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庶女到後妃︰妃子不善 第12章 宮殺

作者 ︰ 絕版紫色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腦海里又猛然浮現那張字條上雋秀的字體來。

「芳涵」二字,仿佛顯得愈發地漂亮起來。

渾身忍不住地顫抖起來,這麼多年了,每每遇上蘇暮寒的事情,總叫我內心激動不已。

我從來不曾想,我的先生,會與這深宮中的人,牽扯上任何關系。其實,如果單單只是,認識芳涵,那麼我會覺得欣慰。可,直覺告訴我,並不是這樣的。

否則,夏侯子衿何以懷疑芳涵是誰人的細作,他又何以要派了朝晨潛伏在她的身邊?

朝晨還說,這麼多年,都不見芳涵有任何動作,她雖然沒有明說,可我也听出來了,她在潛意識里,已經認定了芳涵並不想做細作,不是麼?也許,到頭來,讓夏侯子衿也恍惚了。

可是,只有我知道,這一切的一切,不過是芳涵糊弄了他們的眼楮罷了。

芳涵終是有些吃驚地抬眸瞧著我,她一貫平靜的眸子里,慢慢地泛起層層漣漪,那種晶亮亮的東西,讓我覺得有些驚心。

可,她終究只是開口︰「娘娘,那不可能。」

她說,不可能。

呵,那又要我如何去信?蘇暮寒給我的錦囊,白紙黑字寫得那般清楚,「芳涵」二字至今依舊在我的眼前微晃著。別告訴我是巧合,那不是太可笑了麼?

冷冷地看著底下之人,低聲開口︰「姑姑該知道,本宮既能說出這樣的話,也絕不是平白冤枉了你。」

她怔了下,卻是點頭。依舊跪著,卻是開口道︰「奴婢斗膽,需要看到娘娘所說的字條。」

字條,早被我銷毀了。

那樣的東西留著,若是被夏侯子衿或者太後瞧見了,那麼我縱然是清白之身,都會說不清楚。我又如何敢留下?

瞧著她,我道︰「字條你就不必看了,本宮只要你說實話。」

她的目光始終落在我的臉上,依舊堅決地搖頭︰「奴婢不認識您口中的蘇暮寒。」頓了下,她又道,「娘娘既然懷疑,那奴婢說了也無妨,奴婢六歲便進了雲府伺候小姐。」

她淺聲一笑︰「也就是後來的明宇皇後。奴婢跟隨小姐進宮的時候,也不過十四歲,而後至今都未曾出過宮,奴婢唯一的妹妹,也已經死了。奴婢又怎麼會認識娘娘口中的蘇暮寒?」

我怔住了,才又猛然想起。

呵,我當真傻了。

若是蘇暮寒根本不是蘇暮寒呢?

蘇暮寒,只是個化名。

不知為何,這樣想著,心里突然驚慌起來,脊背抵住了身後的桌沿,才直直地站住了。深吸了口氣,咬著牙開口︰「那好,本宮問你,當初太後要本宮過熙寧宮去抄襲佛經,你又為何故意絆倒了本宮,還叮嚀本宮,不得讓太後知道本宮的手腕扭傷了?」

她這才微微動容,瞧著我,半晌沒有說話。

我嗤笑一聲︰「姑姑不要告訴本宮,那天本宮摔下台階去,沒有你的功勞?」

「娘娘。」她低了頭,淡淡地出聲,「娘娘真叫奴婢吃驚,只是奴婢那日,也是沒有辦法。」

我笑︰「本宮知道,或許,本宮還要謝謝你,是麼?」頓了下,朝前走了一步,低頭道,「本宮該是謝謝你,幫本宮在太後面前掩飾了過去。可是本宮好奇……」

略微半蹲了身子,靠近她,我輕聲道︰「本宮好奇,若是被太後看到了本宮的字,會如何?」

她還是低著頭,半晌才道︰「太後會盯著娘娘不放。」

我還以為她會說,太後會殺了我。卻不想,她只說,太後會盯著我不放。那麼,太後是想引出誰。

心頭一顫,伸出手來,低頭看著自己的縴指,沉聲道︰「那你說,本宮的這一手字,究竟像誰?」

太後因為那下聯的一句話能懷疑到我的字跡,而芳涵既能幫我掩飾,必然也是瞧出了我的字,不是麼?

