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次其實是去跟遼國交換契約的。皇上願意一生不攻打遼國,並且把地圖上用紅墨汁圈出的十五座城池割讓給遼國,只為了換取你。可是他怕遼國還不肯,也怕別人說他只愛江山不愛美人,才帶了這麼多的士兵去,一來以防萬一,二來掩人耳目。」羅副將的話給了傲荷當頭一棒,把她敲得暈乎乎的。她一直以為,他為了攻打遼國不顧自己作為人質的安危,她居然完全想錯了,元無極是為了她才挑起戰爭的!肋
「但是我們誰也沒有料到,列瑤公主只身進了我們寨子。皇上跟她講契約的事情,卻被她一口拒絕。她同意放了你,但她的條件是,皇上必須主動和親,娶她做當朝皇後。」羅副將說。
「然……然後皇上就答應了?」她哽住了。
「皇上想了好一會兒才答應的。」
之後傲荷就沒有理他,獨自一人走了。她終于明白,為什麼剛才元無極跟她說娶列瑤是為了她了。她的心靈受到了強烈的震撼,震的她不得不彎下腰來大口喘著粗氣。
她的心那麼小,能夠踫見的人不多,能夠支出的,亦只要那麼幾個。她回想著以前殘存的溫柔,那些點滴,都在證明著,他愛她。為什麼這麼明顯的現象,她卻一直看不到,等到她看到了,卻已經晚了。
她沒有辦法獨自承受這一切,她大步跑到了宮女房,敲開天麟的門,看到了正準備出去的天麟。鑊
「姐……」她放聲大哭。
「傲荷?」天麟看到她時吃了一驚,走上去緊緊的握住她的手,說︰「你還好嗎?我听說你是被遼國擄去做人質了,你怎麼突然回來啦?」
傲荷一邊哭,一邊斷斷續續地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她。听完了傲荷的訴說。天麟顯得魂不守舍了。
「你這些日子受苦了。可是你得到了皇上的愛,就這一點,就夠讓我羨慕一生。你還哭什麼?」天麟說。
「可是姐,是我誤會了皇上,他說他再也不會對我好……」傲荷已經泣不成聲。
「即使那樣,也是幸福的。」天麟的眼楮里閃著淚光。
中午,在尚武殿。
元無極感到很頭暈,無奈,因為他昨天稱病偷溜出宮去魏國的事情被太後知道了。太後為了這件事,專門跑到尚武殿來。
「皇上可不可以不要再任性了,你貴為一國天子,應當注意自己的身份!」太後陰沉著臉,瞪著站在一旁的元無極。
「兒臣去魏國,是為了與魏國皇帝談公事。」元無極隨口應付。
「談公事會跑到青樓里去談嗎?會把青樓都燒光嗎?今早哀家就接到魏國的飛鴿傳書,皇上你為救美人而跑千里的故事,已經在魏國傳開了!」太後說。
元無極懊悔了。昨晚應該殺他們片甲不留的,都是他還有那麼點憐憫心,才放走了嫖客,事情才會傳出。
太後見他一言不發,然後說︰「又是為了那個宋傲荷吧?」
「不!不是的。」他激動起來。他不想讓別人知道,他為了這麼一個不值得他付出的女人,付出這麼多。
「哀家不管皇上是為了誰,還有九日大婚就到了,請皇上上一點心!」太後說。
「是。」元無極說。
太後無奈地看了他一眼︰「皇上好自為之吧。」
夜幕降臨。傲荷在宮女房發著呆。
她想︰我真的不知道皇上是因為我才娶列瑤的,也不知道皇上願意用十五座城池來換我,更不知道,原來我早已得到皇上那一生唯一的真愛。我要去跟皇上解釋嗎?還是不要了吧。解釋了又能怎麼樣,我現在都不知道我對皇上到底是什麼感覺。我愛的是追風,還是皇上,我自己都不知道。這樣一個混沌的我,也不能去接受他。現在,追風還被關在牢里,也許還在受著折磨,而我卻無能為力……
「聖旨到!」她的思緒被太監的吼叫聲打斷。
太監進了宮女房,手拿著聖旨,一副威嚴的表情。所有的宮女都在太監面前跪下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宮女宋傲荷不顧名節,媚惑皇上,私通欽犯。今數罪並罰,罰杖責一百,免俸一年。欽此。」太監讀完,伸手把聖旨遞給了她。
他就算恨她,也不用這麼絕情吧。懲罰一個宮女,他不用口諭,不用轉告,居然用這最引人注目的聖旨。他想要召告這宮女房的所有人,他恨她嗎?
