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庶女到後妃︰妃子不善 第15章 嫁禍

作者 ︰ 絕版紫色

眾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驚愕不已地看著玉婕妤。

姚淑妃的臉色一變,冷聲道︰「玉婕妤,此時非同小可,你可要想清楚了!莫不是你與檀妃關系要好,想幫她頂罪不成!」

玉婕妤依舊低著頭,不卑不亢地開口︰「就是因為嬪妾素來與娘娘走得近,才不願讓娘娘替嬪妾背了這個黑鍋。」

姚淑妃冷笑道︰「是麼?那本宮倒是好奇了,檀妃何以送你紫玉簪啊?」她的話,讓我更加明了了,此簪子就是她親手從沈婕妤的身上拿到的,否則,她怎麼會如此清楚簪子的去向?

玉姨妤開口道︰「方才娘娘不也說了麼?嬪妾與檀妃娘娘關系要好,既如此,檀妃娘娘送一支簪子給嬪妾,也不是什麼大事。娘娘您說呢?」

「你……」姚淑妃一臉怒意,卻是被她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太後起身往前走了一步,低頭看著她,厲聲問︰「此事真的是你做的?」

玉婕妤的身子微纏,小聲開口︰「是。」

太後哼一聲道︰「哀家如何知道你不是受人脅迫,在給人背黑鍋?」她說這話的時候,目光悄然朝我看來,帶著探究之意。

我心下微微一驚,看來太後是想信我,卻又想要懷疑。畢竟,表面上看,誰的心思都不是那麼簡單的。本能的朝夏侯子衿看了一眼,他的神色淡淡的,卻並不看我。我不知道玉姨好的事情,是否與他有關。

見玉婕妤跪直了身子,篤定的開口︰「太後可以問問羽林軍,那兩根木樁是鋸口皆在池水一下十寸左右。相信臣妾如此說了,也不會有人懷疑臣妾是否會浮水的事情了。還有這個——」她說著,抬手卷起了自己的衣袖,赫然瞧見她的手臂上,一道很深很深的傷口。很明顯,是鋸子劃過落下的印子。並且,傷口已經結痂,所以不可能是剛剛劃上去的。如果在昨夜,那麼照這種程度的愈合程度來說,剛剛好。

她淡聲說著︰「昨夜行事驚慌,不小心,劃到了。」

瞧見太後的臉色都變了,想來那鋸口在哪里,早有人稟告過的。我更是震驚不已,直直地看著面前的女子,她背對著我,我瞧不見她此刻的表情。

難道,竟真的是她麼?

雙拳慢慢的緊握,如果是,那麼她又為何要出來幫我呢?她只要不出來,誰也不會猜到是她。誰也不會要主動去卷起她的衣袖,看那傷痕,不是麼?

「太後,她……」姚淑妃錯愕地回眸看著太後,她是不相信的。如此一來,她的計劃怕是要全亂了,或者,連著瑤妃都能月兌罪?

不過玉婕妤都如此說,還能拿得出這樣的證據來,此刻姚淑妃怕是也想不出好的對策來反駁了。

瑤妃終是得意起來,咬著牙道︰「太後,您听見了麼?根本就是玉婕妤做的,跟臣妾毫無關系!皇上……」她忽然看向夏侯子衿,眸中露出一抹痛,「皇上您這下,該相信臣妾了吧?」

「娘娘。」瑤妃正得意地說著,卻听玉婕妤突然道,「嬪妾就知道娘娘會過河拆橋,如今事成了,您就想把所有的責任一並推至嬪妾的頭上麼?」

所有人,都震驚了。

姚淑妃那失望的臉上,又慢慢溢出興奮之色來。

太後撐大了眼楮看著地上的女子,握于桌沿的手緩緩地收緊。不過她什麼話都沒有說,她在等著玉婕妤繼續說。

玉婕妤,從認識到現在,她今日真是叫我錯愕極了。

她會和瑤妃聯手?如今看起來,真像啊,可,為何我還是不信?我的內心,說服不了我自己。猶記得去年除夕,她第一次在我的面前提及拂希的時候,那種神色……

她不可能和瑤妃聯手,不可能的。

瑤妃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也不知她哪里來的力氣,突然爬起來,沖上去,揚起手臂就要揮下去。而那一刻,我也不知哪里來到勇氣,起身上前,又如在上林苑的那次一樣,狠狠地扼住了她的手腕。

