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庶女到後妃︰妃子不善 第3章 失心

作者 ︰ 絕版紫色

不必停轎,去瑤華宮……

呵,這就是我回來了,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可惡的,夏侯子衿!

「娘娘……」朝晨低喚了我一聲。

我咬著牙,他不是要去看瑤妃麼?好啊,我也想看看受了驚嚇的瑤妃如今是個什麼模樣!

轉身朝前走去,大聲道︰「皇上,臣妾奉了太後之命,代替太後過瑤華宮去探瑤妃,不如,臣妾與您一道走。」

李公公朝我看了一眼,他的臉色明顯有些吃驚。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提了太後,他忙揮手示意轎夫將速度放慢。既然皇上說不許停轎,他一個公公是不敢擅自叫停的。

我快步上前,李公公遲疑了下,幫我掀起了轎簾。

我也不做停留,徑直跳了上去。

里頭之人顯然怔住了,身後的簾子很快落下了,此刻的轎內並不明亮。我只能依稀瞧得見他的身影,他只看了我一眼,重重哼了聲,咬著牙道︰「母後會叫你去探瑤妃?」

聳聳肩,看來他倒是了解太後。

我也不管他,在他身邊坐了,輕笑道︰「其實,是韓王拜托臣妾去的。」

沒想到我的話音剛落,只見他一掌狠狠地拍在坐墊上,御攆猛地一晃,「轟」的一聲,外頭有人一下子沒抬住,直直地落了地。

我嚇得不輕,本能地伸手抓住了壁沿,才沒有跌出去。

好大的火氣啊。

隔著簾子微微透入的光,見他側靠在軟墊上,卻是一句話都不再說。

「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外頭的人「嘩」地跪了一地,拼命地跪地求饒。我直想笑,明明是他奮力擊得御攆不穩才會這樣的。我忽然覺得,每每我和他在一起,我們周圍的東西總要遭殃。

「皇上!皇上!」李公公匆匆撲過來,掀起了轎簾,急急看向他,哆嗦著唇問,「皇上您怎麼樣?」

他從牙縫里憋出一個字︰「滾。」

李公公怔住了,半響,才偷偷地瞧了我一眼。他大約也還在琢磨著,他這叫的「滾」究竟指的是我,還是他。

我瞪了他一眼,不管夏侯子衿叫滾的是誰,他李公公都得先滾,總不能叫我滾在前吧?

悄然看了看邊上之人,他緊蹙著眉頭,卻並不轉過來看我。他生氣了,又生氣。

那就氣吧,再氣,我也不滾。

李公公忙道︰「是,是,奴才這就滾。」語畢,放下了車簾轉身,卻又停住了腳步,低聲問,「皇上……瑤華宮,還去麼?」

半晌,也未听得他答話,李公公便也再不敢問,只悄悄地走開了。

兩個人,在轎內安靜地坐了好久好久,都沒有听他再說話。我微嘆一聲,起身道︰「既然皇上不去了,那臣妾自個兒過去。」

語畢,便彎腰要下去,卻不想手腕冷不丁地被他捉住,他的手上一用力,將我狠狠地攥回去。我吃了一驚,忍不住驚呼出來,他卻沒有將我攬入懷,只將我拉至他身邊,身子直直地撞上後面的軟墊。

听他沉了聲音道︰「你一回宮,看這個,看那個,你怎就不想著,來看看朕?」抬眸瞧著他,只能憑借車簾透入的微光,依稀瞧見他輪廓分明的臉。可,那沉沉的呼吸聲,卻是一覽無遺地彌漫在轎子里。

我咬著唇道︰「方才若不是臣妾厚著臉皮跳上來,皇上還不待見臣妾!」

芳涵不是說他過景泰宮去等了我麼?又何以在去熙寧宮的路上撞見我,還直接說不必停轎,去瑤華宮呢!

真討厭,這樣的夏侯子衿!

他重重地喘著氣,狠聲道︰「朕真想廢了你!」

心下微顫,仰起頭瞧著他,笑言︰「廢了臣妾?憑什麼?就因為臣妾與韓王在一起待了一天一夜?」這次過上林苑,他都已經將陳靜嫉和阮婕妤打入冷宮了,難道瑤妃來了,他真的想做到六宮無妃麼!

