,垠川也說,大長老唯剩幾縷黑發在一夜之間全白了,你師父,你師父離開天庭前向我辭官了。阿裹……或許你對蒼生來說意味著希望,卻對家人的我們來說,卻是未來的一切。」
心髒很痛,龍驍涵再也說不下去,抬手擦掉不斷溢出的濕意,哽咽難聲,他把她狠狠壓進懷里。
「阿裹,你要知道,不管是怎樣的悲傷,只要是你帶來的,我們都無法坦然接受。阿裹,你既然出現在這個世界上,出現在我們的生命里,就不可以不辭而別的離去……你听懂了嗎?」
只是阿裹,你真听懂了嗎?
「……阿裹答應你,我不死,我決不會死。♀」
燈火花屏外,昏暗交接處,夜子碩不動聲色地佇立在原地,緩緩望定那個女子,那雙望穿千秋洞徹的眼眸一時泛過幾番淒涼。
一炷香後,龍驍涵安端好妹妹回了偏殿,而今偌大的偏殿唯剩他與大長老、夜子碩三人。
在他的示意下,隨性而來的仙官拖著幾摞素稿立馬上前,反之他卻慢條斯理地道。
「綦瑧,如今此處無外人,你乃是現今六界執掌司命亦是術家之大成者,很多話我也不必繞著彎子說了。」龍驍涵說道這里玩味地抬了抬下巴,視線眾人觀此,繼續淡淡的道,「卻未想過你把我的妹妹培養得如此襟靈敏悟,我是該感謝你,還是該降責于你?!」
如此二字咬字極深,殿外所有人都唰的同時望向夜子碩。
誰都看出天帝龍驍涵此刻雖語氣輕松可額頭青筋卻隱隱抽跳,倒是左側首位紫衫男子態度很冷淡,笑了笑,背靠紅木鏤花椅,沒有說話,手指只是無聲輕撥著桌前的無盤之棋。
他記得當年季雨微濃,她于一盤散棋之上的一番超凡兵法領悟。倒是大長老悶悶地盯著那些素紙良久,沉吟道,「大殿下,此番何意?」
龍驍涵卻陡然笑了,爽朗之聲響徹大殿听之卻無半分笑意,只見他揚手一揮,垠川默然上前呈遞數封泛黃羊皮卷。
密咒燙封而起的皮卷上攥著西海龍神族徽,被一道道解封開來,一卷卷熟悉的小篆字刻入眼簾,紫衫男子一僵。
「人間盛德余年,歲陰七月大音熠熠,八月長王作作有芒,失次,而顯于危宿,而今,時在九月,填星一宿,顯于壁宿,歲星再次失次,」龍一朗朗念來,別有深意的望了眼紫衣男子,「夜綦瑧,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沉默的男子身影一震,終于抬眸迎上龍驍涵早顯焦慮的眼神,有听後者一邊翻卷一遍失笑道。
「此間紫微太微之變兩藩有芒動搖,戰時日旁雲里乃帝王雲氣,雲氣佔卜為上,可用熒惑守心除之,夜綦瑧啊夜綦瑧,件件皆是天道之極術,這天下有此之能的,除了你與滄溟祖師等舊臣外,了不過就剩我妹妹了吧?不務課業,自行灑月兌,學藝不精?呵呵,天大的笑話,說來那些女紅禮儀她倒是會省,到頭來她什麼都暗自學了去,你真是培養得一個好戰神!」
不是公主,而是戰神。
畢竟這些辭藻早已超出一個公主該有的限度。
握在手心的棋子已經滾燙,夜子碩沒有動,只是抬首望著殿外越海而出的晨曦,金晃晃從窗欞延展向整片長殿的地磚,他若有所思地盯著那縷游走斑駁的陽光,手竟有點顫抖。
「大殿下,您的意思是公主她其實早已——」大長老話未罷恍然驚悟,一拍大腿,當下便回憶道,「天官有載,歲陰不在躔次中運行,分野國有二兆。一是,民有疾災。二為,有妃喪亡。」大長老微一沉吟側頭就問身側的垠川,「如此二兆,人間莫不皆有應象?」
「大人……」垠川臉色一沉深深看著紫衫男子,滿目躊躇之色。
這反應顯然叫在場的龍驍涵二人大驚失色!垠川可是西海的人吶,何時竟對一個海外之人如此恭敬,饒是夜綦瑧是自己人,可這西海正主可是端端坐在他跟前啊!