不同的只是,上回,她想打的人是我。而這次,她想打玉婕妤。

凝眸瞧著她,淡聲道︰「瑤妃見謊言回不過去,想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威脅玉婕妤麼?」

她猛地顫抖起來,被我抓住的手也跟著顫抖著。感覺得出,她手上力道不足,此刻,我只需一推,她便會倒下去。听她驚叫著︰「不,你們……你們一個個都想陷害我!」

我不說話,底下的玉婕妤卻是輕笑一聲道︰「娘娘,誰也不想陷害您。事情做了就是做了,如今榮妃娘娘現在還生死未卜呢?您心里該是高興著。您忘了麼?您說,太後壽辰快到了,您听皇上在說,要在瓊台的池上搭建了戲台,點太後愛听的戲。您還說,到時候您引惜貴嬪上去,要嬪妾下水鋸斷木樁。屆時等惜貴嬪掉下去的時候,榮妃娘娘與惜貴嬪姐妹情深,定會本能地想要往前,可欄桿是一早就拔松的,這樣就可以順勢跌下水去。」

瑤妃的眸子越撐越大,若不是我攔著她,她還想著沖上來打人呢。

她驚恐地叫著︰「檀妃,你也和她一伙的!玉婕妤,你如此陷害本宮,于你到底有什麼好處?你參與了此事,你以為你能月兌得了干系麼?你又何苦替她背這個黑鍋,還要將此事嫁禍到本宮的頭上!」

太後突然怒道︰「瑤妃你大喊大叫的,成何體統?來人,將她拉去一旁,哀家有話要問玉婕妤!」

「是。」一旁的宮婢上前來,一邊一個拉住瑤妃的手,將她拖去一旁。

她拼命地掙扎著,奈何力氣實在太小,只能哭道︰「皇上,皇上您就這麼看著她們都欺負臣妾麼?」她頓了下,突然喚他,「表哥,為何你也不信我?」

一聲表哥,又讓我想起上林苑蓮台閣上,初次見她之時,那聲軟弱無骨的「表哥」。

她是在提醒著夏侯子衿,她還是拂希,還是那個與他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拂希。他是她的表哥,是愛她的男子。

瞧見夏侯子衿眸中一痛,抬手示意宮婢放開她,沉聲道︰「只要你沒做,朕自然信你。」

皇上發話了,宮婢自然不敢再拉著她,放了手,瑤妃卻一下子跌倒在地上,嚶嚶的哭起來。

太後鄙夷地瞧了瑤妃一眼,又將目光看向玉婕妤,低咳一聲道︰「玉婕妤,哀家問你,瑤妃為何要你如此做?」

為什麼要怎麼做,不是已經一目了然了麼?太後卻還是選擇問一遍,便是要將此事徹底地公開了。

深吸了口氣,回眸看著地上的女子,我低聲道︰「姐姐……」

見她的嘴角略微一動,沒有抬眸瞧我,徑直開口︰「瑤妃娘娘說,一旦榮妃娘娘誕下龍嗣,一定會母憑子貴。到時候,後宮之中,唯她是尊,甚至是,皇後之位都將指日可待。屆時,她沒有地位,何況臣妾這樣小小的婕妤。娘娘還說,只要除掉榮妃娘娘和她月復中的帝裔,皇上的心是在瑤妃娘娘身上的,日後她得盡榮寬,自也不會忘了臣妾。」

「哦?」太後的眉毛微佻,側身瞧向夏侯子衿,淺聲道,「皇上可听見了?」

瞧見他的臉色極盡難看,玉婕妤都說得這般清楚明白,只要是在場的,恐怕沒有人會听不見吧?他依舊只坐著,不發一言。

瑤妃忍不住怒道︰「你胡說!若是本宮要與你聯手,又豈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照你這麼說,本宮若是死了,豈不是讓你漁翁得利?」

