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有種莫可名狀的焦躁和擔憂.
這事,就這樣,捅出去了?
可他不後悔。
看看外面,天色已經黑透了,西邊的天空,有幾團墨黑的烏雲壓城,似乎要變天了。
是呀,要變天了,陳家平靜了這麼些年,最近,又開始起風浪了,而這次,來勢凶猛,他也被卷了進來,但他擔憂的,不是這個,而是安安。
以前,他以旁觀者的身份置身事外,听著那些閑言碎語,有的沒的,家長里短的,被人指點非議著,哪怕議論的中心不是老陳家,而結果繞來繞去,陳家多少也附帶的被渲染上那麼一筆,尤其安安出現在人前的時候,那些各種各樣的眼光紛紛圍攏過去,即便是好意,可也讓人渾身不舒服,後背發寒,誰架得住這樣的「關心」,連他自己,也覺得別扭。
而這次,他完全顧不得這些了,因為他清楚明白,給安安造成的直接傷害,遠比那些虛頭八腦的誹議嚴重得多。這件事,他解決不了,安安也解決不了,他唯有捅給陳叔。其它附帶的影響,不重要,他只要安安,不被傷害。
車廂象密閉的一個盒子,立維覺得透不過氣,抬手搖下窗子,車外還是車,高低錯落有致,拱形車身的金屬外皮,白日呈漆亮絢麗的顏色,此時象蒙了一層陰影似的,他對著那層黯淡,覺得壓抑無比,真想扒去那一層,重新刷亮,好讓心里亮堂起來。
過了一會兒,他看了看前面的兩人,老高和阿萊坐得筆直,木雕泥塑一樣杵著廓。
「怎麼不開車?」他沒好氣問道。
阿萊趕緊一回頭,「鐘先生,咱們去哪兒?剛才您在里面的時候,高先生來了電話,想約您一起喝酒。」這話,他剛剛問過三遍了,只是老板一直在走神。
立維捏了捏眉心,想了想︰「去泰和吧。」今晚,應該沒他什麼事了吧。盡管,他向陳叔「報了案」,但陳叔反過來,卻不會向他追問緣由,他就是知道。
車子啟動,立維撥了高樵的電話,「不是想喝酒嗎,那就來泰和。」
……立維在茶樓等到高樵的時候,一見面,兩人均是一愣,對視了一會兒,高樵原本繃著的臉, 哧就笑了,細長的眼楮里,放射出無數桃花來似的。立維白了他一眼,取了高腳杯,給他倒酒,然後遞給他。
高樵坐在輪椅上,連喝了三杯,這才舒服地停下,咂了咂嘴巴,好心情就上來了,他脖子一伸,腦袋就探了過來︰「要說咱倆,還真是難兄難弟。杰」
立維不由模了模臉,這會子了,還能感覺出,有些發疼。
高樵看他錯神的樣子,有些好笑,感興趣地追問了一句︰「你們那什麼……最後,得手沒?」
立維瞪了他一眼。
高樵不在乎地晃晃頭︰「有什麼啊,不說拉倒。看你那副撲克臉我就知道!」
「你知道什麼?」
高樵哈哈一笑︰「你要遂了願,能是這副德性。還不得笑的,滿臉婬.蕩,意氣風發?」
立維哼了一聲︰「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咱可說好嘍,這兩瓶見了底,趕緊給我滾蛋!」
「別介,我好不容易從劉子葉的魔爪下逃出來,再回去,我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那也是你丫自找的,在醫院待著多好。」
「我今兒不回了,在你這過夜!」
「不成,你半宿上茅房,怎麼辦,還是回家讓你老婆伺候吧。」
高樵模了模臉, 吸著氣,嘟嚷了一句︰「狠心的婆娘。」
立維呷了一口酒,挑著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幾天不見,你可見瘦了。」
「可不,劉子葉煮的東西,太難吃了,我饑一頓飽一頓不說,她還時不時玩失蹤,尤其我想上廁所時,她就越是不見人影兒,急得我哦,就差拿大喇叭廣播了……」
立維嘴角一牽,問︰「尿褲子了?」
高樵一口酒,差點噴出來︰「哎,你惡不惡心啊,我這正喝著呢。」
立維大笑,笑過之後才問︰「真的把佣人集體放假了?」
「當然,誰讓她把我害成這樣了,不過……」高樵眉飛色舞笑了一下,「一位偉人曾說過,與天斗,與地斗,其樂無窮,我卻說,與劉子葉斗,其樂無窮。」
立維撇撇嘴︰「你多半是她的手下敗將,不然能搞成這副樣子。」他揚了揚下巴。
「你大爺,欺負我動彈不了啊!還好意思說我,你丫倒是四腳健全,卻治服不了一個女人,就是用強的,也能霸王硬上弓,一舉拿下。」
立維笑了笑,也不示弱︰「就沖你這副體格,五歲的孩子都能把你推倒,你丫還不知道悠著點兒。」
「K,我悠得住嘛我!你想想,大晚上的,身邊躺一個活色生香的女人,只要是個男人,能把持得住才怪。」
立維沒答話,只管往嘴里灌著酒,好半晌,兩人誰都不說話,各自想著心事。
「哎,老兄?」還是高樵悶不住。
「嗯。」
「我可是听說了,那香港的紀家,瞧上老兄你了。」
立維挑了挑眉︰「消息傳得夠快的啊。」
「這種事兒,能不快嘛,就跟長了腿兒似的,一下就能傳遍五湖四海。那什麼,你打算從了安安,還是從了那邊?」
從?立維看著手中漂亮的高腳杯,懶得回答。
「站在第三方的角度,我覺得吧,兩邊都是塊肥肉,紀家什麼人家?那是打清朝就開始做生意的,他們看中你的,無非是鐘家的地位,若聯了姻,對你生意幫助極大。而安安這邊呢,完全不同了,她的背後,那可是陳家和董家兩大家族。我估模著,上面老頭子們的意見,是選陳家,棄紀家。」
「……」
「哎,我分析得對不對?」
立維有些煩躁︰「咸吃蘿卜淡操心!」
高樵卻一副同情的神態︰「唉,你說喜歡一個人,喜歡就是喜歡了,偏偏和政治商業利益掛鉤,多少蒙了一層塵,反倒把美好的東西,弄得污穢了,簡直沒意思透了,還好,我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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