芳涵卻是沉默了,久久不再說話。

我站直了身子,微微閱上雙目,低聲道︰「姑姑,本宮等著你回話。」

又是良久,才听她道︰「娘娘還是不知道為好。」

「為何?」

她輕笑︰「只因娘娘,本和他沒有任何關系。」

我霍地睜開眼楮︰「他是誰?」

是誰?蘇暮寒麼?或者說,蘇暮寒是誰?

如果說一開始我問起蘇暮寒的時候,芳涵說不認識他。那麼現在,怕是她早就知道蘇暮寒的身份了,只是,卻依舊不肯告訴我。

她從容地開口︰「既然娘娘和他沒有關系,便不必知道他是誰。」

我冷笑道︰「你覺得本宮真的和他沒有關系麼?」

芳涵點了頭道︰「是,奴婢在娘娘身邊這麼久,早已知道得一清二楚。您和他,沒有關系。」

憤怒地一掌擊打在桌沿,厲聲道︰「本宮還是他一手教出來的,本宮進宮的方法還是他教的,他甚至都留下錦囊幫本宮除掉桑家姐妹,你現在卻開跟本宮說,本宮和他沒關系!」芳涵的話,又叫我如何信服?

沒想到,她非但沒有怕,反而抬眸,直直地看著我,淡笑道︰「娘娘以為,自己是他的棋子麼?」

棋子?

她說起這二字的時候,我的心頭徒然一震。這二字之前讓我戰栗的字眼如今卻從她的口中輕松地說出來,而我,還是會覺得心悸。

未待我說話,她卻又道︰「那就請娘娘好好想想,您到底是不是他的棋子?從頭到尾,他又利用了娘娘什麼?」

終是怔住了。

心下轉得飛快,從我初見他,和他相處的三年,再到我入宮,而後一年多的時間。

蘇暮寒,確實沒有利用過我一分一毫。若不是那字條上的那句話,我甚至,還不知道他認識芳涵!

我入宮前夕,他還說,要我放下仇恨。

是不是,他根本,就不希望我入宮來?

只是,我堅持了,他卻不阻止。

不,也許只能說,不管我做什麼樣的決定,他都從來,不阻止。

怔怔地想了許久,我居然語塞了。

芳涵又道︰「奴婢承認,當初接近娘娘確實有私心。奴婢以為,您是他的人。」

她的話,令我一個猝不及防。她說,以為我是他的人?

她又笑︰「只是接觸了才知,根本不是。」

我依舊緘默著,心里卻是震驚無比。想來只是,她在我的身上,看不見我作為一顆棋子的跡象。所以才說,原來我和他沒有關系。

瞧著她,開口︰「那你又為何,留在了本宮的身邊?」

她淡聲道︰「娘娘忘了?奴婢是主動上門的,突然又要離去,豈不是很令人生疑麼?」

這些,我怎麼會忘?

可,她的話,不得不叫我懷疑。

轉了身道︰「起來吧。」听她道了謝,而後起身。我又道,「你潛伏在宮里,是為了干什麼?」

她的聲音依舊淡淡的︰「娘娘弄錯了,奴婢也不是他的人。」

我冷笑道︰「是麼?那為何姑姑方才還說,接近本宮,只是以為本宮是他的人。若是你與他沒有關系,又何以對他的人這麼上心?」

听她往前一步,開口道︰「奴婢只是想知道,他派娘娘進宮是為了什麼。卻不想,原來娘娘不是他的人。如此,奴婢也便放心了。奴婢留在宮中,只是因為已經無家可歸。出去了,還不如留下。娘娘如今也在後宮之中,最該明白宮婢的命運。」

宮婢,是一輩子都不得出宮的。只是在改朝換代的時候,會有破例,讓前朝的宮人出宮。表面上,是恩賜。實則不過是怕前朝的心月復留在宮中,會有危險罷了。

听我不說話,她又道︰「奴婢幫娘娘,只是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娘娘也是聰明之人,知道奴婢的苦心。」

我承認,若是被太後瞧見了我的字,後果會不堪設想。而我本身的清白也變混濁了。說到底,芳涵的確沒有做任何對不起我的事。她也沒有利用我,去做別的事情。

難道,真的如她所說,我與她,都不是他的棋子麼?