玉缺好卻從容地開口︰「娘娘您自然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您忘了?您說,要嬪妾鋸斷那靠近琴師位置的木樁,屆時舒貴嬪便會從那里掉下水去。而戲台四個木樁,斷了一根,還有三更,一時半會幾是不會塌的。只是那琴師的位置會因為突然的傾斜,而讓那上面之人掉下來。」她停了下,淺聲道,「只是,嬪妾也存了私心,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鋸斷了兩根,連著娘娘您,一並算計進去了。今日看來,嬪妾還是做得對了,不是麼?娘娘您不正是想,過河拆橋麼?」

她說此話的時候,終于抬起頭來,犀利地目光看向一臉錯愕的瑤妃。她的嘴角,微微透出笑意,那種嘲諷與得意並存的神色,繞是我,都怔住了。

玉婕妤給我的感覺,從來都是柔弱的,我還清楚地記得第一次在御花園見她。給我印象最深的,唯有那抹消瘦的身影。

而她此刻的話,再是讓瑤妃無法月兌身了。

多嚴密啊,連著一絲漏洞都沒有。盡管我知道,她們不可能聯手的,玉婕妤在嫁禍給她。

只是,瑤妃真的是完完全全無辜的人麼?呵,怕也不見得是。

可,如此一來,玉婕妤,她還有活命的機會麼?

我始終想不通啊,她為何要如此做?

姚淑妃吃驚地看著她,她方才還以為她的計劃都失效了呢。卻不想,到頭來,玉婕妤還是將瑤妃拉下了水!這一點,她是怎麼也想不到的,此刻,還依舊無法反應得過來啊。

太後怒道︰「來人啊!將瑤妃和玉婕妤全給哀家拉下去,听候處置!」

這回,進來是已經是外頭的侍衛了。

玉婕妤卻是自己起了身,轉身的時候,悄然朝我看了一眼,她的神情沒有多大的變化,依舊是淡淡的,讓我瞧不出她此刻心中所想。

侍衛上前拉住她,朝外頭走去。

而瑤妃,只見她驚恐地退了幾步,侍衛上前,她卻拼命地掙扎著,大叫著︰「太後!您五年前沒有除掉我,五年後,還是不願放過我麼?您就這麼見不得我與皇上好麼?」

「娘娘,請吧。」侍衛沉聲說著。

夏侯子衿卻猛地起了身,我只覺得心下一緊,見瑤妃的眸中一陣欣喜,她才要開口,卻听太後道︰「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拖下去!」

「是。」侍衛應了聲,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瞧見那抹明黃色的身影正要上前,太後卻的疾步過去,拉住他,痛心地開口︰「皇上,事到如今,你還想護著她?你瞧瞧她都做了什麼好事?冤枉?哀家豈能冤枉得了她!這一切若是與她沒有任何關系,誰能將矛頭指向她!她想害死皇上的孩子,害死哀家的孫兒!皇上,這樣陰險狠毒的人,絕不能留!」太後轉向壓住瑤妃的侍衛,厲聲道,「皇上仁慈,哀家卻不能饒她!誰對她手軟,哀家先斬了他!」

那兩個侍衛听太後如此說,臉色一變,忙狠狠地壓住瑤妃,往外拉去。

瑤妃聞言,驚聲尖叫起來︰「要害榮妃,我豈會那麼蠢留下那麼多的把柄給你們!我本想著在台上的時候,隨便將惜貴嬪推下去……」她仿佛一下子意識到了什麼,猛地緘口。

本能地,看向面前的男子,眸中慢慢溢出悔恨。

夏侯子衿終是甩開了太後的手,大步上前,狠狠地扼住瑤妃的手腕,咬著牙,一字一句地問︰「你說什麼?」

瑤妃被他問得怔住了,方才還大喊大叫的氣勢,一下子不見了。

她方才,是說得太快,說漏了嘴啊。

我才終于知道,她的計謀。

就如她說的,她要做,是不會留下那麼多的把柄的。她是不可能叫上任何同謀的,她的身份,也不允許。她以北齊郡主的身份,來的天朝,多少人對她眼紅著呢。這些,我都了解。

她原本,不過是想趁那出《穆桂英掛帥》,在舞的過程當中不小心將千綠推下水去。或者,她也根本不必如此,她只要讓台下之人覺得千綠將要掉下來,而她,可以眼疾手快地拉住她。這樣,便更加可以說明她的無心之過呀。而她只需這樣,便已經足夠。

只因,千緋一旦看見千綠差點掉下來,也會因為情急而上前,只要她靠上那欄桿,便足以跌下去,不是麼?

