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溫暖的被子里。桌上的燭光柔柔的搖曳著,阿媽靠在床邊睡著了,握著小月的手。
小月輕輕叫道︰「阿媽。」
阿媽醒了,模著小月的額頭,小月體溫恢復了正常。
阿媽笑著說︰「你終于醒了,可把阿媽嚇死了。沒事了,孩子。」
「我怎麼了?睡了很久了嗎?」
「恩。」阿媽溫柔的點點頭,「你不知道,你阿爸花了兩天兩夜才把你身上的寒毒慢慢逼出啊。你昏睡到現在,我真害怕呢。」阿媽憐愛的模著小月的臉,絮絮叨念著︰「我可憐的孩子……」
小月突然想起受傷的男人,緊張得一把抓住阿媽的手臂︰「那個男人呢?他怎麼樣?他……他受了很嚴重的傷,他——」
「他沒事,沒事,你別急。你阿爸在隔壁屋里照顧他呢。阿爸說他沒有生命危險了,只是太虛弱,還在昏迷。對了,你在哪里發現他的?你知道他是誰嗎?」阿媽突然一臉嚴肅起來。
「我在去找阿爸的路上發現他手上倒在林子里。」小月還想著要不要說她早在九年前就見過這個人,是他救了她。他是那麼的神奇,會法術,還有那麼溫柔的目光。雖不知他是誰,可他一定不是壞人。那次別人稱呼他「殿下」,應該他地位非比尋常了。話在嘴邊小月說不出口,昧心地撒謊道︰「我不認識他……」
阿媽嘆了一口氣,語重心長的說道︰「雖然你不認識他,但老天真是有他的安排啊。上天讓你救了他,看來是時候要你擔負起責任了。如果我和你阿爸猜測得不錯的話,他是個極其重要的人,也就是未來的國王。」
「國王?」小月很驚訝。
「恩。他極有可能是當今君王之子,也就是未來的王位繼承人。只是……我和你阿爸還有一事未明,他的翅膀有些蹊蹺……」
小月心中咯 一下,這也正是小月想弄明白的事情啊。
阿媽繼續講述道︰「你阿爸用了最珍貴的藥材,還有救命的丹丸,費了好大勁兒才讓他化險為夷。如果不救活他,我們就太對不起天下蒼生了。不過他真的傷的很重,背部幾乎被撕裂了,體內的寒毒也很深。」
「什麼?」小月頓時緊張萬分,「什麼叫背部被撕裂?」說著慌忙掀起被子要起身,「阿媽,我要去看看他——」
「好吧。」阿媽扶起小月,兩人來到隔壁房間。
阿爸剛給男子背部換藥包扎了。男子側躺在床上,背上裹著厚厚的繃帶,裹住了那對難看的黑翅膀。
「阿爸,他怎麼樣了?」
「哦,小月,你來了。他還好,應該這一兩天就能醒了。這也多虧你及時救了他,將他體內寒毒排出了一部分,否則凶多吉少。」
「是我救了他嗎?」小月不解的問。
「是啊,你背他回來時,他體內一部分寒氣轉移到你體內了,所以你才暈倒的呀。不過你的毒不深,我都替你逼出來了。」
阿爸說完又凝神敘道︰「真是天騏國的大浩劫啊。家毀人亡,民不聊生,生靈涂炭,舉國淪陷。早知這一天要來臨,可我和你阿媽又能做什麼呢……」
阿爸神色沉重,阿媽也抑制不住哭起來︰「小月,我們現在就把一切都告訴你。」
小月抿住嘴,不知該說什麼,默默走到父親身邊坐下,望著父親,輕輕點點頭。
阿爸開口了︰「其實,我和你阿媽,都不是你的親生父母。」
小月愕然,眼淚奪眶而出︰「阿爸……」
「孩子,我和你阿媽這麼大年紀了,你還這麼小,你應該有所猜疑啊。」
「不,阿爸,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和阿媽就是我的父母,永遠都是,即使不是親生的,你們也永遠是我最愛的人吶。」小月眼淚不停奔流,心中對這事實默然接受了,她更加明白了父母這麼多年來對自己的愛是多麼無私和偉大。
阿爸也眼楮濕潤,欣慰的笑了,繼續道︰「你父親名叫思訣問,出自天騏國德高望重的貴族世家。你母親我們稱她‘唯郡主’,她是個善良勇敢的女子,是當今另一家貴族唯尤太主的親生妹妹。而你的名字,叫‘思訣月’,並非‘趙小月’。原本我也不姓趙,我名字是戈昭,為了帶你逃難才化名趙戈,隱住于此。你阿媽也不叫胡萍,而是叫平滬。我們夫妻倆都是天騏國的皇家煉藥師。」