而她口中的他……

听她說了這麼多,我心里開始懷疑一個人。可,又覺得可笑。蘇暮寒是男人,這一點,我決不可能搞錯的。所以,很多事,又有諸多的不解。

回身,看著面前之人,開口道︰「本宮還是想知道姑姑口中的他是誰?」她只要肯說,那麼很多事,我便不必去想。

她依舊不慌不忙地道︰「奴婢還是那句話,娘娘既然和他沒有關系,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如果本宮一定要知道呢?」上前緊逼著她開口。

她本能地退後了半步,吸了口氣道︰「那奴婢唯有一死。」

震驚地看著她,她的話,我自然深信。第一次見著她,我便覺得,她若是為誰付出忠心,那定是一輩子的事情。不會因為任何事情可以改變。

那時候,她效忠的是明宇皇後,我實難想象得出,明宇皇後死後,究竟還能有誰,讓她如此上心?

很明顯,此人定是前朝之人。

只是此刻,要我憑空猜測,那無疑猶如大海撈針。難上加難。

閉上了眼楮,咬著牙道︰「那本宮就成全你。」

她沒有任何遲疑,開口道︰「奴婢謝娘娘。那,奴婢告退。」听得她腳步走動的聲音,門被打開了,接著又听她道,「奴婢還有一句話,要告訴娘娘,他從未做過傷害娘娘的事情。」

語畢,便听見她出門的聲音。

門,又被小心地帶上。

我一個人,在房內靜靜地站著。要她去死,我做得真的對嗎?

芳涵心里清楚著,可她抵死不願說出蘇暮寒的身份。她只是篤定了,我不會將此事告訴夏侯子衿和太後。我想,她也確實不是愚笨之人,在我說字條她不必看的時候,想必便已經猜中,我手中的字條怕是已經銷毀。

所以,只要她死了,此事的線索,便是斷了。我若想要再查,已經是難上加難。

可她出去的時候,又要特地說,蘇暮寒從不曾傷害過我。

心頭疼痛,那麼先生,你告訴我,這一切,又究竟是怎麼回事?

手,端起桌上的茶杯,抬手欲要摔至地上,又猛地僵住。匆匆擱下了茶杯,推門出去。

長廊上,宮婢人們了我,忙讓至一旁行禮。

我只加快了腳步朝前走去,芳涵,她會不會已經……

咬著牙,越走越快,干脆小跑了起來。

一把推開她的房門,見她已經將白綾甩上房梁,看我沖進去,整個人怔住了。我呆了呆,忙關了房門,沉聲道︰「下來。」

她遲疑了下,終是從凳子上下來,瞧著我,淡聲道︰「娘娘今日,不該心軟。」

心頭一震,我開口問︰「他可要傷害皇上?」

她怔了下,卻是問︰「娘娘口中的傷害所指為何?」

我有些訝然地看著她,半晌,才道︰「否則,你何以抵死不願說出他的身份?」

她卻是笑︰「娘娘到了如今,還在懷疑奴婢是他的細作麼?娘娘錯了,他不屑做這樣的事情。奴婢不願說他的身份,是為保護他,亦是為了保護娘娘您。」

直直地瞧著面前之人,她又道︰「娘娘大可回想一下,他對娘娘做的一切,難道不是為了您好麼?」

咬著牙,我不想去想,想了,也想不透。

開口道︰「既如此,當初你為何要隱瞞你頸項傷疤的由來?」

她吃了一驚,卻不問我是如何知道的,只道︰「奴婢只是為了告訴娘娘,深宮和外頭不一樣,稍一個不慎,便會丟了性命。」

緘默了,她的話,句句在理,我甚至都不知道,該不該去相信了。

相似的兩人,原來真的有相同之處。呵,蘇暮寒和芳涵,他們為何認識?蘇暮寒是前朝的什麼人?我思來想去,終是沒個定論。

正在這時,外頭傳來祥和的聲音︰「娘娘,娘娘……」

我一驚,何以祥和知道我在芳涵的房間?

