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疑惑地瞧去,誰呢,這麼大白日里,見了我有什麼可跑的?于是沉了聲道︰「站住!」
聞言,晚涼與朝晨停下了手上的動作,隨著我的目光瞧去,見一個宮婢急急跑開去。我黛眉微皺,朝晨喝道︰「大膽,娘娘叫你站住听見沒有!」
那宮婢腳下猛地一個踉蹌,身子收勢不住,直直地摔在了地上。她慌忙爬起來,調轉了身子,匍匐在地,頭狠狠地底下,肩膀劇烈地抖動著。頓了下,才顫聲道︰「奴……奴婢參見檀妃娘娘!」
扶了晚涼的手上前,她依舊將頭沉得好低。晚涼稍稍彎下腰去,明眸一閃,側臉道︰「娘娘,是永壽宮的小桃。」
「小桃。」我輕輕念著,已經想起那張臉來了。
朝晨低「 」了聲,緊緊地跟在我的身邊,有些憤怒地看著底下之人。
听聞被喊出了自己的名字,小桃顫抖得更加厲害了,話語里帶著哭聲,朝我磕頭道︰「娘娘,娘娘饒過奴婢吧!是……是沈小主說宮里頭,能幫得了太妃的就只有娘娘您了。奴婢也是不得已啊娘娘!」她邊哭著,邊朝我磕頭。
重重地磕著頭。
地上的塵土飛了起來,然後,慢慢地染上了殷紅之色。她似不知道疼,依舊一下又一下地磕著頭。
握著帕子的手微微收緊,我本該,好好地治她的罪。然,治了,又如何?姚淑儀扣在我頭上的東西,早已經洗刷不去。小桃不過是她手里的一顆棋子,我即使要了她的命,也回不去從前。
我不叫起,卻也不忍心瞧見她磕破的額頭。微微側了身,才開口︰「你可知裕太妃是何人?」
她愣了下,才回答︰「奴婢知道……」
「很好。」我沉了聲音,故意道,「既然知道,你也敢如此做?就不怕本宮要了你的命!」
「娘娘!」她驚呼一聲,終于忍不住抬起頭來,眼淚自她的眼角滑出,她哆嗦著蒼白的唇,依舊哭著,「奴婢怕,奴婢怕死……」
「怕死你還敢做!」朝晨上前狠狠地推了她一把,瞪著她,眸中全是怒。
被朝晨推倒在地,她慌張地爬起來,依舊規矩地跪好,哭道︰「奴婢是怕死,可是奴婢也知道知恩圖報。若是沒有太妃,奴婢怕早就死了。奴婢尚有一口氣在,就要報太妃的恩情。」
她渾身顫抖著,就連說出的話都顫抖不已。只是,從她的話語里,我卻是听出了怕死之外的東西,那是一個「義」字。
這就是忠心。
在人性最脆弱的時候,也能將那份恩情念念不忘,這樣的人,讓我覺得憐憫。
嘴上卻是冷笑著︰「一個怕死的人,還談什麼報恩,簡直笑話!」
「娘娘……」小桃咬著唇,仿佛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開口,「如果奴婢的命可以換來太妃下輩子的安寧,奴婢願意!」
她不滿淚痕的小臉上,此刻卻是真正地顯現出堅定來,雙拳握得緊緊的,筋骨分明。
如此忠肝義膽之人,我是欣賞的。
然……
微哼一聲,不屑地道︰「你倒是個有良心的人,只可惜了你的主子,她沒心沒肺。」不然,何以落得如此下場,而夏侯子衿又何以如此恨她?
「娘娘!」她驚詫地抬眸瞧著我,臉上瞬間失了血色。
我不再瞧她,抬步離開。
晚涼與朝晨忙追上來,听晚涼小聲道︰「娘娘,您真的以為小桃是被沈婕妤利用了,她單純只是為了裕太妃好麼?」
我抿唇一笑,卻不答話。小桃若是姚淑儀的人,此刻怕早已不會在永壽宮當差了。利用裕太妃挑撥我與太後、皇上的關系,無論成功與否,裕太妃現在都只是枚棄棋了,沒有必要將心月復放在這樣的地方浪費。
我不說話,晚涼倒是不拘束,半晌,又道︰「娘娘不動她也是好的,省得一些有心之人又拿來大做文章。」
我贊賞地看了她一眼,晚涼做事確實沉穩。
又走了幾步,身邊的朝晨突然「呀」了一聲,我回頭瞧她,見她的目光直直地看向前面,不由得順著她的目光瞧去。
那抹明黃色的身影高傲地站在不遠處,他負手而立,墨色的眸子緊緊地鎖住我,漂亮的唇緊抿著,臉上瞧不出的喜怒。
他的身旁,是一臉悻悻的李公公。
我只覺得心猛地一沉,他站在那里,多久了?
可否,瞧見了我與小桃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