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臨江的高檔別墅里)
「我說,顧振明,嘿,叫你呢。」楊秀一把奪過顧振明手上正傳輸信息波的手機,毫不客氣對電話那頭的人叫道︰「很抱歉,林總,我家振明今天會比較忙,至于入股G-power的事就交給我辦好了。等我閑下來的時候我在給你回電話。」電話那頭的聲響沉寂了下去,像一只急躁的貓得到了乳酪味的撫模。
顧振明露出著火後被冷水潑熄的怪異表情,手指在唐麗華的手上點了幾下,脹縮的眼色表示唐麗華該把手機交給他了。
唐麗華舉起手,將手機放在顧振明眼睫毛的陰影下,說︰「現在不行,等今晚順利結束為止,否則,你又該挑戰挑戰馬桶抽水時的速度了。」唐麗華故作挑釁地在顧振明的面前搖擺了幾下手機,剛等他躥上的手指接觸到手機屏幕,手機便在一道閃電里進入了唐麗華的塑身內衣里。顧振民似乎還沒死心,手正要伸進手機所放置的令人臉赤的敏感地帶,唐麗華抱住身子大叫一聲「張媽」。
顧振明的手在唐麗華的胸口前被空氣卡住,皮肉月兌落掉,露出森寒的白骨。他掙月兌著收回手,插進褲口袋里,氣哼哼地走去書房。唐麗華妖嬈的話音旋轉著跑進顧振明的耳朵里,「寶貝兒,覺得無聊就到書房看看那本《怎樣做一個好丈夫》。你放心,我是絕對不會看你的短信聊天記錄的。」
唐麗華從內衣里抽出浸滿體溫的手機,打開手機。顧振明一個轉身,在緊繃餓的空氣里摩擦出刺耳的風聲,唐麗華抬起頭還未完全反應過來,顧振民已經站在她的面前,一個陰邪的微笑,手機從她的手上瞬間消失。顧振明的微笑固留在半空中片刻,重重砸在唐麗華的腳上,她痛得後退了好幾步。張媽丟下手上的碗筷,「 哩叭啦」的混亂一聲後,張媽已經精準地把手臂攔在了唐麗華的身後。張媽揪起相當痛苦的表情,捂著嘴巴燜燒著申吟。
實際上,張媽的手臂離餐桌的邊角還差整整一厘米。
唐麗華轉過身,心疼地問張媽︰「你的手沒事吧?給我看看,要不要去醫院。」張媽用腰上的圍裙裹住手臂,光潔的臉皮上壓出類似于滄桑皺紋的影跡,眼里卻是淚光爍爍的欣慰,吐字清晰的安撫唐麗華道︰「顧總總是這樣對你,我看著就心痛。你說你一個女人,為這個大家忙里忙外的已經夠累的了,怎麼能忍受一個男人的‘三不顧’呢?你說張媽說得有理不?男人最大的事業就是把女人照顧得讓自己和別人放心。張媽不就是在你快受傷的時候挺身而出了嘛,這能算什麼?」
唐麗華著實不勝感激,手緊握在張媽的左手手臂上,用她自己都會覺得陌生的柔和聲調說︰「家里不是有鎮痛的藥水嗎?我來替你擦好了。」
張媽熱情夾雜著無奈地甩開唐麗華的手,說還是讓她自己來處理臂傷,畢竟她自己知道力量分寸。等到張媽邁著滾圓的O形腿離開廚房,唐麗華才把思想完全放在地上的那些瓷碗的碎片上。張媽右手臂上纏上了紗帶(就算你再怎麼問張媽,她也不會告訴你紗帶其實是一只白色的絲襪,是唐麗華昨天晚上從倉庫里找到的,特意送給張媽的),提著笤帚和簸箕走了進來,正要處理地上的碎片時唐麗華突然的一聲令下︰「慢著,就這樣放著。」張媽手上的笤帚滑落下去,下巴月兌臼,顫抖。
