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歷史逐騰如激流拍浪.
《天頤大•史》軒轅皇紀,盛德十七年。
五月初八,南王三十大壽,東加封為顯定王。舉國大慶,寫書于辰,邀公主嚭返畿與國同慶,四月,國書抵辰,辰不應。十日,特使再請,辰以事多務繁為由,再拒。
五月初五,謠諑四起,傳公主嚭死于宮亂,秘喪不發,尸骨未寒。使三請,無果。虜其婢訊之,終得佐證。
五月初八,信書至都,南王聞之,袒而大哭。遂為公主嚭發喪,臨三日。發使者告于天下曰︰辰僄悍狡賊,背棄忘義,怙惡不悛,逆孚眾望,南民弗堪,誓舉兵以伐辰。三日,東頒帝詔,助南討辰。
史官毫鋒一頓,將筆一收,擱在硯台上,抬眸凝視著前方書案上黃袍之人。
不過月余光景,一彈指頃間,天下又一場蒼黃翻覆。
他在朝為官數十年,歷經二朝興損,波譎雲詭,竟也看不透如斯局面誄。
自這代帝王登基以來,一招招連環心計虛虛實實,撲朔迷離席卷八荒大地,整頓乾坤,風生水起。一代豪杰,幾許豐功偉績已是一筆難書。
「陛下。」殿外,有一身影突然現身。
軒轅琉錚示意,黑影一晃那人即刻出現在他身側,
「說。」渾厚的聲音響起。
「今日白絡姑娘與皇子還是居于院內,白姑娘氣色好了許多,臣已遣人將血燕送了過去。而那夢洄、檸願與沈宗正依舊在兵營里操兵,倒是……姑娘日前留下紙繪的‘拒馬’今日出工了。」
「沈宗正可有說甚?」
「無,但宗正言,陛下要問起,他便讓屬下轉達陛下,一切正常,又道姑娘留下的兩名婢女皆是深諳世故之輩,多派人手定會叫其察覺,宗正道中軍有他,請陛下務必放心。」
「哼,誰不知道那小子被那丫頭迷住了。」年輕帝皇橫眉哼了哼,可听在那京墨耳里那就是赤-果果的嫉妒。
心忖沈宗正素來隨性自在,雖身兼要職管理皇族事務,在皇族中也是德高望重,可自與那對主僕白往黑來間那性子就愈發的歡月兌,樂不思蜀起來了。
上頭一陣沉默,良久,似乎終于按耐不住,丟了句,「她呢?」
「……並無消息。」
軒轅琉錚听了,像是習慣了這千年不變的答復,竟不怒反笑起來,那笑刺骨鋒芒絲毫不帶暖意,只讓殿內的二人心頭一涼,只覺一股寒意從背脊串起。
「好,很好……」隨即有恢復那內斂的冷靜神態,豁地從龍椅上站起,大喝,「傳令下去,大軍整裝待命,不必等了!」
「是!」
軒轅沉默的看著他退去身影,抿緊的唇如同他僵硬的身軀。
失蹤,又是不知所蹤!
杯雪,我當初就不該把那珠子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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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虞山。日暮,
萼華端坐在軟榻旁,一雙秀手來回于軟榻間。身側金盆內之水已然紅透,涼涼的不再冒升熱氣。
「家主,未時了。」一仙婢撇了眼日晷。
萼華點頭,捋了捋榻上之人前襟,目光一刻也未從她身上挪開,開口問,「衣裳可洗淨了?」
話說卻是對著剛進洞的女子。
「洗是洗了,可是家主您說不讓使力,所以還是有些血跡。」
說著走來將那身長裙捧至萼華眼前,瞄了眼床榻之人,忍不住道出心中的疑問,「家主,這天庭公主是不是病了?這血漬……不像是今日留下的。」
萼華也是蹙眉,端詳著那方睡顏。
心頭頓時愈發愁緒綿綿,姒裹是極愛護這衣裳的,平素雖是隨性但這衣裳卻完好如初,方才即便怕沾染了一星半點血跡都不肯再穿,這血跡怕是在她無意識留下的。
只是……她的身體,真的到這種地步了麼?