不知為何,這樣想著,心里無端地憤怒起來。

他冷笑一聲道︰「韓王……朕的檀妃不會真的失了心吧?否則,又何以不顧身份,先去驛館?」

我咬著牙︰「皇上現在來談什麼失不失心,若是沒有韓王,臣妾就死了!」

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哪里還能容他現在對著我大呼小叫的?

他一時語塞,半晌,才開口︰「哼,檀妃是在告訴朕,真的對他動了心麼?」

我怔住了,他又從哪里听出我這樣的意思來?

他忽然狠狠地攥緊了我的手腕,冷冷地開口︰「你認識他?一開始就認識他!別以為朕是傻子!」

他也,說我與韓王相識……

所以……

心頭狠狠一震,深吸了口氣看著他.怒道︰「所以皇上才要臣妾對他射出那一箭,是麼?臣妾真不明白,您究竟想做什麼?」原來兜兜轉轉了半天,原來那一箭,他要試探的,居然是我!

用力抽了抽被他握住的手,可他卻握得愈發地緊了。真疼啊,他就是不放手他卻是不答,只道︰「朕要知道,你究竟是否一開始就認識他!」

認識不認識,又怎麼樣呢?只因一開始,他便已經斷定,所以才要試探。

頹然笑道︰「不認識。」

明顯感到他的手微微一顫,繼而又問︰「真的?」

我無可奈何地笑,我都說了不認識,他卻還要問。他若是真的不相信我,那便不要問我。而我,若是想騙他,那麼他再如何,都問不出結果來。相信聰明如他,定是知道的。

良久良久,才听得他低聲道︰「何以你看他的目光,會那樣熟悉。」

我看韓王的目光,熟悉麼?

太多的人,說他認識我,而夏侯子衿卻說,我認識他……

真好笑呢,這樣囤來轉去的,卻只我與韓王二人,說不認識對方。

也不知為何,腦海里一下子浮現出蘇暮寒的身影來,低語道︰「只因,他像極了……」

「誰?」他飛快地接口問著。

「我的先生。」我不說,他都已經猜中,卻故意要問我。那麼我再說一遍,又如何?

他握著我的手猛地收緊,憤怒地開口︰「朕記得朕警告過你,不許再在朕的面前提他!」

「臣妾沒提,是皇上您問了。」所以我那句話不過說了一半,可他非要我繼續說完。說了出來,他卻又要動怒……

「你!」他被我堵得說不出話來。

昏暗的光線下,我依然仿佛可以清晰地瞧見他那憤怒的臉色。

他忽然一把推開我,狠聲道︰「滾,朕不想見到你!」

心頭鈍痛,卻還是要忍著強顏歡笑︰「皇上現在有了瑤妃,自然不想見姿色平平的臣妾了。臣妾沒有瑤妃溫柔,沒有她漂亮,也從來不曾想過要取代她佔據您的心。呵……」頓了下,又道,「您的心,太遙遠了,怕是臣妾從未觸及到過。」

他卻是冷笑道︰「是麼?朕還以為是你的心太遙遠,朕還覺得要接近你,是朕痛苦了!」

我刻意不去看他,只低聲道︰「您是天子,所以覺得得到是必然。韓王願意救臣妾,也許還是您想的太多。他不過只是因為和臣妾離的近,本能地拉了臣妾一把,卻不想,一起跌了下去罷了。就像那次在儲良宮,皇上本能地將臣妾拉至身後代臣妾受那一掌一樣。其實,都無關乎愛。」

一切,用本能解釋,多好啊。

「你以為朕……」他忽然緘口,我只瞧見他似乎是刻意微微側身,半晌,都不再說話。

我終是起了身,開口道︰「臣妾還要恭喜皇上將瑤妃保護得那樣好。」他不說話,我接著道,「看來今日臣妾過瑤華宮去不太合適,那臣妾改日再去。臣妾先行告退。」

彎腰出御攆的一瞬間,听他低聲道︰「難道朕對你,還不夠好麼?」

這句話,在吹過的風里,一下子被吞噬。

我幾乎要分不清,究竟是他真的說了這樣的話,還是只是我的錯覺?