「張媽,你去把門後鞋架上的新鞋收起來,然後把你的幾雙鞋子放在鞋架上,最好是舊的。還有,在沙發上墊上白布。」唐麗華看得出來張媽吃疑到肚脹和反胃,便走過去,親自為她安上月兌臼的下巴,央求道︰「今天會有一些不太受歡迎的客人要來,你啊,待客的態度暫時改改,做得自然點,知道嗎?之後我會好好犒勞你的。現在你處理好之後,就去買菜,別忘了,我要幾串臭豆腐,藏在沙發下,我自有小用途。听說哲非帶來的那個女孩有某些病,臭豆腐可以殺毒(唐麗華的臭豆腐殺毒法純屬無稽之談,只有騙騙張媽這樣的老糊涂罷了)。」唐麗華咽氣噴鼻一笑,推搡著呆頭木腦的張媽出去,又走去顧振明的書房,敲了敲門,「振明啊,她們來了我再叫你出來!」
一個半小時後,正坐在沙發上小品咖啡翻看報紙的唐麗華听到門外傳來掏鑰匙的聲音,便趕緊放下咖啡,將報紙攤開放在茶幾上,走去等在門後,手上拿著一雙藍色的鞋套。
門開了,出乎唐麗華意料的是肖晴竟然也跟來了,穿著她十多年不變的並無意染上了些許淡淡油彩的的琥珀色立領大衣,全身上下散溢出一種滄桑的寒氣,勾引著過去的陳舊時光的霉味,讓人心頭一熱,眼角濕潤的感傷帶著緬懷著。唐麗華後悔沒讓顧振明出去,又不得不把他從書房叫出來。好吧,唐麗華決定憑感覺走棋局了。
唐麗華吩咐張媽去叫顧總後,迫不及待地把鞋套遞給哲非,告訴他拖鞋都拿去干洗店去洗了。唐麗華少有的歉疚神色輕而易舉讓任何人相信,甚至是難能可貴的。唐麗華伸長脖子嗅了嗅,大叫一聲︰「我的媽啊,廚房里還在炖著雞腳湯,好像糊了,哲非,你去看看,順便放下蔥姜蒜。」
哲非不在了,唐麗華兩手一攤,無奈的神情假到令人憤恨。唐麗華躬下腰,親手把張媽的舊鞋子從鞋架上取下來放在我們的面前,說︰「我這個人記性就是不好,又忘了讓張媽買鞋套了,你看,這是張媽的鞋子,多虧了她願意把舊鞋子拿出來。」唐麗華口中的「舊」字如同惡犬的叫喊一樣,沾染上了無數的狂犬病毒。我記得當時我和肖晴的腳那個可悲啊!
唐麗華招待我們到沙發上坐下,坐在一塊白布上,我不知道這是出自哪門子待客習俗。從肖晴的表情可以看得出她對大冬天的白布有多麼反感,只是她陪我一起忍。畢竟今天的主角應該是我,她不希望影響到我的這次重大的可以牽連一生幸福的「婆家首訪」。唐麗華沒有問我們需要喝點什麼就直接叫張媽給我們送上兩杯飲用水,沒煮熱的,和自來水的味道一模一樣。我們還沒接觸到杯子,就有二分之一的水潑在了茶幾上。唐麗華看著張媽,暗暗的一臉滿足。
顧振明特意換好了一身西裝走出來,突然,什麼聲音也沒有了,只剩下顧總的臉皮下在燒煮著情緒,直至滾燙,還有我兀自轉動的眼珠。哲非還沒完全走出廚房,就被凝結的氣憤卡住。茶幾上的自來水泄露下來,在地板和茶幾邊沿之間凝固成肉瘤根。
唐麗華捂住鼻子,悶聲悶氣地問我和肖晴︰「你們怎麼不說話?是不是聞到什麼怪味道?」然後,用手肘撞了一下還在發愣的張媽。張媽看了一眼唐麗華也捂住鼻子,附和道︰「好像是腳氣的味道。」張媽往我的身上像狗一樣地嗅了嗅,跑回臥室拿出一瓶藥水遞給我,還很和藹地說︰「這個治腳氣的藥水是準備買給我一外甥的,听說效果不錯。」
哲非跑過來,一把推開張媽,跪下來月兌掉我腳上的髒鞋,砸向張媽。張媽很有一手,竟然穩頂穩地踢開飛來的鞋子,習慣性的一聲痛苦的尖叫。
「有腳氣也是你的,是你鞋子里的。」哲非感覺頭暈,的確,這個味道實在讓人禁不住暴力沖動,「子玲,我們去廚房,這兒不知道怎麼搞的,今天突然會,會,受不了了,走吧。」
我是赤著腳去廚房的,見到滿地的碗碎片,我卻吃驚地問哲非︰「顧總,是你的爸爸?這怎麼可能?」