便連她都診斷不出的地步。
緊了緊手中方到的書信,一股不好的預感漫上心頭。
想及間,听見身後仙婢喚了聲,「神女您醒了。」
萼華抬眸,看向床榻之人,一雙漂亮的眼楮汪汪地注視著自己,蒼白的唇正對她彎著好看的弧度,梨渦甜甜。
胸口窒了窒,撫上她清瘦的臉頰,「醒了,不多睡會?」
女子搖搖頭,伸手揉了揉胸口,「不疼了。」
「傻丫頭,不疼了傷口也還在,馬虎不得。」
龍姒裹回了個鬼臉,摟著萼華的手笑,「姐姐你太小看我了,我可沒那麼嬌貴。」
萼華莞爾,就著她的手俯身將她攙坐在榻上,招來仙婢,
「薄允日前從天庭捎來的綠茶,還是你師父親手栽培的,西海的茶種,我可舍不得,等你來嘗呢。」說著將茶鐘端到姒裹跟前,嗅了嗅,一臉的陶醉,「好香呢,喝喝看?」
姒裹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就這她的手輕酌了口茶水,茗香入喉,帶著一股月兌塵的清逸,像極了那人的味道。
「司祿星君對姐姐真好。」
司祿星君薄允,如今是東海仙尊萼華的夫君。
提及那人,萼華難得的露出嬌俏的笑靨,順了順額前的碎發,「當年與你師傅同為南斗六星君,而今一個位列極宮天神,一個久滯本位,當年想來雖是有所遺憾,但他既不願追求功業之事,我更不願勉強,如今對我們而言平安亦是福,我和他都很知足。」
姒裹點了點頭,轉念一想,「如今這魔界紛亂,六界風訊不斷。能避開總是好的,大哥與師父是饒不得那些覬覦握權之人的,精靈界如今的盛世便是最好的例子。」
既然說到了六界紛亂,又想著懷中之信,萼華一陣心憂,面色不由的陰沉緩緩說出壓抑已經的話,
「姒裹,上古之神獸並未全數消失。」
「什麼?!」
萼華掃了眼侍女,諸人立即欠身退下。待偌大的洞宇只剩二人時,她才從懷中抽出那封信展開,
「你知我母族乃是敝曦大神下遣龍族之後,可這次可派出的昆侖鏡本想探其本源,可誰知卻對那魔族北陰根本無用,而不久前他又再度于六界中消失。」
听了這話,龍姒裹只感心底一沉,上古神器之昆侖鏡乃是大神敝曦所有,能洞察天機,知曉古今,更有窺視萬靈本源之力。想到此她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抿緊了唇,隔了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艱澀的開口。
「你的意思是,北陰就是上古神獸,他根本就不是什麼仙、魔!」.
「是。」萼華語氣駑定,「昆侖鏡都探不出他的命數真身,那就只能證明他根本就不存在于六道輪回中,只怕六界傳言他為魔族之後也並非屬實,想必也是他故意散布混淆視听的手段。」
「那他是誰?」龍姒裹下意識屏吸。
為什麼世間除了她如今還會有人牽扯上上古之事。
萼華臉上線條逐漸僵硬,「我並不知曉夜子碩是否探知此事,但是,單據我所查這北陰身上的靈元確實是上古神獸的氣息,便連青丘王都不曾有過的濃渾神氣。」要知道青丘王已是距離上古最古老的一派神獸。
「你是說,他是……」
萼華手起焰火,手中之信頃刻間化為灰燼,她起身道,「沒錯,是燭龍!」
龍姒裹渾身重顫,手因為震驚攥得指節寸白,「我怎麼沒想到,燭龍便是燭陰,他沒有死,他甚至活著!」
燭龍又名燭陰,是上古之神敝曦駕其狩獵之用,人面龍身,雙目一本一陰,口中餃燭,原在混沌中用之來取光。轅詭開天後,用之調濾陰陽。直目正乘,魂乎無往,居鍾山下,盈北極只。這不就是北陰!
「怪不得他會上古神咒!他定有敝曦的授德時的封天印,可顛覆乾坤,怪不得六界根本就無處可尋。」
只因為他是上古神只孕育下的神獸。歷經開天闢地,億萬斯年的上古神獸!
萼華聞言更是不安,緊凝著她,眸中已顯憂患,「敝曦歿後,其獸晝吸日精,夜納月華,繼用敝曦淨咒用來淨化人識,估模也是那時修煉成人身。」
「可有了他,煙嬈大神又為何還要創造龍族?」姒裹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