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些話時,我不是不知道後果的,可是前面已經沒有路了不是嗎?再壞,還能有多壞?
他兩條長眉擰動,握住我手腕的手微微的顫動,面色猙獰得分明是就要吃了我,我狠狠瞪著他,心里有種豁出去的暢快,不記得有多久了,自從看清了他的心後,再多的委屈再多的憤怒再多的恨怨,我都咬牙咽進了肚子里,從不在他面前假以半點辭色,而今天,我終于可以不用再忍再藏再違背自己的內心。肋
想是他到底心虛,他神色間竟漸漸有了絲狼狽,眸里光芒一斂,竟微微的偏了偏頭,再回過來時,卻只是看著我的手,語氣冰冷的喚,「迎秋。」
迎秋想是早就等在門外了,他話音才落,那簾上的銀鈴就「叮當」一響,迎秋幾乎是撲了進來,「是。」
他將我的手狠狠一朝床上一按,然而落下時卻分明是極輕的,站起身來冷聲道,「好生服侍你家主子,若是再有不肯吃飯用藥的事,朕即刻杖殺你于棍棒之下,」說完,他一揮袍袖,冷冷而去。
他這番話直讓我驚得倒抽一口涼氣,他分明說給我听的,用迎秋的命,來鉗制我。
死死盯著門上猶在搖晃的銀鈴,我憤怒的吼,「凌御風,你好卑鄙……」
迎秋早嚇得身子似篩糠般的抖,一听我竟出口相罵凌御風,頓時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的撲過來捂我的嘴,「娘娘,您這是做什麼,您不要命了麼?」鑊
我使命的推開她,流著淚吼,「命,我的命現今還輪得到我說要不要麼,」伸手指向門外,「整個蕭家都已經在他的刀口上,都已經在他的刀口上了。」
「娘娘,娘娘……,」听不見外頭鑾轎上的金鈴響,迎秋知道凌御風還在外面沒走,唬得身子直發軟,然而我癲狂之下她鉗制不住,情急之下,抓起被角就往我的嘴上捂來,邊拼命按著我邊淚落如雨的道,「娘娘,娘娘,您可不能這樣兒,您這樣會激怒皇上的,你這樣只會讓老爺死得更快啊……」
我正揮舞著的手陡的停住,透過模糊的淚眼,迎秋亦是淚流滿面,她見我像是听進了她的話,忙對著我連連點頭,以表示她沒有說錯,我輕輕放下手來,腦子里一瞬之間想的卻是葉子諾的計劃,他在幫我救父親,是的,還有他在幫我救父親,我不能吵鬧,我不能激怒凌御風,我不能讓他惱羞成怒之下讓人在半路上就把父親殺了,我要等,我要等到最後一刻,若葉子諾能成功救走父親,我定將遵守諾言,不管葉子諾給我安排的是似海深情還是刀山火海,我都去跳,而那時,凌御風,你我之間,就再無關系了。
這樣想著,我緩緩的靠回身後的錦墊上,迎秋依舊緊張,只抓著那被子盯了我半天,才確定我是真的安靜了,她手一滑丟下被角,腳上一軟就跌坐在了床沿上。
我不說話,她也無言,一時,屋子里靜得能听見銀針落地,這樣等了一刻,才听見屋外不遠處,終于傳來御用鑾駕上金鈴的叮當響聲,隨風而來,悅耳聲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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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這一天開始,我就都按時吃飯按時服藥,太醫再來瞧看我手指時我也不拒絕,而凌御風那日雖怒極而去,到晚上時,卻依舊是留宿在靜怡宮,只是,他是睡在另一間臨時安排出來的偏殿里。
迎秋將此事回給我時,讓我又奇怪了一次,我以為,在我那樣的觸怒他後,他該拂袖而去再不進靜怡宮的了。
這樣想時,我就忍不住要笑,凌御風,若你只為拿我來安撫父親手下那二十五萬大軍的軍心,對外做做樣子就好,今日這樣認真投入的來演這場戲,到分明有些過了。
難道,你是在怕什麼嗎?所以,即便只是一場戲,你也絲毫不敢懈怠,力求絕對的逼真?
這樣的想法只是一閃,我便丟了開去,對于我不能掌握的事,我實在無須多在上面費心思。
可是我隨即又發現了新的問題,那就是,自從凌御風一道聖旨禁了靜怡宮的出入後,靜怡宮事實上已經成了鐵桶一般的禁地,不管是齊安還是葉子諾在外面的人,不能進也不能出,如此,我竟然再得不到半點消息。
當意識到這一點時,我頓時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偏凌御風依舊每日的在靜怡宮里處理政事,我縱是急得嘴上起了泡,也是半點動靜都不能鬧出來。而那個偏殿位處靜怡宮前門右邊一個單獨的小院子里,禁軍只須將通往內苑的月洞門一關,即便每日不停有人來覲見聆听聖訓,亦是內外兩重天,亦是半分交集也沒有。
看著那扇朱紅色裹了銅皮銅釘的大門,我心中直恨到滴血,凌御風,你這樣做,分明就是怕我知道父親的事,你到底有多見不得人,才會使出如此卑劣的手段來?
可是,我要這樣就此待斃?
不,絕不,我不能在這里生死由命的干等,我一定要和葉子諾取得聯系,即便不能幫到他什麼,但是最起碼,我多少會知道些父親的情況。
可是要突破這個局面,就一定要打破靜怡宮眼前這個鐵桶的局面,而這一點,就還是要在凌御風身上下手。
一咬牙,我吩咐迎秋準備水讓我沐浴,迎秋不疑有他依話安排,我依舊將她攆了出去,關了門,等那水已涼得透了,我才月兌了衣服坐了進去,然而天已微熱,即便這水已經涼得透了,也還是不覺得冷,我泡了半日,竟連噴嚏也未打一個。
(君子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