遲疑了下,終是應聲︰「什麼事?」

祥和道︰「淑妃娘娘來了。」

心頭一震,猛地回身。我才恢復了檀妃之位,還想著誰會是第一個來的人,卻不想,竟然是姚淑妃。

芳涵上前為我開門,我跨步出去,見她也出來,我卻是道︰「姑姑還是在房里休息吧,本宮那邊自有人伺候著。」

她的臉色微變,倒是沒說什麼。我瞧了祥和一眼,抬步朝前走去。

祥和忙跟上來,小聲說著︰「方才奴才怎麼都找不到娘娘,幸得听外頭的宮婢說,瞧見娘娘來了姑姑這里。娘娘若是有事,交待奴才們一聲便是,何苦要娘娘您親自跑一趟?」

我冷笑一聲,卻不答話。

交待一聲?如今的景泰宮,我還能相信誰呢?

見我不說話,祥和也是識趣得不再說話。

二人過了前廳,遠遠地便瞧見那抹玫色的身影。我入內,朝她行禮︰「嬪妾見過淑妃娘娘。」

她身邊的眷兒忙朝我行禮。

她轉了身,狹長的風目朝我瞧來,不過一瞬,便笑道︰「這麼久不見,原以為檀妃會改變一點,卻不想,還是本宮操心了啊。」

我微微一怔,她是瞧我沒有很狼狽,不免失望麼?

揮手示意祥和下去,听姚淑妃又道︰「你如今還是檀妃啊,怎的身邊連個像樣的宮婢都不帶了?」她上前一步,笑言,「本宮很是好奇,當日你究竟如何得罪了太後,竟然能讓太後怒得杖斃了你的宮婢?」

我不動聲色地看了眷兒一眼,見她低眉垂目地立于姚淑妃的身後,仿佛我們說話,她根本未听著一般。將目光收回,我淡聲道︰「想來娘娘今日過景泰宮來,興趣也不在過去的事上。嬪妾喜歡開門見山的說話,娘娘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要說她如今是來看看我如何落魄,那麼她也見著了,我讓她失望了。

我的話,讓她的眸子一動,她依舊笑著︰「檀妃看真叫本宮刮目相看,縱然如今的形勢,你依然鎮定如初啊。」她頓了下,卻是想看眷兒,低聲道,「這里不用伺候了,去外頭候著吧。」

我吃了一驚,她居然支開眷兒。

眷兒沒有遲疑,忙點了頭道︰「是,奴婢告退。」語畢,便出門去。

姚淑妃瞧著眷兒的背影,待她走的遠了,才正了身,直直地看著我。我笑︰「娘娘這又是做什麼?」

她卻漫不經心地開口︰「你身邊誰都不帶,本宮自然要公平一點。」

我怔住,她這叫什麼話?繼而,又是微微吃了一驚,莫非是……她懷疑了什麼?懷疑眷兒?

眷兒是太後的人,這是總所周知的事情。看來,姚淑妃也隱隱地覺出了什麼。她流產的事情怕是一時半會兒她還想不出來,不過她也開始萬分警覺起來了。

我正想著,見她上前半步,壓低了聲音問︰「本宮問你,瑤妃的真實身份是不是拂希?」

我瞧著她,開口︰「娘娘心里已經有了答案,為何要問嬪妾?」

半晌,才听她笑起來,眸中露出一抹恨意,咬著牙開口︰「原來真的是她!難怪皇上對她如此上心!」

「皇上在乎她。」我淡淡地開口。

她卻怒道︰「後宮沒有專寵!」

心頭一震,抬眸看她。後宮不是沒有專寵,是後宮的專寵,都不得長久。直直地看著她,她的意思是……要除掉瑤妃?可,縱然如此,她又何苦要給我知道?她就不怕,我出賣了她?