抿唇一笑,好。

自然好。

可是,他以為,派人沒日沒夜地找我,給我吃穿用度最好的,就是好麼?

呵,我真是奢望了。

那些他十多年來都未曾來得及給瑤妃的,如何還會有精力給我呢?

我是無法讓他在那樣的情況下,推開瑤妃的身子,轉而跑向我的,不是麼?如果他能那樣做,也便不是他夏侯子衿了啊。

搖搖頭,自嘲地想笑。

外頭的人還是跪了一地,我瞧見,李公公也遠遠地跪著。

走上前,向朝晨道︰「朝晨,我們回去。」

她有些吃驚地抬眸看著我,愣了下,才匆匆爬起來,跟上我的腳步。

走過李公公身邊的時候,見他突然抬頭道︰「娘娘,其實皇上他……」

「小李子!」他的話不過說了一半,便听得那憤怒的聲音從轎子里傳出來,「再敢多說半句話,朕割了你的舌頭!」

我不免又回頭看了一眼,他此刻的火氣是大得幾乎可以將整個皇宮燒起來了。嘆一聲,還是讓瑤妃去滅他的怒意吧。

朝晨跟在我的身側,過了好久好久,才小聲道︰「娘娘,皇上怎麼了?」

我嗤笑一聲道︰「他怪本宮和他一道過瑤華宮去。」是呢,他二人世界,我去做什麼?

無味一笑,加快了腳下的步子。朝晨也再不發一言只緊緊地跟在我的身側。

回了景泰宮,徑直進了寢宮,梳洗了一下,便爬上床去。

想來此刻,瑤妃定是得意至極了。五年前沒有得到的東西,五年後,終于讓她如願以償。太後說的對,我是不該去動她的。

那日瞧見他對她的態度,讓我愈發地知道,他心里有她。所以,我也不會去動她。

一夜無眠。

翌日清早,便听朝晨進來道︰「娘娘,太後派人來說,您剛剛回宮,定也是受了驚訝,讓您今日不必過熙寧宮去請安了。」

我點頭,太後是不先我今日與瑤妃踫面吧?

在房內待了好久,便听說玉婕妤來了。

她見了我,緊繃的神色才算緩和,開口道︰「方才在熙寧宮未見著娘娘,嬪妾心里還惦記著。這會兒瞧見娘娘沒事,嬪妾心里也放心了。」

我笑道︰「難道姐姐還能記著本宮。」宮里那些嬪妃,如今見瑤妃來了,也一個個不來獻殷勤了。不過我也倒是樂得清淨。

玉婕妤的臉色微變,說道︰「娘娘哪里的話?那日您跌下山去,可把大家都嚇環了。」

我冷笑著,怕是好多人,吃驚是真,更多的,便是幸災樂禍吧?便順口道︰「本宮這不是好端端地回來了麼?淑妃娘娘好麼?」

我只是想知道,我又活著回來了,她會是怎樣的神色?

她怔了下,才道︰「瞧著臉色不大好,娘娘您還不知道吧?她哥哥,姚副將被人刺殺了。」

我怎麼不知道,我看是眼睜睜地看著他死的。

不動聲色地問︰「是麼?怎麼時候的事情?」

「就是南山遇刺的時候,嬪妾也是後來才听聞原來統領御林軍的將軍換了人,是因為姚副將之前犯了錯。皇上原來是想略施小懲,待日後給他官復原職的。誰知道,那日南山遇刺,姚副將想借機戴罪立功的,卻不想,倒是丟了性命。」她瞧了我一眼,開口道,「如此,您叫淑妃的臉色怎麼好?」

我倒是有些驚訝了,那南山的刺客來得可真是及時啊。還能將姚振元的死直接順理成章地推出去。不過這些自然是對外的,對著姚家的人,只管說是上林苑的時候就遇刺身亡了。可,不管怎麼樣,終究是可以給他一個因公殉職的名號的。而南山遇刺一事,也無法再讓姚家的人提出任何疑義了。

