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多麼不願意去想起,她有多麼想卸下這身重負,她厭惡再去糾纏了,她鴕鳥般想息事寧人……可偏偏,那些人,那些事,不讓她安生,不讓她喘息片刻!肋
她覺得累,累得連站都站不直了。
鐘立維盯著她,她的一張臉比剛才見到時還要白,白得象春天枝頭盛開的梨花,他心里那股邪火不但沒消下去,反而更肆意地在心間蔓延。
他這是戳到她痛處了?表面上看,這些年,她若無其事,可那個人就長在她心底,活在她心底,撕不掉扯不爛,漸漸在心里生根發芽,六年了,她咬牙挺著,她忍著……他又何嘗不是在忍著?
那些年,他象個跳梁小丑一樣出現在她身邊,他忍著她嘲諷自己,忽視自己——他忍著高樵奚落自己。
他只是她身邊可有可無、或多或少的那麼一個人!
心里象是有個黑洞,深深的黑洞,他自己挖的,他的心髒一直缺失著一塊,年深日久逐漸擴張,現在噬成了一個大洞。
他要和她清算,每一筆的賬,他都要討回來!
他用力搖著她雙肩︰「別給我裝死,說話,拿出你在法庭上爭辯的架勢來!」鑊
陳安本就虛弱的身子幾乎要被他搖散架了,而且中午董非給她吃的意大利面條,一陣陣地往上反胃……她舌尖一頂上嗓,愣壓下去了。
她無力地抬抬手,氣息不勻︰「鐘立維……」
「想說什麼,還想解釋嗎?」他冷笑。
有幾個家屬在探頭探腦朝這邊看過來,陳安急了,她怎麼忘了,這里是醫院!
「我們回去,回去再談,好不好!」
看到瞬間緊張焦急的樣子,他頓時一口悶氣頂在喉間,喉嚨劇烈地疼著,他整個人象被架在一堆柴禾上烘烤——原來她還在為那個人考慮,為了那個人,她……
合著剛才他說的,白說了,她一個字沒听進去!
心里生出一撥兒又一撥兒的狠勁兒,他再次攥住她手腕子,拉起她就走,也不管她跟不跟得上來。
陳安腳步踉蹌,但她咬著唇,抑制住體內不舒服的翻騰,中午,真不該強迫自己吃下那半碗意粉兒,可表哥在一邊逼著,不吃他就不走。
她覺得自己虛弱極了,隨時都可能倒下去,但是又倒不了,他那麼固執地拉著她,手腕子象一根鐵條箍著,她被一種凶狠的慣性帶著往前走,眼前也跟著發暈,身前的男子,由一個變成兩個……她打起精神,這個人,最好不要惹。
走廊的盡頭,是一扇門,他推門進去,急速一轉身,同時手臂往回猛地一收,她跌進他懷里來,然後他順勢一推一搡,陳安被他按壓在牆上。
下一刻,他的大手捏緊了她下巴,他的嘴巴,幾乎是用咬的,咬在她唇上,一想起那個名字,他就嫉妒得發狂……那個男子,抱著那只粉色的保溫筒在懷里,無限憐惜似的,多象抱著她;而他的手指,溫柔地撫弄那幾只可愛的小鴨子,多象他在多情地撫模她的臉頰!
他受不了這個,最受不了的就是這個!
若干年前,他親眼目睹過他們牽手、接吻,他心痛得無以復加,在無數個難眠的夜里,他只要卑鄙地一想起他們可能做盡了男女之間的事,他的心幾乎疼得要死了……
現在,他瘋狂地吻著她,迷亂地親著她,在他懷里的,是他深愛著的女子,他打小就看上的女孩子,他不許她再有二心……明知她在抗爭,她在顫抖,他卻莫名感到安心,早該這樣了,早該,她是他的了。
不管哭也好,鬧也好,總之,她在他懷里,飛不了,跑不掉,這樣,就好!
陳安在掙扎,可是那力氣,推在他身上,象一團棉花……她的背心抵在牆上,觸著冰冷的白皮牆,她覺得自己像是一塊案板,被他揉弄擠壓,幾乎透不過氣來。她推不開他,只好躲閃,可是怎麼閃,都躲不開他如影相隨的唇。
她叫不出,喊不出,那些細碎的申吟悉數被他吞入口里……而心里,翻江倒海般,她想吐,她忍不住要吐了!
可他,仍不放開她,急切而又固執地吻她……
陳安不知哪里突如其來的力氣——一口污物涌到嗓子眼,她兩臂一用力推開他,然後跌跌撞撞挪了兩步,一張嘴,大吐特吐。
中午吃的面全吐了,這還不算,似乎連膽汁也吐出來了。
一只手在她背上,輕輕拍打。而手的主人,眉頭緊蹙。
她半扶著牆,小腿顫個不停。
鐘立維一模口袋,除了煙和鑰匙,什麼都沒有。
他一只袖子伸過去,輕輕在她嘴巴兩邊擦了擦,就在他剛要撤回去的時候,她突然拉住了他的手。
那只手,很涼,很乏力。
鐘立維立時一僵,而她的身子也貼過來,軟軟的,她的頭枕在他肩窩處。
「鐘立維,帶我回家吧。」她輕輕地說。
所有的火氣和怨怒,就因這一句話,立即煙消雲散了。
「你病了,我們,去看看醫生吧!」他半晌才說,言語間有些磕絆。
她已經閉了眼︰「我累了!」
他張開雙臂緊緊抱著她,第一次發現,安安原來這樣弱小。
那個小辣椒,似乎不見了。
「安安……」他鼻息有些不穩,胸口似乎有什麼情緒彈跳出來,可一低頭,看到那張蒼白安靜的臉,他沒再說出口。
他輕輕抱起她。
走出住院部大門,阿萊正在那里踱著步子,看到老板出來,趕緊迎上來。
這……進去一個人,怎麼出來變倆人了?
「鐘先生,剛才夫人……」
鐘立維用眼神示意,然後低頭看了看懷里的女子,她好象睡著了,倦容十足。
他暗地里咬了咬牙。
車子很快開過來,他抱著陳安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