我開口問︰「娘娘想做什麼?」

她低哼一聲道︰「你以為呢?」

我低了頭︰「嬪妾愚昧。」

她笑一聲︰「檀妃,這後宮若說連你都算得上愚昧,那本宮看,聰明的也沒幾個了。」

我依舊從容地開口︰「娘娘也瞧見嬪妾如今的情形了,嬪妾還能再干什麼呢?不如老老實實地待著,嬪妾還能是檀妃,不是麼?」

她微微斂起了臉上的笑意,沉聲道︰「看來本宮還真的是要開門見山地說話才行。檀妃,當日你被打入冷宮當真是因為冒犯了太後麼?呵,本宮在太後身邊這麼多年,她的脾氣不說全了解,卻也知,如果真的是因為得罪她,她如今會放你出來?」我一驚,她又道,「你別以為本宮什麼都不知道,不知道瑤妃那賤人做的事情。只是本宮真好奇,驕傲如你,怎麼能忍得住?」

她的一字一句,無一不是在告訴我,當日我被打入冷宮的真正原因,她其實早就知道了。所以,她知道我與瑤妃的過節,所以她才會說這些話。

我淺笑一聲︰「既然娘娘都知道,可嬪妾以為,此事與娘娘無關。」

「無關?」她的語氣盛怒,雙手緊緊地握拳,厲聲道,「本宮的哥哥死的那一日,她借口身子不適,提前離場,後來有人瞧見她私自出了宜思苑。本宮哥哥之死,許還和她月兌不了干系,本宮跟她必定誓不兩立!」

我終是震驚了!

那日,我特地讓朝晨送瑤妃回宜思苑的,不過很快朝晨便回來,之後也沒有再回去。我自然是不知道,瑤妃中途還離開過宜思苑的。只是,姚淑妃居然懷疑姚振元的死跟瑤妃有關,這才叫我驚訝。

便月兌口道︰「姚副將的死,不是舒景程所為麼?現場還留有他的玉佩啊。」

她的眉毛微佻︰「那又如何?誰會在行凶之後留下這麼明顯的證據?當年哥哥曾因為拂希的美貌而當眾調戲過她,只可惜了,本宮那時候未曾見過她的樣子。沒想到,時隔那麼久,她依舊懷恨在心!出事後,本宮去過現場,那插于地上的一箭,那種力度,明顯出自女子之手。」

我只覺得心頭一震,姚淑妃要厲害的眼力!那一箭,不就是我射出的那一箭麼?

暗自吸了口氣,我皺眉道︰「娘娘可想過沒有,當日瑤妃有沒有進場,外頭守著的侍衛不是該一清二楚麼?況且,當日死的,不止是姚副將一人。」只有我清楚,那一隊御林軍侍衛,是夏侯子衿秘密處死的。

她冷笑著︰「當日北齊來了那麼多人,要弄她一個進去,還不容易?她是堂堂北齊郡主,要殺人,自然不會孤身前往!」

我月兌口道︰「那您為何不跟皇上說?」

「呵,說了有用麼?本宮又沒有證據。」她一臉黯然,「皇上對她用情之深,只會護著她。」

我震驚不已,听她的語氣,她甚至,連姚行年都不曾告訴,是麼?

想了想,還是問︰「那姚將軍呢?」

果然,見她搖頭︰「此事若是讓爹知道,只會引起他與皇上的不睦。本宮不能說。」

指尖一顫,撐大了眼楮看著她,她不告訴姚行年的原因,竟然是因為這個!

她心里,有夏侯子衿!

不知為何,這樣想著,心情突然無法平靜下來。

看著她,我苦笑道︰「娘娘真叫嬪妾瞧不懂,上林苑的時候,暗藏殺機的,又何止瑤妃呢?您不也出手,將嬪妾打落南山了麼?怎的如今,卻是將這麼重要的話,說與嬪妾听了?」

她的眸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笑道︰「本宮可沒出手打你。」

錯愕地看著她,她說什麼?