只因,刺客,是真正存在的。

我開口道︰「他們姚家最近真是,噩運連連。」

玉婕妤點頭道︰「可不是麼?宮里,明里暗里都在傳,說是姚家,要倒了。」

我冷笑一聲,直直瞧著她︰「那麼姐姐以為呢?」

她笑︰「那些不過是人短目光淺罷了。」

自然是,姚家不過死了一個姚振元,還動搖不了根本呢。只是後宮,又突然出現一個瑤妃,怕這才是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事情。

姚淑妃想出手殺我,那麼我端看著,她怎麼對付瑤妃。

對了,還有千緋月復中的帝裔呢。

這一次,若不是因為姚振元出事,我想,姚淑妃也該是忍不住了。

呵,這後宮啊,又將上演一場好戲了。

玉婕妤的目光不經意間落在我的手背上,吃了一驚道︰「娘娘,您的手受傷了?」

我低頭瞧了一眼,輕笑道︰「小傷罷了,沒事。」

比起這個,韓王的傷怕是重得多。昨日那大夫催了我們都出來,也不知他的情況如何?可現下,我是不能再出宮去探他了,那樣于情于理,都不合。

听玉婕妤道︰「小傷也是要注意的,手都劃破了,若是發炎了就不好了。」

點頭道︰「本宮心里有數,上過藥的,姐姐便不必掛心了。」

聞言,她才放心地點了頭。

玉婕妤又在我宮里坐了會兒,才起身離去。

我覺得有些倦了,半倚在軟榻上,閉上眼楮,迷迷糊糊地,便想睡了。

昨晚,一夜未睡著。

想了太多的東西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才听得有人進來,听朝晨小聲道︰「娘娘,娘娘……」

我輕輕皺眉,睜眼道︰「什麼事?」

她似乎很高興,見我醒來,忙上前道︰「娘娘,晚夫人來了。」

我一個激靈坐起身,晚涼來了!

忙道︰「快請。」

她笑著跑下去,不一會兒,便見晚涼進來。朝我道︰「參見娘娘。」

我起身過去,扶她起來,開口︰「這麼早,你怎的就來了?」

兩人一道坐了,听朝晨道︰「娘娘,你們先聊著,奴婢去沏壺好茶。」語畢,又看我們一眼,便笑著跑下去。

晚涼收回落在朝晨身上的目光,轉向我道︰「娘娘剛回來,晚涼原又是景泰宮的人,來探望娘娘,自然是正常不過的。況且晚涼知道,娘娘想知道韓王的消息。」

心下微微一動,還是晚涼懂我。

點了頭道︰「他如何?」

她卻是搖頭道︰「很是奇怪,那院子不許任何人進。昨夜,王爺和顯王過去,都被拒之于門外了。我也曾經想進去,卻被韓王的護衛攔下來。說是韓王需要靜養,不許任何人打擾。」

我怔住了,需要靜養,可,拒絕晉王與顯王進去,北齊也太不近人情了。

顯然,晚涼與我想的一樣,所以她才要說奇怪。

我咬著唇思忖了下,我總覺得韓王有些奇怪,單說他發燒生病的時候,我就覺得他奇怪。如今回了驛館,又是閉門不見任何人。

照晚涼的說法,必然也沒有傳出傷重之類的話來。

想了想,便問︰「那皇上可有親自去探視過?」

晚涼忙搖頭道︰「沒有,皇上讓兩位王爺去。」

「是皇上讓他們去?」我著實驚訝了,既然是夏候子矜要他們代去的,那麼他們代表天朝去探視,韓王都能說不見?

呵,我不得不說,他真真好大的架子。

可,為何我覺得,這不該是他能做出來的事情呢?

