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婚事,什麼時候,竟然在飯桌上當場擺了出來?
而且從父親和陸麗萍的話里,她嗅出了不尋常的氣息。
結婚?嫁人?
不!
跟誰結?她要嫁給誰?
她驚悚萬分,連寒毛孔都張開了。肋
老太太飯後閑聊了一會兒,就回後院歇著了。
陳德明倒背著手,站在書房窗前。
漸近深秋,午後的天空,碧空如洗,澄靜的陽光灑亮整個四合院,靠近南邊有一棵國槐,陽光穿透樹梢,在地面留下無數金色翩翩的小蝴蝶,陽光這般好,這般靜,這般暖,讓人不由自主想留住這光陰的腳步。
陳德明一時有些怔忡,仿佛一下回到若干年前,他探親回京,就站在軍部大院,自己的家里……忽然叮琮一聲脆響,一個音符跳月兌出來,是鋼琴,沒錯,他仿佛看到一雙細白的手無意識地拂過琴鍵,接下來是生疏連貫的琴音,越來越流暢。
陳德明有些恍惚,那消逝了多年的琴聲,又回來了?他竟然有些興奮,鼻尖微微滲出了汗。
身後有腳步響,而琴聲還在,他收回神,掩了一下鼻尖,那張標準的國字臉,依然是素日冷峻嚴厲的樣子。
「老陳,我給你沏了新茶。」陸麗萍在身後輕聲說。
他沒有應她,而是問道︰「誰在彈琴?」
陸麗萍頓了頓︰「是安安。」鑊
「安安?哦……她彈得很好,隔了這麼些年,還沒有忘記,實屬難得。如果假以時日,也是個出類拔萃的……」
「老陳!」陸麗萍截斷了他。
陳德明揮揮手︰「出去吧,我想看會兒書。」
「可是我有話說!」
陳德明緩緩轉過身,目光如炬︰「你現在陳夫人的地位,沒有人能撼得動,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陸麗萍驚訝地張了張嘴,仿佛不認識了似的,這個人,這張臉,是自己同床共枕的丈夫嗎?而且今天這一連串的反常,讓她有些懵。
「你什麼意思?」她顫著聲問。
「你心里應該清楚,我不想說第三遍!」
「可是,這對然然不公平,然然也是你的女兒,什麼長幼有序,全是你的借口。」
「立維不喜歡然然!」
「安安還不喜歡立維呢,安安愛的是喬羽!」
話一出口,陸麗萍愣住了,這個名字,是她的忌諱,因為她知道然然破壞的是誰的幸福,一想到然然,她難免聯系到自己,她們這對母女,破壞了……那對母女,太難堪了,可是她已經熬出頭了,哪怕自己是別人鄙視的腳底泥,她也不想她的女兒繼續背著這罵名。
陳德明一雙凌厲的眼,早輕易看穿了妻子是怎麼想的,可他不想戳破,因為那沒有意義。
他只簡單說︰「立維那里,你別指望。不過你放心,然然是我的女兒,我也會給她安排一個美好的未來。」
陸麗萍長久地看著丈夫,最後慢慢說道︰「喬羽那孩子,已經回國了,安安,怕是已經……和他在一起了。」
陳德明有些震驚,卻平靜地擺擺手︰「出去吧,我想靜一靜。」
西廂的鋼琴聲,也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兩個人,同時往窗外看了看,陸麗萍似乎松了口氣,轉身出去了。
西廂房里。
陳安彈著琴,就感覺有個人溜進了屋子里,她知道那是誰,但她忍著,她想看一看,她究竟要做什麼。
就在陸然的手,剛觸到床上那個大狗熊時,陳安立刻停止了彈琴,從琴凳上蹦下來,一下躥過來,象一頭憤怒的小豹子。
「住手,不許你踫它!」
陸然收回手,不在乎地聳聳肩︰「一只破狗熊,你還拿它當寶貝了,還不扔掉啊,都多少年了!」
陳安輕輕撫著那陳舊的皮毛︰「不是不扔,是舍不得,根本就舍不得,因為這只熊貓啊……」她沖陸然笑了笑,「是高樵送的,凡是他送我的東西,我都一概留著呢。」
陸然的臉,微微變了顏色。
陳安問她︰「高樵就沒送你什麼東西嗎?」
陸然死死咬著嘴唇。
陳安還是笑盈盈的︰「哦,對了,他怎麼會送你呢,他又不喜歡你!他不喜歡的人,即使逼著他,也沒用的,他就是那樣一個傲氣的人。當時學校里,那麼多女生喜歡高樵,愛慕高樵,可他呢,偏偏只喜歡我,其他的女生,他都不帶瞅一眼的,而你呢,嫉妒得眼楮發紅了吧……我就記得那天,是個星期天,高樵約我去植物園玩,那天的太陽真好,我們從後海出發,他騎自行車帶著我,那麼遠的路,又是上坡下坡的,可他就沒喊過累,他說,因為有我在他身後,有我給他鼓勁……植物園里的花真美啊,那天,我們照了很多相,高樵真帥啊,尤其一雙眼楮,迷人得緊,比園子里的花還美……回來的路上,他就給我買了這只狗熊,花了整整一百元呢……」
陸然彎彎的柳葉眉,有些扭曲︰「然後呢,你從植物園回來呢?」
陳安冷冷地看著她︰「回來就踫到了你!」
這回,換陸然笑了︰「不錯,你一回來,我就告訴你,只要你去**巷**號**門,只要你敢去,你就會發現一個驚天秘密!」
「是,我是去了,果然夠驚人的,那里一家三口,溫馨的一家三口,正坐在院里吃晚飯,那家的男主人,竟然是爸爸,他騙了我,騙得我好苦,他在那里,另有一個家,我才知道,原來在我身邊打轉了那麼多年的陸然,竟然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
陸然咯咯樂起來︰「沒錯,我嫉妒高樵喜歡你,我不能看著你高興,所以我揭穿了自己身份,讓你痛苦,同時我也恨爸爸,為什麼要一直藏著我!」她眼角有些淚光。
陳安閉了閉眼楮,她永遠忘不了,父親看到突然出現的自己,有多慌張。
陸然又說︰「其實,發狂嫉妒姐姐的,何止我一人。」
陳安心里猛地一沉。
「那天,是誰帶姐姐一起去的?」
「……」
「怎麼,不敢說了,怕了?我今兒就全說了吧,是我和他,我們兩人,合計出了這麼個辦法,所以要恨,你還應該恨他!」
~明兒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