她卻不顧我的詫異,徑直道︰「當時場面混亂,本宮本來是想過的,只是,到了當口上,本宮又改變了主意。只因皇上能將瑤妃護得那樣好,本宮心里不服。如今瑤妃來了,本宮還會那麼傻,除掉你麼?」她清楚我在夏侯子衿心里有分量,所以想留下我和瑤妃斗。

可,不是她,那麼會是誰呢?

「是韓王身邊的侍衛。」她低聲說著。

我才是真正大吃一驚,青陽!

當時我躲在她的背後,還真的未曾注意過她。我哪里想得到,將我打落南山的人,居然是她!

「不。」我搖頭,「青陽不可能將韓王也打下去。」要說青陽會傷害韓王,那是我無論如何都不會去相信的。

姚淑妃突然笑起來,開口道︰「韓王自然是本宮打下去的。哥哥的死和瑤妃有關,那麼韓王必然不會不知情!他們是義兄妹,韓王不可能不幫她!所以本宮想趁此機會,殺了他!反正,眾人都瞧見,他是因為救你才跌下南山去的。那便和本宮,沒有任何關系!那當是本宮為哥哥報仇了!」

我是怎麼也無法想到,原來事實的真相,居然是這樣!

呵,她說為姚振元報仇,還真是歪打正著。雖然是青陽動的手,可,終究是和韓王月兌不了干系。若是被她知道,當日落崖的兩人,才是和她哥哥的死有關的最直接的兩人,如今的她,又會是怎麼樣的表情?

事情,總是這麼簡單,而又復雜。

我無奈地笑著,所以青陽見到韓王的時候,才會咬著牙說,青陽該死。

她哪里想得到,自己的一己私欲,讓韓王也跌下了山?

嘆息一聲,看著姚淑妃,開口︰「娘娘想要嬪妾做什麼?」她說了這麼多,無非是要告訴我,我與她,都與瑤妃誓不兩立。所以,如今的我們,是在同一條船上的。

她輕輕一笑︰「本宮要你幫本宮想一個對策,既要她死,又不能引起兩國交戰。」

說實話,姚淑妃心里有夏侯子衿,這點是我一開始沒有預見到的。深吸了口氣,我問她︰「嬪妾很想知道,姚將軍若是不站在皇上這一邊,娘娘您會如何?」

她怔了下,卻是道︰「沒有這樣的可能。」她說得篤定,那眸子里,是慢慢的深信。

那是她的爹,所以她才會這樣相信。只是啊,這個世界,什麼事情都有可能,不是麼?她姚淑妃,心里還有皇上呢。搖搖頭,我不再去想,轉了身道︰「今日怕是要娘娘白跑了,嬪妾並不打算對瑤妃出手。」

「檀妃!」她怒聲道,「你今天已經知道了太多的事,你若是不站在本宮這邊,本宮會殺了你!別忘了,如今的你,不過只是個廢妃!」

我相信,她說得出做得到。就如同那次在儲良宮,她都敢公然殺我。呵,只是啊,她如今要我與她站于一線,怕是等瑤妃倒台之後,她的矛頭,依舊會指向我。她留著我,不過是想利用我對付瑤妃罷了。那日在熙寧宮,她對我說的話,一字一句,我可都記著。

我假裝嚇了一跳,本能地退了半步。

她輕笑︰「別怕,只要你肯幫本宮,本宮不會動你。」

心中飛快地將思路整理了一遍,太後不是想我引瑤妃出手去害千緋的孩子麼?不如,我可以順手將這個燙手的山芋推給姚淑妃。

悄然看了她一眼,低聲道︰「娘娘心里清楚著,母憑子貴的道理。」

她的眸子一緊,卻是冷聲道︰「如今誰還能母憑子貴呢?」

看來,她還是記著當日舒貴嬪的話。也是啊,若不是太後言明,我也不敢斷定千緋肚子里是帝裔是貨真價實的。只是此事自然不能明說了,只好道︰「榮妃的事情,嬪妾查過,相信娘娘也查過。為何沒有問題,娘娘如今還想不明白麼?」