晚涼點了頭,又道︰「韓王身邊的護衛說,他們在皇都再待兩三日,便啟程回北齊了。」

微微一驚,不過繼而又一想,也是該回去了。若是沒有南山遇刺那一出,他們應該與其他國家的人一樣,在昨日早晨就已經離開。

見我不說話,晚涼安慰道︰「娘娘,晚涼知道韓王是您的救命恩人,所以您擔心他。可,依我看,應該沒什麼大事,也許只是希望他安靜地休養幾天,這樣身子好的快,也便能快些回北齊去了。」

如果真是這樣,我倒也放心。

繼而,又想起她的事情來,忙問︰「那晉王呢,你們何時走?」

夏侯子衿的生辰已經過去,他們就算再待,也不會長久了。

听完我如此問,她似是一震,半晌才道︰「王爺說,等北齊的人走了,他也會向皇上請辭回封地去。」

果然,也快了。

忙又道︰「那麼,南山刺客一事怎麼說?」

她搖頭︰「還沒有任何頭緒,不過王爺不可能因為這件事留下。據說,姚將軍此次會在皇都待得久一些,此事他主動請纓,請皇上交予他去查。」

心下微微吃驚,不過姚行年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也順理成章。畢竟,照表面上看來,姚振元的死與南山出現的刺客是月兌不了干系的。此事交給他去查,他定會查得盡心盡力。也省得夏侯子衿再費心將此事交給別人。

輕點了頭,起身取了抽屜里的一個盒子,遞給晚涼,道︰「此去封地,也不知何時才能再見,本宮也沒什麼好給你的。這盒首飾,當作本宮給你的嫁妝。」

「娘娘!」她驚得站了起來,忙搖頭道,「您給晚涼的已經夠多了,晚涼不能再要您的東西。」

拉過她的手,將東西交至她的手上,淺笑道︰「這是給你以備不時之需的,不過本宮希望,你永遠也用不到。」

她的眼眶微紅,猛地朝我跪下道︰「娘娘,晚涼一輩子都不會背叛您!」

喉嚨難過,微微側身,怕再瞧著她,就忍不住要哭了。

身後響起一陣腳步聲,接著,听朝晨的聲音傳來︰「怎麼了……」

我示意她將茶水擱在桌上,淺笑道︰「晚涼向本宮辭別,怕是又要惹得本宮哭了。」

朝晨這才松了口氣,俯身去扶她道︰「夫人起來吧,娘娘這兒看著多累啊,您該高高興興地走,別再讓娘娘傷心。」她說著,抬手拭去晚涼臉上的淚。

晚涼哽咽著點頭,說道︰「日後娘娘就拜托你們照顧了,一定要,好好地伺候著……」

「嗯。」朝晨狠狠地點頭,「放心吧。」

三人待了會兒,才見芳涵回來。

晚涼忙起了身,喚她︰「姑姑。」

芳涵依舊是淡淡的神色,朝她行禮︰「奴婢見過夫人。」

晚涼才要說話,便听外頭有宮婢跑來道︰「娘娘,北齊來人找您。」

我怔住了,北齊?

與芳涵對視一眼,見她也是一片茫然。

起了身道︰「快請。」

我真是好奇了,究竟是誰人?

待來人進門,我才感到訝然,竟是青陽!

她不在韓王身邊照顧著,來宮里作甚?

我才想著,便見她朝我行禮道︰「青陽見過檀妃娘娘。」

我道了「免禮」,她起身的時候,本能地掃視了一遍我身邊之人。眸中微微閃過一絲光,好像是笑意。我不覺朝晚涼看了一眼, ,是否青陽撞見晚涼在我宮里,便以為晚涼去看韓王,是我指使的呢?或者,她還會以為,我讓晚涼去探什麼口風?

低咳一聲道︰「姑姑,晚涼與你也是甚久不見了,本宮與青陽說話,你們都退下去吧。」

聞言,屋內三人才都告了退,出去。

青陽又回頭看了一眼,才笑道︰「真佩服啊,娘娘的眼線,到處都是!」

她果然,開始注意晚涼了。

老實說,讓晚涼跟晉王回封地,的確算是眼線,可是也是由衷地希望她幸福。呵,這樣復雜的心思,青陽自然不可能懂的。

收回心思,瞧看她道︰「本宮倒是好奇,你家王爺臥病,你怎的進宮了?」

她倒是不避諱,開口道︰「過幾天就回北齊了,青陽來和郡主說一聲。這次王爺落水,郡主也是擔心著,青陽來和她報個平安。」

不管怎麼說,瑤妃都是北齊人,青陽為此進宮來,也倒說得過去。只是,她又如何來了景泰宮,這倒是叫我費解了。況且對著我,她可是一直充滿敵意的!