「謝主隆恩。」她磕了個頭,顫抖著接過聖旨。
其實,比杖責,免俸更可怕的,是周圍那些宮女的目光。之前她們把她當了一個月的主子,對她算是卑躬屈膝,以為她不久就會被封為妃,沒想到最後居然會是這種結果。她們的態度無非就是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
首先表現出來的是總管。太監一走後,她就站起來,走到傲荷身邊,一拍她的肩膀︰「哎,沒想到你努力了一個多月,還是得到這種下場。皇上的心不是這麼好拿的,伴君如伴虎,你知道嗎?哈哈哈哈……」
「哎呀總管,別諷刺人家了,好歹人家也躺了幾回龍床啊!」小春放肆地嘲笑著。
傲荷也沒有辯解,眼淚滑過了她的臉。
「哭什麼啊?」小夏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搭上她的背,「眼淚留著受杖刑的時候用吧!一百杖,到時候眼淚可能都不夠用了呢!」
她厭惡地推開小夏的手,這些見風使舵的東西,她根本就不屑。
可是,頓時有好多侍衛圍住了她,為首的侍衛說︰「杖刑的時間到了。對不住姑娘了。來人,帶走!」她就被兩個侍衛拉走了。
粗大的棒子無情地打在她的身上。她一邊流淚,一邊無力地躲避。在這皇宮里,皇上要給一個宮女顏色看,實在是太簡單了。但是,他真的不再對她好了嗎?他真的……真的不再愛她了嗎?她無法再想下去。
追風呢?她根本無力去救他。什麼時候,她發現自己變得這麼無用,不僅保護不了自己,還讓身邊的人跟著遭罪。
在傲荷的房間。
天麟在幫她擦傷口。她擦的很仔細,一寸一寸的擦拭,擦好之後,幫她涂藥。
「姐,謝謝。這已經是你第二次幫我擦藥了呢。」她躺在床上,說。
「你以後也要注意的啊。別再接近皇上了,伴君如伴虎,下次說不定連命都沒有了。」天麟說。
傲荷嘆了口氣,說︰「嗯,我知道。我以後會安守本分,做一個宮女。」
替傲荷擦完藥之後,天麟便離開了她的房間。她走出房間時,看到月色如水地照耀著宮女房的廳口。這美麗的夜色,她卻只能一人獨享。她想出去散散步,來打發這煩悶的情緒。
剛剛走出宮女房,她便看到了一個明黃的身影,出現在門口。她定楮一看,是元無極。她欠了欠身︰「奴婢參見皇上。」
「不必多禮。」元無極說。
天麟一點也不驚訝在這里看到他,因為她早就料到,他會來這。果然,他接下來問她︰「你妹妹呢?睡了嗎?」
他用了「你妹妹」這三個字,沒有直呼傲荷的名字,大概是想讓他與她的關系看起來很疏遠。但是這些掩飾,在天麟看來是多麼的蒼白。她在皇宮已經十九年了,難道她還了解他嗎?