她的神色一變,我干脆道︰「的確當日嬪妾是故意將此話透露給儲良宮的宮婢的,舒貴嬪說,此事不必嬪妾去查,此事交給娘娘查便好。她還說,娘娘剛剛痛失孩兒,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只是嬪妾不曾想,舒貴嬪臨死了,還想擺我們一道!」我說得咬牙切齒,姚淑妃不會知道,舒貴嬪是用了她哥哥的命跟我換的這個秘密。她只要不知道舒景程的事情,那麼便會相信我的話。

她冷哼一聲,用力擊在桌面上,看起來是怒得不輕。

我低了頭,不再說話。姚淑妃不笨,不過這樣半真半假的話,才是最誤人心的。

不管她怎麼想,我的話,都是真的。

她只站了一會兒,便疾步朝外頭走去。我忙抬眸瞧去,她連頭都不回一下。

我遠遠地瞧見眷兒上前來扶了她便走。看著看著,忍不住出笑。

「斗。」

淺聲念著。

我是今日才體會到了,宮斗不是斗輸,是斗死。

誰死了,才算結束啊。只要活著,這場戰爭,永遠不會停止。所以,瑤妃當初想我活著,便是大錯特錯了。

及至傍晚的時候,玉婕妤來了。這麼久不見她,她倒是愈發地清瘦了,仿佛去了冷宮一回的人,不是我,是她。她倒是待得不久,只坐了會兒,便起身離去了。

而後,景泰宮便再無人來。倒真是想是冷宮一般了。

我足不出戶,我單是等著,姚淑妃出去之後,會如何引得瑤妃出手?只是,日子卻是平靜下去了。

听說夏侯子衿幾乎每夜都去慶榮宮陪千緋,靶羋來,也只去過瑤華宮一次。

想必就憑這個,便能將瑤妃氣死吧?那時候,夏侯子衿身邊有我,如今,換成了千緋。

而我,隱隱覺得有些奇怪,何以這麼久了,也不見她動手?

時下,已是六月二十九。

天氣已經很炎熱了,就是坐著,也要忍不住冒汗。

芳涵在我身邊幫我打著扇子,自從那日之後,我與她之間的話,始終不多。

就是說,也不過淡淡的幾句。有了隔閡了,便不可能再去相信了。

瞧見祥瑞從外頭跑進來,朝我笑道︰「娘娘,再有靶羋就是太後壽辰,太後說今年不鋪張了,只擺個家宴。娘娘,到那時就能見著皇上。」他開心地說著。

我知道,他是想我在壽宴上表現好點,最好,能引起夏侯子衿的注意。他哪里知道,夏侯子衿是故意不來探我,又怎會注意我呢?

我本能地抬眸瞧了一眼芳涵,笑道︰「姑姑以為,屆時本宮該穿了什麼衣服去引得皇上的目光?」

她卻是一怔,隨即低聲道︰「奴婢以為,娘娘如今挺好的。」

有些訝異,她的意思是,我不必出去爭寵。這半個月來,我愈發地看不懂她了。她做的一切,仿佛真的如她所說,我們,誰都不是別人的棋子。

祥瑞愣住了,看著我們兩人的樣子,也識趣得不再說話。站了會兒,便告退了。

七月十四,太後壽辰。

多久不見的人,一張張的臉孔,又全出現在眼簾。

並沒有怎麼打扮,不過著了顏色稍稍亮麗的宮裝。今日太後壽辰,不能穿太索的衣服。各宮嬪妃都打扮得美麗非凡,那些多日不見夏侯子衿的人,都想著趁今日,好好表現一番,希望能引得他的目光駐足。

在位子上坐了,瞧見底下幾個新晉位的妃嬪看著我,交頭接耳地說著什麼。

我嗤笑一聲,不予理會。

千緋已經有了八個多月的身孕了,她的身子明顯沉重了許多。潤雨不住地在她邊上搧著風,生怕她有一絲不適。我瞧見千綠的神色有些恍惚,只呆呆地看著面前的酒杯出神。

我才想起,顧卿恆已經離開兩個靶羋沒有消息了,想來她定是為此事焦慮著。怪不得太後急著要找一個人去保護千緋,太後定是瞧出了這段時間千綠的異常。

姚淑妃的神色依舊,偶爾朝我瞧一眼,我沒有避開她的目光,只朝她淡淡一笑。

瑤妃是姍姍來遲,瞧見她今日一襲輕盈的紗衣,長發挽起,看起來,更顯得婀娜多姿。我忽然又想起姚淑妃說姚振元曾調戲過她的事情來。呵,像姚振元那種只要是美人都不會放過的人來說,見此佳人,不動心,真的很難啊。