她仿佛是猜出了我心中所想,嗤笑一聲,從袖中取出一樣東西丟給我道︰「王爺說,要青陽將此物歸還。」

那東西被甩在桌面上,發出「叮」的一聲。

我定楮瞧去,猛地吃了一驚,這不是那日我們進山洞之前,韓王從我頭上隨手拔下而丟出去的簪子麼?如何,會在青陽手中?

心頭一震,莫不是,之後韓王又派人去將這簪子尋回麼?

不知怎的,如此想著,心頭越發地不能平靜了。

青陽卻是轉身道︰「東西青陽也帶到了,就回去復命了。」

言罷,便要走。我忙追上前道︰「青陽!他怎麼樣?」

她的腳步一滯,卻是沒有回頭,只冷了聲道︰「離他遠一點,你會害死他!」語畢,再不多做停留,只大步出去。

我呆呆地望著她的背影,心頭糾結著。

為何她的話里,我似乎隱約地听出,韓王的情況,並不樂觀?可,我又哪里想要害他呢?

站了會兒,才緩緩回身,目光落在桌上的簪子上。

遲疑了下,伸手取過來。

若是沒有這一出,我還不曾好好地端詳過這支簪子呢。

是很普通的金絲盤成的簪子,並不怎麼出眾,只是,再看它,仿佛又要揣著不一樣的心情了。是否只是因為,和韓王多少扯上了一些關系?

轉身的時候,忽而發現簪子上好像有些異樣。

仔細瞧了一眼才瞧出來,怪不得我方才還覺得上面的那個小孔有些突兀,原來竟是,少了什麼東西,雖然我不清楚,卻也知,定是裝飾物。

指月復掠過那缺了東西的那處地方,隱約感覺還有些微微扎手。

明顯是有人……

「娘娘。」門口傳來朝晨的聲音,她進來道,「晚涼和姑姑正說著話呢,奴婢听聞韓王身邊的護衛回去了,便來瞧瞧。咦……」

她也瞧見了我手上的簪子,皺眉道︰「娘娘,怎麼壞了呢?」

看來是她比我要熟悉得多啊,一眼就能瞧出這簪子壞了。

她見我不說話,便接過我手中的簪子道︰「沒關系,奴婢讓人去修一下,再將掉了的珍珠添上去便好。」

語畢,轉身便要出去。

我忙叫住她︰「朝晨,不必了。」

她明顯怔住了,我卻已經伸手取過來,無奈一笑︰「沒事,本宮日後也,不戴了。」

回身,也不知怎的,就取了蘇暮寒送我的那個盒子,打開,將簪子放進去。

朝晨安靜地看著我做完這一切,始終不說一句話。

在房內待了會兒,覺得煩悶得很,便起身出去。朝晨忙跟看出來,伸手扶住我,小聲道︰「娘娘,可要準備鸞轎出去?」

我搖頭,輕笑道︰「本宮不過是去院中走走,不必了。」

朝晨點了頭,便不再說話。

兩人在院中走了會兒,突然見一人匆匆進來。我朝來人瞧了一眼,突然怔住了。

真沒想到,竟然是晉王。

轉而,又想起晚涼還在我宮里,抿唇一笑,莫不是,來接晚涼回去?

他瞧見了我,忙上前來朝我行禮道︰「娘娘。」

我拂開朝晨的手上前︰「王爺是來接晚涼回去麼?」

他的臉上露出一絲驚訝︰「怎麼晚涼也在麼?」

倒是我愣了下,他已經正了身道︰「不,本王有事找娘娘。」說著,他朝我身後的宮婢看了一眼。

我遲疑了下,便道︰「朝晨,你先下去,本宮與王爺走走。」

「是。」朝晨退了下去。

我看向晉王,听他開口道︰「本王先知道娘娘跌下南山的真正原因。」

我一怔,他瞧出了什麼端倪不曾麼?

