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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帝帳內,一疊繡章奏本被雙大手推翻,連著案前筆硯啷當墜地。
「誰允爾等接觸百姓的!誰允的,給我說!!」
軒轅勃然大怒,望著跟前一眾戰將,皆日平日里叱詫沙場之輩,身經百戰怎會犯了如此忌諱的大罪寮!
中郎將胡陵率領前軍,走在最前頭,今早于西南軍對接後與二軍,平日里最是謹慎周全,只是如今腦門皆是冷汗。
「我東軍自四載前由雪姑娘操練,所經之途無不嚴守軍令,不傷人者之業,見民改道,更不提接觸貧弱百姓,軍中將令如山斷不會有如此作為,望陛下明察!」
軒轅握緊拳頭,見諸位將領難以置信地瞪向胡陵,眸中帶詫匚。
飛歌將牙咬得「咯咯」作響,破口就道。
「大胡子!事起前軍你還敢賴,我中軍後軍可沒損一個弟兄!」
胡陵听言刮眉豎起,佩劍之手忿然握緊,急道。
「老子帶軍數十年,從沒出半點岔子,手下兒郎皆是重教之輩,慎遵職事,所行不過百里之遙,斷不會做出違逆軍令之事!」
「莫不真是借助鬼神之力?」有人下意識呢喃出聲。
眾人已是憤懣難平,聞聲而望,見之南國一將軍失聲開口。緊要關頭卻如此口不遮掩,無疑火上添油.
只是這一聲無辜呢喃,倒是讓軒轅面色一靜,開始思索。
「夢洄,昨日三千攀峰將士,有多少南軍?」
夢洄被提名,也是見過大事之人,立刻沉吟思量,片刻,道。
「昨日東軍一千,南軍二千,戰傷百人,應有千余之人!」
「現在何處?」
沈容與即刻接話,兩軍三軍調遣之事由負責。
「夢洄、檸願等人探得路回營後便遣至前軍引路去了!」沈容與這時反應過來,目光等著胡陵,「衣裳未退,時下還是穿著東軍的!怪不到如此皂白難分!」
一番話至此已然十分明了。
「這麼說,與北民接觸的是我南軍?」南王有些失神的問。
南越一眾大將頓時怒了,一咬牙,「查,給我仔仔細細的查,哪處遺漏就給我往哪出查!」
軒轅琉錚滿腔的怒火無處可泄,一時目光灼烈非常,大手一揚,制止東歌諸將連聲責難。那樣的目光,沈容與只在當年丞相季嚴斷都糧,投河毒時才看到過。
一時大帳歸于死寂,半響無人敢出聲。只听軒轅大帝冷笑拂袖。
「南王,二朝共謀討辰已非朝夕之事,南越之兵鏗鏘幾何朕是有幾分領會,只是,不近婦人不欺犢子這約款,南越這罪可背不起!」
南越大將驚駭,一時汗洽股栗跪接在地。
東帝言下之意,若不是南兵見美思之,近身婦駭,讓北辰得了陰逞,斷不會染上那惡疾之癥!
此時,帳外有將來報。
「進來。」發話的是一臉黑青忍怒的沈容與。
來人立刻撩帳俯身跪拜。
「說。」
「啟稟陛下,杯雪姑娘與柯雷將軍已尋得死者且時下劃地為營,不準外兵進入,三軍得姑娘令已然全線封鎖消息,禁令謠諑再起。」
听言,周圍的氣氛更是死寂。
「她有說何時回來?」
來人一怔,旋即听出陛下這話言指何人,當下喉嚨發緊,有些艱難道。
「姑娘道……疫情不減,軍心不穩她暫不歸營。」
話未落,便看陛下一個手刃,披碎了案前茶幾,一時木屑橫飛,裂的裂,碎的碎,狼藉一地。
眾人驚得更是埋首在地。只留沈容與與夢洄二目相視,擔憂不已。
如今她自是知曉陛下心念,擔憂公主卻恐其染病,他並不知道公主神身,應不懼此疫,只是這一份擔憂卻與她一般,況公主心中權裁如何,她亦明了,心中一思量,口中便道。
「陛下,小姐不回來是對的。」
軒轅轉過頭,凝進她的眼楮,冷銳的眸子未退。
「自古萬里關山阻,路途迢迢,陛下,我們好不容易才到今天這地步,無法回頭了。自古將乃三軍之骨,失將者軍內必險像橫生。」說道此處一頓,掃了眼眾人方道,「小姐雖不及眾位將軍閱戰豐富,但亦能臨危不懼,化險為夷。北辰陰險乃助惡之眾,滅國不遠,小姐此番留下夢洄,應是囑咐夢洄在必要時規勸陛下應要痛定思痛,以大局為重。」
在眾將紛紛聞言愕然抬首看著這個女子,不想她竟也是如此巾幗人物。只看夢洄側臉,上前一步用二人可聞之聲道。
「陛下,一人功成萬骨灰,一步失策,滿盤皆輸。犯我國者,雖遠必誅!陛下安心,君恩厚重,小姐定安然無恙。」
話落,別有深意的看向軒轅琉錚,鎮定一笑。
換來的是軒轅微微凝眉,負手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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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德十八年秋,二國伐辰,辰守塞而軍,高壘休戰,閉關據阨,荷炮而守之。東歌有女,決策向頂,引兵三千,臨夜攀嶺,破之,鎮撫邊境。次日,大軍越嶺數重,西南二軍,不暇晨餐。