哲非比我更吃驚,「你怎麼這樣問?」手臂攔在我欲行的腿前,「小心點,會劃傷腳板的。我去把你的鞋子拿來。等我!」
顧振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他竟然會在有生之年再次見到肖晴,也沒想到哲非瞞了他這麼久,心里是一種如此柔軟的痛和恨。如今,兒子這麼大了,帶來了女友,女友卻是讓他愧疚和懷戀的一次酒吧發現——與酒吧極不協調的美。此時,有五雙色彩復雜的目光存在在他的周圍,他又能有多少時間和空間去理清這團巧合。
肖晴看出顧振明打算要開口說些什麼,起身就去廚房,站在子玲的身後,看著哲非為她穿鞋。唐麗華若無其事地走到茶幾前,趁大家不注意將手掌心浸入到潑在茶幾上的水里,又放在報紙上,喊道︰「張媽,這怎麼辦?這篇報道我還沒看過,你快去替我烘干。」張媽接過報紙,咬字不清地念起那篇報道,唐麗華一臉茫然,湊過臉去,咬字十分清晰地念道︰「‘當代名畫家,色在畫與性’,這不是寫一個畫家跟一個男人偷偷約會,之後又跑了的事嗎?」張媽對唐麗華擠擠眼,朝肖晴努努嘴,「我以前就知道了,不知道誰這麼誹謗我們家的小晴?」
顧振明走過來,奪過張媽手上的報紙,瞟了一眼就撕得粉碎,雷霆大發,「這是多久以前的報紙,你還找得到,你還真行,你就這麼喜歡干這樣的事啊?!」
唐麗華不依了,邊走去廚房邊說︰「我干這樣的事總比你在外****強,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和多少賤人短信往來啊,曖昧得發膩哦!你對哪一個女人真心過?!哲非他媽也只是被你玩玩吧了,就算人家在外有男人也是你逼的。」
「你能把你的嘴巴放干淨一點嗎?算我求你了。」肖晴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了。
哲非見顧振明怒發沖冠,也不敢對唐麗華怎樣,只有咬牙切齒,忍氣吞聲,希望唐麗華適可而止。唐麗華把他們父子倆的大局思想當成了放縱的理由和空間,無禮指著我的鼻子說︰「你還不知道是誰告訴我哲非的爸爸追求你的事吧?就是你老媽。酒吧那個女人,很沒臉的那個,惡心透頂的那個,爆炸頭的?記起來沒?有記起顧振明送了多少花給你了嗎,或者睡了幾次?」
哲非捂住耳朵跑進他的臥室,鎖上門,那聲音在我的腦海里爆炸,我抓著胸口跑了出去,躲進一個沒有什麼人經過的雜草叢里,發愣,只是發愣。忘了怎麼哭。
顧振明一腳將唐麗華踹進碗碎片里,又把一桌子的飯菜推倒在唐麗華的身上,整個一奔放的鮮血噴泉。肖晴安定地站在廚房門口,說︰「自從我一來,看到滿地的碗碎片,就會知道有這樣的結局。這是命運。至于剛才麗華提起的那個報道,我會找時間組織個小型記者會,澄清渾濁了那麼多年的流言。」
「小晴」顧振明似乎嗚咽起來了。
「怎麼了?我該走了,這個攤子你自己收拾吧。哲非還沒吃飯,肚子一定餓了,你叫他去外面吃點東西。你照顧好自己。」肖晴看了眼地上或是死了或是暈了或是睡了的唐麗華,感慨萬千的搖搖頭,走了。唐麗華已經打算好了在我們離開的時候當著我們的面叫張媽燒掉沙發上的白布的,結果,她過早地倒下了。
滋味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