夜子碩當下笑了笑,點了點頭。「說吧。」
「是。」垠川話罷上前恭敬道,「其一,民有疾災,唯道人間盛德十八年秋白露,突降疫癘,那時人間尸橫遍野,草掩百骸,公主急賑救之,無奈亡者無數。其二,有妃喪亡,人間開朝之帝軒轅琉錚,北辰混戰好殺,三戰當日,其前世之妃趕赴以身施巫,粉身碎骨,公主單槍突圍,也沒能救活她。」
垠川說到這忽然不開口了,心中驚慘,只覺整個大殿不知何時都靜了,每人的臉上都似染上了萬重的霜。
他驚悸不安是因為他親眼見證了這場戰爭給太多的人帶來了一生都無法磨滅的傷痛。
那些數不清的悲歡離合,死生相隨一次次在他洞心駭目的目光中灰飛煙滅。
那是戰爭留給他們的,那是數不清的血淚留給公主的,一道以無數人的生命堆徹而起的傷,濃重的傷。
很多話已到了嘴邊卻不知如何開口。
想到白絡,那心如明鏡的女子,那史冊中的喪亡之妃,垠川的心髒幾乎停滯,但在這一刻,哪怕上座的極宮之帝再多問一句,那麼那個女子之死將無處隱藏。
「至于熒惑守心。」垠川抿緊了唇,「人間之戰,本是公主算準了時辰,當日恰逢那年的最後一場雷雨,到時天昏地暗,加之火星沖日之象,漫天的紅光定會照亮整片宙宇,任誰都能看出那與彼年西烈滅國之兆一致,可卻無想到,縱使算計了一切等待降臨的熒惑守心竟還是會提前來臨。」
那是怎樣的一種切膚之痛,當公主只身在亂軍中望著蒼天哭喊著,崩潰著的神情,像是听見了世界崩潰的聲音,垠川一輩子都不會忘。
五年來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垠川已不願開口再多道什麼,畢竟逝者已矣。可如今想來,如若沒有當初的那一抹驚天紅光,沒有白絡那一場誓死不屈的愛,公主對天神的委屈依舊會被深埋在心底,不見天日。
更或許也因為有軒轅陛下的愛,竟然能讓不堪其苦的公主,在這短短的五年中笑得如此安然如無恙。
垠川想著過去的五載光陰,匆匆且寫滿了離殤,于公主而言,絕不會是一場黃粱舊夢,那些重疊紛擾的時光,那些紅蓮盛開都不肯綻放的安靜又悲壯的回憶,穿神透骨,可想而知,她有多麼地傷心。
夜子碩自始至終握著棋子像在沉思,神色淡淡,視線卻落在寢宮的方向,目中神色莫測。
「夜綦瑧……」良久的沉默中,龍驍涵突然起身看向他,眉宇間隱有哀傷,「你可知阿裹對我意味著什麼?」
「殿下……」大長老下意識阻止道,卻被其揮手制止,他從袖中抽出一疊天宮圖,一卷卷,一摞摞,小纂工整,墨色蹁章,似乎這一個個日升月落的夜晚,穿透了女子四五年來一切的喜悲,「每一夜的星宮圖,一日不差,五年如此,綦瑧啊……這是阿裹的字,怎會如此工整呢?她是不是覺得翻多了怕連自己都認不清,所以每下一筆都格外的仔細。」
龍一自嘲地笑笑,怦地一聲,一把將厚重的圖紙丟在夜子碩跟前。「綦瑧,你可知,西海就一個公主,我就一個妹妹,阿裹如果沒了,這個世界上就沒阿裹了,驚天校驗,獨赴魔淵,天柱之方,心頭之血,不盡之木,戰火人間,夜綦瑧你試問,你還能陪她經歷多少?」夜綦瑧,你試問,你還能多少只心,又愛她多深。
是啊……一切已如償。
夜子碩沉默盯著手中的棋子,垂下了眼簾,心中悲愴泛開,他後仰將身體深深陷入背椅之中,腰間的煙嬈石也在此刻扣著不盡木發出輕響,像扣著誰一寸一寸的舊時光。
他從前只知自己死不要緊,只要阿裹不死,可現在,這個亂世,他更怕自己提前于她死去。他不能死,她更不能死。
在她承受了那麼多那麼重的傷痕時,她不該有個荒涼的結局,這個世間沒有這個道理.
沒有這個道理……
他側首痴痴望著有她的方向,濕意側滑入衣領。
可嘆只嘆這個世間,紅顏太短,卻道青冊太長。
「龍一,我的過去荒唐的就像一場夢,而今,我不能失去阿裹,沒人能令我失去阿裹,舊黨不能,這個世道不能,這個蒼生更不能!」
話罷負手而起與龍一對立,挺拔的帝袍于日光中散發著迫人的光芒,微風過境處,平靜的容顏下原本透骨酸心的眸光,已然變得銳利鋒芒。
他是過去的夜綦瑧如今的夜子碩,他是滄溟之主,更是現今的浮黎紫薇大帝,他經歷過曾經的四面楚歌,如今更沒有理由知難而退。
帳幔系上的鈴鐺叮鈴作響,晨起的風一道道吹向殿廊,吹散殿中的雲霧,摩挲得人身心舒坦,夜子碩已然,負手仰望遠處的神女殿,清風爽朗,面色已恢復成素日的從容。
煙嬈大神,我的決定,您該不責怪吧。
她是你選中的女子,卻染著我過去一切明媚而美好的過往,因果輪回里,我遇到了她,風雨飄搖中,我們彼此早已傷痕累累,而此刻,我的這番決定,是要與這個混世蒼生為抗。
所有蒼生眾流稱頌的「聰明睿智,智周萬物」原來于我此生此際,不過是等待這一刻決定的來臨。
——天下不得不征服,而心愛之人不可不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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