白露,辰侈陰狡,以人疫重損二朝肱股,士卒恐,謠諑四起,歌惡邪日久,上干和氣,天之所棄,疫癘為災。式微,二皇下詔,劃疫區,使監謗者,以告則殺之。
後三日,謠謗鮮矣,三軍莫不敢言。
二日,二皇請駕拈香,文武隨班拜求,赤羽幢搖,祈天賜福,疾亂寧息。
四日,軍士自叨執掌,是夜,東帝酒敬亡魂,自為歌曰︰「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慷慨傷懷,君臣涕淚,三軍復寧。
至此,監軍督計,疫禍十日,二朝將戰折損十余,士卒不可數計。
十一日。晴。
信炮響亮,東營門開,旌旗揚展如雲蔽日,北辰外使,持信而至。
東南二皇高坐其位,袖展龍袍,百官跟隨,如此宏景令來者不禁心生懼意,早聞東帝品貌非凡,今之一見,鳳表龍姿自而出群,與北帝雌雄勝負隱然可分。
「北辰孫摯參見東帝、南王。」來者上前見禮。只是這一拜卻未曾有人喚之免禮,一時北辰諸人尷尬萬分。
「北辰一舉損我將士無數,此番而來,莫不是要見我等之笑話?」沈容與一側忽而開口,寒目望來,神情帶諷。
北使面皮僵了一下,不及細想,卻被東帝一道聲音,驚得差點窒了息,
「來者可是北辰相國孫摯?」
「正是孫摯。」
話語一落,四下嘩然,不想北辰此番遣使而來,竟是搬動了一國之首宰的相國,古來二軍交戰,使節難逃殺害以供敵軍泄忿而揚威,看來北辰此局賭大。
軒轅識了此人,對此不置可否,只道。
「相國連夜趕至,應是北辰有事通傳,直言罷。」言語清朗,不見三分愁色,也並無加難于他,如此磊落氣魄,孫摯不禁心生佩服。
「孫摯一來,奉我帝之旨奏上北帝親筆國書。」說著俯伏將本獻上。
軒轅直直望著跪伏之人,神色高深莫測,揚手接過侍官揍本,大掌一番,略雲,不過一刻,玩味一笑,聲音赫赫帶著郁怒。
「北辰欲與我朝一舉三戰定江山?!」
四下聞言一片哄然,無數雙驚怒眼楮刷地齊看向相國孫摯,劍出鞘成此起彼伏,王帳之內頓時劍弩拔弓。
孫摯神色倏然變白,緩緩環視眾人一圈,心中悶恨交加,面上澀然一笑,泣而奏曰。
「老夫乃三朝閣老,一生為國。一子戰死,一女和親遠嫁蠻族,但求鞏固萬世之皇基,不料世事多變,使臣一片苦心付之東流,如今膝下無血親,但求東帝賜老夫一死,待得黃泉路上也尋得一由稟先帝空托。」
「相國當知曉,北辰數日前這一殺招折損了我東南多少將士。你以為這樣如今我二國便奈何不了爾等北辰?」
軒轅看著跟前下跪之人,露出一抹冷笑來,
「如朕未說錯的話,相國孫摯是被迫來送信的吧?」
孫摯心間一顫,暗嘆東帝一雙銳眼竟這樣睿智,連他並非自願而來都能探知,恐北辰朝堂之事怕也在他也悉知一二。
只道如今國師淮陰朋黨作奸,蒙蔽欺君擬了個三戰定江山之計,又逼得他親自送信,枉顧他重臣之節,趁著東南二國為厲疾所累,妄想借此將二國生吞入月復,如此壞先帝之大業,當失天下啊!
「三戰定江山,相國素秉忠良,怕這計是使不出您老之手罷。」
孫摯心中蔓延出前所未有的恐懼,寒著臉,已心卻被他國君主窺盡,是酸澀是屈苦交雜,一時竟口不能言。
「你們怎麼看。」手下反復摩擦著信箋,高位之上軒轅看向一側的沈容與和夢洄二人。
沈容與眸光凌厲的看著下方之人,掃了眼侍官遞來的請戰書,開口。
「有利有弊。」話罷別有深意的看了眼夢洄,後者挑眉一笑,語氣輕然而冷漠,看向東帝。
「我東南二軍將士驍勇,三戰又有何難,這利在于速戰速決,減少傷亡,而這弊在于,我為明者,敵處暗方,恐有殺招。」
「杯雪姑娘如若此刻在就好了,軍國大事她莫不知曉。」南王下意識呢喃,下一瞬就收到無雙眼刀射來,慌不迭閉嘴。
「若非你南越生事,姑娘只怕此刻早有結論了!」飛歌月兌口而道,聲音更冷。
「陛下,我家小姐道若局勢一時舉棋難定,讓我將此信呈予陛下。」說著,上前二步將信恭奉在案上。
「此間之事她早已知曉?」軒轅挑眉,伸手飛速展信。
「當然不。」夢洄似笑非笑的注視著他。
內心道,而是你們間無語言之的默契。
軒轅大手一展,一方熟悉道不能再熟的小篆引入眼簾,定楮一看,素白信箋,寥寥不過二句。
——疾之不解,釀成大災。久之不戰,怠荒成害。
一時默然無言,剛硬黑眸中有瞬軟化。
杯雪啊杯雪,蒼茫山闕,這一世帝皇之旗,我就等你這句話。
很快恢復神色,眸色漸漸濃由轉淡。眉目之間儼然流露出股一世梟雄的宏圖霸氣。
「相國孫摯,朕不殺你,朕非但不殺你,還要你見證這場曠世三戰是何等落幕。回去稟告北帝,道我東歌、南越應他之邀,三日之後二軍競武擇日,迎戰!」
話罷,袖手橫揮,黃袍之上九龍騫騰,呼卷蒼茫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