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詩噘著嘴,委屈得眼圈泛紅,她和同事換了班,賭著氣來的,本想見縫插針幫哥哥一把,沒成想一到這兒,反讓哥哥數落了幾句……不識抬舉的家伙,丫就是一混蛋,混蛋加三級!
可抬眼看到鐘立維黑黑的臉蛋子,陰沉得跟下大雨似的,她又隱隱的心疼,哥哥這是……肋
霍河川冷眼旁觀,朝不遠處看了一眼,那里站著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嬌好的面容,黑色修身的演出服,看起來不錯的樣子,不錯,真的很不錯……他很快收回目光,嘴角挑著一點兒不明意味的笑,兜兒里的手機恰在這時響了。他朝旁邊看了看,接觸到太太嗔怒的眼神,他撇撇嘴,然後懶洋洋地一轉身,走到一邊接听電話。
霍太太看著丈夫的背影,狠狠地剜了那麼一眼,這人,就是這麼冷酷,瞧著鐘家兄妹跟斗雞似的也不管,而小叔子好脾氣的勸慰好象也無濟于事。
鐘立維嘆了口氣,終于抬手揉了揉妹妹的秀發,說了句「對不起!」
那聲嘆息,綿長傷感,似乎無可奈何,又似乎透著無限心事似的,寶詩覺得神經突然被蟲子叮了一口,驟然劇痛,慢慢的,那痛緩緩延伸,傳導到細小的經脈各處,不痛似痛,不癢似癢,久久消散不去。
「你丫的除了會欺負我,還會干什麼,當心我老公費了你!」寶詩低低咒道,掩了內里那股子心疼,身子向後一靠,倚進霍濱川懷里。鑊
霍濱川寵溺地攬住未婚妻的腰身,笑道︰「你們倆啊,真是冤家,多大了還吵架,大概到七老八十也改不了這脾氣……」他往遠處看了看,「那誰啊,立維,不給介紹介紹?」
寶詩哼了一聲,掙開他的手︰「還用問嗎,他冤家不只我一個,老話說的好,不是冤家不聚頭!」她昂首挺胸朝陸然走過去。
濱川有些意外,看看未婚妻,又詢問地看看鐘立維。
「她呀,就今晚彈琴的!」鐘立維面無表情,連名字都懶得提起。
濱川哦了一聲,又朝那邊看了一眼,然後了然地拍了拍他的肩︰「淡定啊,寶詩說對了,是冤家總有聚頭的時候!」
寶詩在那邊笑臉盈盈,仿佛和陸然聊得十分熱絡投機,不一會兒,倆人手牽手走過來。
寶詩看到哥哥躲在一邊抽煙,那里有一面落地窗,他站在窗口,窗外是灰白的黃昏,而他站在那里,背影欣長,裊裊的煙霧從指尖升騰開來,走廊的燈並不明亮,遠遠望去,他黑魆魆一道剪影,象晨霧中屹立的一株白楊。
寶詩不由嘟了嘟嘴巴。
「然妹妹啊,這是三哥,這是二嫂,那邊打電話的是二哥!」
陸然對俊美瀟灑的濱川一直有好感,並且印象極好,她靈動風情的眸子轉了轉,害羞而乖巧地叫了一聲︰「三哥好!」看到霍太太時,她有些吃驚,這世上竟然還有這等林黛玉似的柔弱嬌美的人兒。
「二嫂好!」
濱川溫和地點了點頭,霍太太淺淺笑了一下。
陸然又轉向二哥,記憶中這個二哥表面看似好說話,卻誠腑很深,狐狸一樣藏了一肚子的心機。
她愣愣的,有些不知所措。
河川講著講著電話,象長了第三只眼似的,忽然轉身朝這邊看了過來,然後舉著手機離了耳旁,對著陸然點了點頭,隨意而不失禮節。
接著又講起電話。
陸然剛松了口氣,寶詩卻攬過霍太太的胳膊,笑著又說︰「然妹妹,別生氣了,有我們陪你呢,我哥哥粗粗拉拉一個男人,懂得什麼呀?別跟他一般見識,就當剛才被瘋狗咬了一下吧!」
三個人說說笑笑走了,留下一串串銀鈴。
走廊里只有霍河川低沉短促的說話聲,兩邊是長壁,而房頂上下落差又很大,的似有回音。
鐘立維瞥了一眼,二哥的面色有些沉郁,好象在談論公事,不知哪件事上出了紕露,二哥的聲線略略上揚,有些火氣。
終于霍河川收了電話,嘟哢了一句︰「簡直亂彈琴!」
鐘立維 哧一聲就笑了,霍濱川也跟著笑起來。
霍河川莫名其妙看了看他倆,問鐘立維︰「早就來了?」
「來一會兒了……」鐘立維用下巴示意︰「在那邊會客室。」
霍河川對弟弟說︰「進去點個卯吧。」
人漸漸多了,不但鐘立維的父親來了,幾個叔叔嬸嬸也到齊了,小六叔也來了,還有霍河川的父母,霍二伯和夫人,總之,能到的都到了,攜家帶口的,年紀最小的立文也在其中。
一屋子男人,一屋子女人。賓朋滿座,笑語連連,一堂風光,好象遇到天大的喜事似的。
只除了……安安。
好象這些年,她從來就不屬于這個圈子。
不來更好,來了徒增傷感。
而這樣的會面,人也全乎,的確值得人高興歡欣。
一時間,鐘立維覺得這屋子里,異常壓抑,嘴巴里有殘余的煙味,舌苔下澀澀的,他猛喝了幾口茶水硬壓下去,煙味沖走了,而嘴巴里又添了另一種愁苦。
但願安安不知道吧。
若知道了,來不來的,都是難受。
別說她了,他自己都覺得難過,渾身不舒服。
但他能忍著,如果安安呢,會如何?能忍得下去?
抬眼看到,陳叔叔在和父親談話,那不再年輕卻依然輪廓分明、方方正正緊繃繃的一張臉,此時帶著難得的笑意,眉眼間一副志得意滿的樣子。
志得意滿?
鐘立維不禁皺眉,因為生了個出色的會彈鋼琴的女兒,還是娶了一個出色的、溫柔大體的太太?
想必隔壁的陸女士,也是笑意盈盈的吧。
他真想走過去問問︰陳叔叔,這些年,您一碗水可曾端平?還是早忘了,您有個和您長了一模一樣一對眼楮的另一個女兒?
霍河川推門進來,手里捏著電話,他朝角落里望了望,看到鐘立維的眼神,定定地注視著某處,忽地閃過一種別樣的寒。
他悄悄走過去,坐在他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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