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瞳孔都在因為憤怒而放大,我的父親戎馬一生,多少謀略算計沒有見過,會如此輕易的就上了人的當?
眯一眯眼,我從齒縫間擠出,「怎麼皇上覺得朝廷向來器重的撫遠大將軍,會憑別人幾句話便就輕信得要叛國了麼?」肋
「他自然不是很容易就相信的,可是他為人正直,從不曾學朝中其他大臣那般,在京中留有眼線,是以他去了邊境後,于京中的情形更是半點不知,如此,雖然他面對那些所謂的證據並不肯相信,可是你的親筆書信卻是一記重錘,讓他不得不相信,自己最疼愛的女兒,已經到了危急關頭了,」凌御風的語氣里滿是無力,「他的理智終于崩潰在你的那封親筆信上……」
「等等,」我莫名其妙,厲喝著打斷他,「我的親筆信?」
我在腦子里飛速轉動著,要說親筆書信,只有父親跟朝廷為糧餉產生沖突時,凌御風讓我給父親寫過一封,之後,我何曾又給父親寫過信?
而即便我確實有寫過,也絕不會有讓父親以為我將遭不測的內容,不是嗎?
就見凌御風雙眉一攏,定然看著我,「那封信,確實是你的筆跡,只是,有幾個地方被篡改過,其篡改手段極是高明,更加上蕭老將軍愛女情切,就……」
「什……什麼?」我心里激烈顫抖,「確實是我的筆跡,只是被篡改過?」鑊
他點頭,「是。」
「怎麼會是我的筆跡,怎麼會,」我再也忍耐不住滿心的激動,宮中規矩森嚴,為防有人窺探宮中私事,決不許輕易流出半紙片字去,我往日但有練筆,或造冊收好,或就地焚決,如何會有我的筆跡流落出去?
「那封信上語氣隱晦,只說有什麼事要發生,讓你父親帶上你母親離開等等,你……你沒有寫過這樣的信麼?」
凌御風不知道是顧忌什麼,說到最後一句時,語氣竟然有著一絲的顫動。
「轟」的一聲,我卻仿佛五雷轟頂,這樣的信,我寫過。
那日,我獲知父親難以保全,絕望之下,葉子諾慨然承諾或劫法場,或中途營救,一定要將父親救出,而我便寫了封信托他轉交母親,讓母親即刻搬離家中,那封信上語氣,像及了凌御風口中的這一封。
我帶著難掩的倉皇看著凌御風,凌御風立刻看了出來,啞聲問,「你寫過,是不是」
我默然點頭,眼里已撲簌簌的落下淚來,難道,竟會是葉子諾?
一念至此,我突然像是明白了什麼,結合葉子諾後面的種種行為,難道,他竟是從很早就開始部署這一切,正月里皇後大封禮服的出錯,父親為謀逆而自盡,這一切的一切,都不過是為了點燃我心中對凌御風的恨意,從而,幫他弒君?
我越想越是這個可能,他知道凌御風身邊的鐵血侍衛無法突破,于是百般尋找機會,恰巧發現我竟是幾年前救過他的人,于是,他就名正言順的有了接近我的理由,先待之以禮,再動之以情,讓我從心底里先跟他親近起來,如此,一但我的父親有事,我第一個就會找他,並且,也只能找他。
如此,我竟是一步一步的按著他既定好的步驟,很令他滿意的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是這樣的罷?
這種感知讓我心痛如絞,這些日子以來,我一直都活在對凌御風的憤怨之中,以至于我被仇恨蒙住了眼,竟看不到這翻雲覆雨的背手,藏著的到底是誰的手?
不知是痛還是悔,我大口大口的吸不上氣來,半晌後,我才低低的道,「我確曾寫過這樣的一封信,是給母親的,交由衛遠侯轉交。」
就見凌御風眉頭一挑,眉眼瞬間冷冽,「果然是他。」
「你知道?」
他的黑眸中泛起一絲幽冷,「當蕭老將軍那邊一有異動,朕就覺得不對,只是葉子諾的手段太過高明,朕暗中幾番盤查都沒查到他的頭上,若不是……,」說到這兒,他朝我看了一眼,才又接著道,「若不是那日在城南小牢中,有死士拼死要搶你出去,朕還想不到他的身上。」
我直覺得心里像是在打鼓般的「咚咚」狂跳著,一股氣堵在喉嚨口,直壓得我氣也喘不上來,我突然想起,當日在城南小牢中,我曾遠遠的听到父親說自己是中了人的算計,卻又謝領御風的好意。
我顫著聲問,「那日在城南小牢時,我曾听見父親說什麼‘謝皇上好意,’是……是什麼意思?」
凌御風薄唇抿了一抿,目光忽明忽滅,「蕭老將軍和匈奴勾結聯盟,證據確鑿,朕不能赦了他,可是朕也知道蕭老將軍一世忠心,更……更不忍你傷心,所以,朕便打算悄悄的放了他去,讓他隱姓埋名安然晚年,可不想蕭老將軍卻是個寧折不彎的烈性子,他——選擇了自刎!」
說到最後一句時,凌御風的臉上滿是戚然。
我直連指尖都是冷的,原來,我苦苦糾纏苦苦惦記憤恨的背後,竟就是這樣的簡單!
確實,以父親的傲骨,他是絕不肯隱絕了姓名苟活于世的,這對他老人家來說,實在是莫大的羞辱。
可是,就在這一刻,我卻突然發現自己面對著一團迷霧,葉子諾那邊的說辭還在耳邊,凌御風這里又有了他的一番道理,都像是真的,又都不像是真的,而我,就像是在那迷霧中找不到歸路的懵懂孩童,越是絕望,越是不知道哪個方向才是對的出口。
雖然後天要回鄉下看兒子,但是爭取這兩天存稿不斷更,能多更就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