眾人又坐了會兒,便听得外頭有公公高聲叫︰「皇上駕到——太後駕到——」

而後,便瞧見夏侯子衿扶著太後進來,眾人忙起身,跪下行禮。

只听太後道︰「榮妃身子不便,免了吧。」

「謝太後。」千緋的臉上滿是得意。潤瑞幫扶了她坐下,也是驕傲地侍立于一旁。

眾人待皇上和太後都入座,才起了身。

他的目光朝下看來,略微掃視了一遍,在看向我的時候,微微一滯,卻也只一瞬間,嘴角露出淡淡的笑來。我忍著,沒有笑,可是看見他高興,我心里也高興著。

宮人上來上了菜,又忙著添酒水。

見夏侯子衿舉杯,朝太後道︰「今日母後壽辰,兒臣這杯祝母後壽比南山。」語畢,他仰頭飲盡。

太後笑言︰「皇上好,哀家才好啊。」她說著,又瞧了一眼下面的千緋,開口,「哀家現在啊,就等著抱皇孫了!」

千緋低頭笑著。眾嬪妃們皆露出不悅的神色。

听太後又道︰「今日榮妃便不必飲酒了。以茶代酒吧。」

「是。」千緋應著聲。便有宮婢上前,換下了她桌上的酒,又換了茶杯上去,斟滿。

眾人爭掀?後地朝太後說著好話,我安靜地坐著,什麼話都沒有說。只需飲酒的時候,喝了幾口。卻也不敢喝多,上回在上林苑便是多喝了幾杯,結果差點就醉了。

不多時,突然听夏侯子衿道︰「朕讓人在瓊台外的池子上搭了台,今夜月色甚美,朕點了您最愛看的戲。」

太後笑道︰「難得皇上還記得。」

他笑︰「朕自然記得,只是這麼些年,母後都未曾听過戲了,今日便好好地听一回。」

太後點著頭道︰「好好。」她的目光看下來,「那便都出去听戲吧。」

眾人應了聲。

我才起了身,便听瑤妃突然道︰「太後,臣妾也學了些,不如今日先讓臣妾獻丑了。」

太後的臉色微變,才要說話,卻听姚淑妃突然道︰「真看不出,瑤妃還會這個?」

她卻是笑︰「臣妾听聞惜貴嬪的琴彈得很好,不如請她幫臣妾彈奏,皇上說呢?」

我吃了一驚,好端端的,居然扯上了千綠!此刻,千綠才回過神來,她的眸中也露出訝異。

夏侯子衿微怔,卻是點頭︰「也好。」

太後還欲說什麼,終是作罷。

眾人過了外頭,見那戲台半凌空于外頭的池子之上。戲台周圍,用朱色的絲帶圍住,三步一個樁,樁上都點著燈籠。在戲台的周圍,看起來,關輪關奐。

看的人,皆站在戲台對面,隔著半個池子,視覺卻依舊清楚。

看來太後喜歡听戲,瑤妃是知道的,只是,我想不通,為何要叫千綠代替那琴師?

正想著,听得樂聲響起來。

我終是吃驚,瑤妃演的,居然是《穆桂英掛帥》。她沒有換上戲服,那柔軟的身段,舞劍的身姿更顯嫵媚。與去年除夕夜姚淑妃的不同,瑤妃這多半是舞姿,而姚淑妃則是劍舞。

眾人認真地看著,卻不知哪里傳來「 」的一聲巨響,眼前懸于池面上的戲台突然從半空中塌下來!

只听一陣尖叫聲,我驚愕地朝台上瞧去,只見那上面之人都滾下來。

御林軍猛地瘋涌上去。

「千綠,啊——」

我吃驚地回眸,見千緋突然掉入了池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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