「回皇上,她睡了。」天麟說。
緊接著他便問︰「白天是不是打的特別嚴重?」
天麟的心有點寒。她對自己發誓,今晚一定要把想說的話都對皇上說了,即使會觸怒聖顏,受到很嚴重的處罰,也比一輩子待在這里做宮女強。
「皇上心疼了嗎?」她問。
她居然敢這樣直接地問,他有點驚訝,臉色略顯不快︰「朕只想來看看。」
「皇上!」她果斷跪了下來,如同秋日里一片瑟縮的枯葉。她縮在眼眶里的眼淚,在月光的照耀下十分的耀眼︰「奴婢知道皇上的心已經放在了傲荷的身上,但是奴婢好不甘,奴婢和她一樣是和親公主,一樣做了宮女,難道奴婢陪伴皇上十九年,也比不上傲荷陪伴的三個多月嗎?」
此刻,溶溶的月色照著天麟的臉,讓她的臉顯得很蒼白,越發的楚楚動人,施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元無極明白,天麟非常的了解自己,所以,他並不想否認她的話。但是,她說出這樣的話來,他還是很吃驚的。他說︰「天麟,你不會明白的。」
說完,他就過去,把她扶了起來,抹去她的眼淚。看了她良久,他繞過她,就想往宮女房里走。他想去看看傲荷的傷勢。
「不,不要,不要去……」沒想到天麟居然轉身,跑過去,抱住了他的背影︰「皇上,傲荷根本就不愛你,她今天跟奴婢講了,她愛的是那個叫追風的刺客,您何必要執著于她,而看不到眼前人呢?」她已經泣不成聲。她的哭聲讓元無極過意不去,呆呆的站在那里。
她哭了好久,最後,哽咽著說︰「皇上,我們小的時候,關系不是很好嗎?那時候我們青梅竹馬,在一起的時光那麼快樂,為什麼到後來,您對奴婢轉變這麼大,奴婢做錯了什麼嗎?」
元無極扳開她纏繞著他的手臂,轉過來,抓住她的雙肩,說︰「天麟,你沒有做錯任何事,朕一直都把你當好朋友,好妹妹,一直都是。」
這話讓天麟一頭霧水。她說︰「那皇上您為什麼對奴婢這麼冷淡,還讓奴婢做宮女呢?」
他繼續輕柔地撫模著她的臉,說︰「你知道你去大漠治病的期間,皇宮里發生了什麼事嗎?朕的父皇和母妃都去世了。父皇在駕崩前跟朕說,一定不要像他,辜負了一生只有一次的真愛。朕從那時候就發誓,這一輩子只會娶一個女子。你是和親公主,可朕對你只有對妹妹的情感。」
他放開她,轉身,繼續說︰「朕不能封你為妃,可也不能繼續讓你以和親公主的身份住在這皇宮。因為如果這個身份伴隨著你長大,以後誰還會再娶你呢?想來想去,朕覺得還是讓你做宮女最安全。朕知道你對朕的情感,朕才會刻意疏遠你。朕想過,等放宮女離宮的日子一到,朕就會親自選擇一個好男人,讓你以公主的禮節,風風光光的嫁出宮去。這才是你最好的人生。」
天麟敢肯定,這一次,是她在皇宮流眼淚流的最多的時候。她看著他的眼,不停的擦淚。以前,她不止一次地怨天尤人,埋怨皇上,埋怨他疏遠她,埋怨他把她變成宮女。原來,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他都是為她著想,才做的這些。她本以為她在他的心中什麼都不是,可原來,她在他的心中還是很有地位的,即使這個地位是妹妹的位置。
元無極繼續說︰「可是你知道嗎,宋傲荷,她粉碎了朕一生一次的真愛。朕恐怕要辜負父皇的囑托,不僅要娶自己不愛的女子,以後也不會只娶一個了。朕已經對自己的感情放棄了。朕再也不會認同父皇的看法。」
「皇上如果要奴婢出宮,那奴婢寧可永遠在宮中為婢。皇上不能娶奴婢,那奴婢願意終身不嫁。奴婢只願余生,能天天見到皇上。」天麟哭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