我不說話,他又道︰「本王後來再去查探的時候,瞧見落于崖邊的兩顆石子,那兩顆石子出現在崖邊,很是突兀。本王猜測,是否因為有人用它們,打中了娘娘?」

吃驚地看著面前的男子,好細的心啊。

我笑言︰「王爺以為將本宮打落南山的人,是這次行刺的主謀?」

他面露疑惑,有些不解地看著我。

我搖頭道︰「怕是要讓王爺失望了,出手之人,是姚淑妃。她向來就與本宮不睦,不過只是想借此機會除掉本宮而已,她與那些刺客,不可能有關系的。」

因為我實在想不出,刺殺了夏侯子衿,對她有什麼好處。或者說,夏侯子衿死了,對現在的姚家又有什麼好處?

姚振元死了,姚淑妃月復中的帝裔也沒了,姚家如果選在這個時候行刺,那也未免太過愚蠢了些。再者說,姚行年那時候人還在外沒有回皇都,他要策劃此事,必也不是容易的。

何況這一次,他還主動請纓,要求徹查此事,如果真是姚家所為,他便不會如此積極了。

想來只要听聞我說出姚淑妃,晉王的心里,也已經很清楚了,他是懷疑錯了。我忽然想起一人,忙道︰「本宮想知道,那個時候,顯王人在何處?」仔細想起來,那日那麼混亂的場面,我倒是真的沒有印象了。

晉王瞧了我一眼,我既能如此問,定然是懷疑的。

他倒是沒有避諱,只道︰「三弟一直與我一起。娘娘不必懷疑他,不可能是他所為。藩王進皇都,除了隨行的一些人,是不可以多帶任何人的。事發的時候,他帶來的人,全在驛館。娘娘若是要懷疑他,必然,也該先懷疑本王。」他直直地看著我,並沒有要逃避的樣子。

心下微動,我何嘗不是懷疑過他,要不是晚涼說,他為了護著太後受傷,我也還要懷疑的。

便開口道︰「本宮不過是就事論事,畢竟此事關乎到皇上的安危。對了,王爺身上的傷如何?」

許是我的話題轉得太快,他愣了下,才搖頭道︰「小傷而已,不礙事。那刀刃過來的時候,不過只一小部分劃到了本王的手臂。

不知為何,他的話,說得我倏然心驚!

一小部分?那麼……

月兌口道︰「太後也受傷了麼?」話雖問了出來,可又覺得不可能。昨日我就見過太後了,她好好的,並不曾瞧出異樣啊。

聞言,晉王的眸中升起一抹訝然之色,競反問︰「娘娘居然還不知道麼?」我只覺得指尖一顫,听他又道,「本王以為,娘娘昨日回宮,定然是見過皇上的。」

皇上,夏侯子衿……

撐圓了雙目瞧著面前之人,他愣了下,兀由搖頭︰「娘娘心思縝密,聰慧異常,卻原來,也有疏忽的時候。」

「本宮不懂。」吐出這幾個字的時候,只覺得聲音都有些異樣了。

晉王警覺地回頭瞧了一眼,見此處並沒有其他人,才壓低了聲音道︰「那日皇上見娘娘跌下山崖去,情急之下推開了瑤妃追過去,本王眼睜睜地看看刺客手里的刀朝他揮過去。」

我驚呆了!

他繼續說著︰「若不是本王沖上去拉他,他哪里還有命回來?只是當時形勢所迫,本王也來不及去分析在場之人究竟都有沒有嫌疑。所以沒敢說皇上受傷的事情。只說那刺客的一刀,劃在了本王手臂上。何況當時場面混亂,那一刀又是劃在了皇上的後背,本王將他擋住,無人發現。」

所以,到了最後,變成了他為救太後而受傷?