「天騏國?阿爸您說的是黑暗森林那頭的國度嗎?我的親生父母到底怎麼了?」
「當年,國王沐真原收留了一位遠道而來的術士,他精通天文地理,上觀星宿萬象,下通萬物之理,博學多才,法力高深,受到了國王的賞識。國王封他為國師,還讓他當自己兩個兒子的導師,教他們事理與法術。這術士為民祈福、求雨、治病,得到了老百姓的愛戴,國王因此也更加器重他,舉國都稱他為奈達教主。這個柰達教主,就是害死你父母的凶手!」
戈昭說著,憤怒地握緊拳頭。往事在他面前又一次拂過,埋藏十多年的身世真相,終于告訴女兒了,因此心情十分復雜。
小月激動的問︰「您不是說百姓愛戴這個教主嗎?他怎麼會是害死我父母的壞人?」
「這個人十分可怕啊……千萬不能被他的表面迷惑。奈達在人民面前偽裝得慈愛、友好,可內心充滿黑暗,野心勃勃。當年思決太主,也就是你父親,是因為發現他的秘密才遭到殺害。」
「秘密?」
「是啊,一個關乎如今這場災難的天大秘密。你父親和當今國王是很好的朋友。自從詔封奈達為國師後,國王的身體開始出現不恙,各位皇室醫者窮盡其法也查不出病因。此時奈達向國王敬獻了一種靈丹寶藥,國王吃了便頓時好了許多。久之,國王不吃藥就倍感不適,一吃藥便好,這事讓你父親漸漸起疑。有天,你父親找我密談,要我暗中調查奈達所獻寶藥的成分。我們好不容易弄到一份寶藥,于是我和你父親每夜在藥房中研習。這藥成分十分古怪,我和你父親遍查藥典還未得知。于是你父親決定偷偷潛入奈達的煉藥室,弄清事實真相。雖然十分冒險,但是你父親武藝高強。他繞過重兵把守的各個關卡,來到奈達大殿門外,那神秘的煉藥室就在大殿里一個密門中。你父親剛進大殿,听聞有人前來,趕緊躲藏起來,隨後奈達只身進入大殿。你父親躲避著,听到了奈達默念咒文,自言自語的驚天陰謀!這奈達正在練一種邪惡的法術,能使星沉地裂,能使廣褒的國土每粒沙土都變成不融化的冰!他遠道而來至此,要試驗他法術的效果,要摧毀天騏國!
「思決太主回到家中希望能阻止此事,打算將一切告訴國王,只是擔心國王信任奈達會不相信。你父親只有召集十幾個親信手下,讓他們暗中調查,希望能找到奈達陰謀的證據。哎,沒想到謹慎無比老謀深算的奈達早就囊收了你父親的一個親信,對他施了****,那個手下把你父親的計劃全泄露給了奈達。當晚,奈達就不請而來,你父親知道很不妙,囑托我和你阿媽帶你從密道離開。他說萬一他有什麼不測,將來等你長大一定要想盡辦法營救國王,告訴他真相。這是你父親最後的囑托了,也是他的心願,他與國王的友誼讓他不惜赴湯蹈火。」
戈昭說到此哽噎了,後面想繼續的話太沉重了,他流下老淚兩行,長嘆一口氣道︰「那晚,思決家族慘遭滅門之禍,就連老弱婦孺也都死在奈達手下。」
小月失聲痛哭起來,心內千愁萬緒糾結、纏繞、翻滾,吞噬著她的快樂。僵硬和不知所措是她此刻的狀態。她眼前想象著浮現一幕幕悲慘的畫面。
戈昭接著說︰「我們把你帶到一戶農家暫時躲避,奈達還不願放過我們,派人四處搜尋你的下落。我們決定離開這國土,為了感謝農家兄弟的收留,我和你阿媽將一塊思決家族名貴的寶石送給他。那寶石是抱你走時你拿在手里玩的,反正留著也會暴露你的身份,不如讓農家兄弟去賣些金銀,改善生活。沒有想到是我害了他們……」戈昭痛心的捶著自己胸口,無比遺憾與悔恨,「後來我得知奈達的手下在我們走了不到一天就找到了那戶農家,發現了寶石,將他一家三口全殺了,簡直是禽獸啊!農夫家里幾個月大的女娃更是被亂刀刺得慘不忍睹,面目全非。那些士兵是把那女嬰當做你了……」戈昭終于說不下去,泣不成聲。
小月恨恨地站起來,朝屋外沖去︰「不——為什麼會有這麼多可怕的事情——為什麼……」
阿媽平滬上前緊緊抱住小月,母女倆哭著跪倒在地。
夜愈深了,像絲綢一樣濃密。屋外響起老鴉淒惶的悲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