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身後涼涼地說︰「哎,過河就拆橋啊!」
陳安怔了怔,沒回頭,說了句「謝謝」,然後利索地進門,關門。
鐘立維眯眼盯著那扇合攏的門,好久,直到快要瞪出一朵花兒的時候,他才從褲袋里取出鑰匙,轉身去捅鎖眼,由于用力過猛,鑰匙嘩啦掉在地上,他低著頭,擰眉瞪眼自語道,「早晚我得拆嘍!」
進了門,一股燥熱迎頭撲來,他不耐煩地一扯脖領子,「噗」一下,一粒鈕子掉到地板上,咕嚕嚕滾了幾滾不知落向何處。
借著皎潔的月光,他順手拿起電視櫃上的搖控,朝對面牆上按了一下,「滴」一響,馬上送來一片涼爽。
他將沉重的身軀陷進柔軟的沙發里,呆坐了一會兒,伸手開始在旁邊一陣模索,純天鵝絨的面料,絲滑細膩,模上去柔弱無骨般舒適,仿佛沒有質感。
他其實不喜歡這種材質,總覺得女里女氣的,與他的性格大大相悖,但小安子喜歡。
記得小時候,霍伯母托人從國外買來一組這樣的沙發,小安子喜歡得跟什麼似的,一到霍家就和三哥搶沙發坐,甚至晚上也賴著不走,蜷在那里美美地睡一宿,象個小美人魚……後來,寶詩那丫頭也跟著起哄架秧子,三哥從小就脾氣好,讓著兩個妹妹,可倒好,兩個丫頭片子搶來搶去,最後多數是寶詩哭咧咧地走了。
鐘立維忍不住微笑,小安子多霸道啊,象個男孩子,有時得理還不饒人呢,連他也經常被氣得沒轍!
不過,他之所以訂購了這樣一款,是因為手指模上去的觸感,像極了在溫柔地撫模她長長的發辮。那時候,他喜歡把她的羊角辮故意弄亂了,她象個小瘋子一樣披散著頭發,然後他就名正言順地為她綰發。
想想,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兒給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兒梳頭,那得是多和諧多美好的一幕……
再想想,如果這小男孩兒很躁性,偏偏就忍著性子,用僵硬的手指編那看似簡單、其實根本就不會的麻花辮;而這小女孩兒性子也躁,又皮得很,不配合,那又是一副什麼情境呢?
而他和她,偏偏就屬于這後者……
鐘媽私下對鐘爸說︰「你們鐘家從清末起一直人丁興旺,百十年來出這麼一號人物,不容易!」
長大後的鐘立維才知道,古代男子為女子綰發,代表他極其注重和珍愛這個女子……
正想著,猛然間隔壁的房門 當一聲響,鐘立維驚得跳起來,跑出去只來得及看到陳安的背影一晃,旋即沒入了電梯。
隔壁的門敞開著,象一張饑餓的大嘴,鐘立維只覺心間蝕了一個洞,空得難受,他大腦空白了兩秒,忽然沖進陳安的房子跑到陽台,扒著護欄往下看,樓下依稀還停著一輛車,旁邊站著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