呵,我居然糊涂了,就算他真的是為了救太後而受傷,又如何能洗清他的嫌疑?畢竟,殺皇上和救太後,完全沒有沖突之處。

因為他原本救的就是夏侯子衿,所以夏侯子衿才會命他去徹查南山刺客一事而夏侯子衿受傷一事,當場沒有說出來,後來,便也不能再說了。畢竟,夏候子矜生辰期間出現刺客已經讓他很丟臉了,此事必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要查,也得在幕後慢慢地查。

晉王看著我,又道︰「此事宮里頭也只一個太醫,還有天胤宮皇上的幾個貼身宮人知道。本王以為,娘娘昨日回宮,去見了皇上,他該是不會瞞你的。」

雙手不住地顫抖起來,怪不得昨夜他怒得震落了御攆的時候,李公公那麼慌張地跑上來問他是否有事?

還有他的那句,去瑤華宮。

呵,既然宮中無人知道,他又如何會去那里過夜?他不過是,故意說給我听啊!

驕傲的夏侯子衿,他永遠那樣!

我卻還對他說,恭喜他將瑤妃保護得那樣好的話。

我只是,瞧見那時候他懷抱著瑤妃,心里氣憤,一時間說出的氣話。我哪里知道,于他來說,會是怎樣的失望啊……

想起我離開的時候,他說的那句︰難道朕對你,還不夠好麼?

心頭狠狠地疼起來,忍不住眼淚婆婆。我哪里知道,他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心里有多難過。

好,夠好。

我真傻呀。

以往他動怒,我都能嬉笑地粘著他,為何這次,我不能讓著他一點?

我因為韓王,他因為瑤妃麼?

所以,他才要說,我回宮,看這個,看那個,為何就不想著去看看他?

狠狠地咬牙,大叫道︰「祥和祥瑞!」

隔了會兒,便听得兩個太監跑來的聲音。

我吩咐著︰「給本宮去打探一下,昨夜皇上在哪里就寢?」

祥和祥瑞對視一眼,忙點了頭下去。

晉王看著兩個太監離去的背影,輕笑一聲道︰「娘娘,本王覺得你太過聰明。不,也許你和皇上二人,都一樣。所以,才會……」

才會如何,他卻忽然不說下去了。

我只覺得身子有些軟,扶著一旁的廊柱站定了,怔怔地望著院中的花草。

他還未走,他沉默了片刻,卻是轉口道︰「若然不是因為如此,皇上是不會先回宮的。本王更是擔心若是被人知道皇上受傷,再有刺客前來,怕是事情會更遭,所以才逼著他回宮。」

我定了定神,才開口︰「王爺為何與本宮說什麼多?」

他頓了下,終是道︰「因為,瑤妃來了。」

我一驚,回眸瞧他,他卻是淡笑道︰「當日娘娘是如何勸本王的,相信你的心里自是清楚。你說,不管男人,還是女人,都會傷心。本王現在有晚涼,而娘娘,你該知道,皇上心里有你。」

我怔住了,他又道︰「本王只擔心,瑤妃來另有深意。她于皇上來說,始終是皇上虧欠了她的。此刻若是娘娘不在皇上身邊,他才是最辛苦的。母後擔心的,不也正是如此?」

我緘默了,他的意思,太後的意思,我何嘗不明白?

瑤妃,我不動她,可我必然,要再去會會她了。

正想著,便見祥和祥瑞回來了。

只見祥和上前道︰「娘娘,皇上昨幾個先去了瑤華宮,後來獨自回天胤宮就寢了。」

果然,如此。

呵,驕傲如他,說了去瑤華宮,是必定要去的。

想著,不自覺地想笑,是啊,不去,才不像他了。

晉王這才正了身道︰「娘娘可听清楚了?本王便回去了。」語畢,再看我一眼,轉身離去。

傍晚的時候,晚涼也回去了。

而我,從晉王走的時候,便回房一個人待著。

想起那時候夏侯子衿生病,病得大張旗鼓,所有人都去了,獨我不去。他深夜來,罵我薄涼,還說我好大的面子,要他親自來……

那麼這回,我真是好大的膽子了。

終是朝外頭道︰「朝晨,備轎,本宮要去天胤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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