如此的話,一切便都可以解釋得通了。木樁一事確實與她無關,她一開始就沒打算拿命相搏。

只是啊,太後如此強硬的態度,終是讓她亂了心神,情急之下,不該說的話,都月兌口而出了。

此刻,她若是再說是有口無心,夏侯子衿是什麼樣的人啊,他會信麼?

凝神瞧去,他抓著她手腕的手狠狠地收緊,瑤妃吃痛地皺起了眉頭,卻是咬著唇,不敢叫出來。從我們進來到現在,他一直沒有真正的怒不可遏,而此刻,他卻是真的怒了。

我想,更多的,是失望吧?

其實,從瑤妃要千綠上台,再有千緋的落水,我能想到的事情,他不可能想不到。他只是不想去相信,他希望她還是以前那個單純美好的拂希,還是他心里的那個拂希。那個他愧對了她的愛的拂希,所以他才要說,他可以,寵著她一輩子……

很多時候,我都想說,瑤妃真的不是一個聰明之人,她如果那樣愛著他,又何苦去苛求那麼多呢?她心里該是明白,他早不是那時候只屬于她一個人的表哥了,他如今,是天朝的皇帝啊。

繼而,又想笑,那時候,也不是屬于她一個人的,不已經有了玉婕妤了麼?

想起玉姨好,目光本能地朝門外瞧去,此刻自然已經不見了她的身影。想來,已經被侍衛押回了汀軒閣了。

夏侯子衿只站了會兒,突然抬手狠狠地推開了面前的女子,瑤妃一個收勢不住,直直地跌倒在地。她才猛地意識到了什麼,驚呼著︰「表哥,不……你听我說……表哥……」她叫著,欲爬起來。

太後朝侍衛們使了個眼色,兩個侍衛馬上攔住了她,拉著她出去。

她還是哭著叫著。

她帶來的宮婢嚇得臉色慘白慘白的,怔怔地看著瑤妃被拉出去,才猛地回神,呼了聲「娘娘」,便跌跌撞撞地沖出去。

「皇上……」听太後慌張地喚了他一聲,我猛地回頭,見他一手撐著桌沿,低了頭,我瞧不見他的樣子。

不過片刻的時間,便見他的手一翻,只听「砰——」的一聲巨響,那張桌子被他一下子掀翻了。桌上的茶具零零落落地滾下去,控擊重的,全部變成碎片。

我只覺得腳果處一陣刺痛,低頭的時候,瞧見那里被飛來的碎片割破了皮,殷紅的血已經流出來。不過此刻,也沒有心思去在乎這些。

眾人嚇得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姚淑妃驚呆了,動了唇,卻終是什麼都沒有說。

太後也嚇了一跳。踟躕著。不知要不要上前相勸。

听他的聲音沉沉地傳來︰「全給朕滾出去。」

眾人面面相覷,他怒吼一聲︰「滾!」

指尖一顫,身後已經有人利索地起身了,匆匆告退了,便飛快地離去。皇上盛怒了,誰也不想留下來,撞上這個槍口。

姚淑妃咬著唇,卻也終不敢留下來。

「娘娘。」安婉儀輕輕喚了我一聲,我回頭的時候,瞧見她已經起身出去。

遲疑了下,又回眸看了眼夏侯子衿,見他垂下的手微微顫抖著,卻始終不抬起臉來。

我明白啊,那種憤怒與失望並存的感受。

才要走,便見淺兒疾步跑進來,朝太後道︰「太後……太後,榮妃娘娘生了我一驚,不覺回頭瞧了一眼,見太後臉上一喜,大步上前道︰「是皇子還是帝姬?」

此刻,我已經行至外頭,卻依舊忍不住想要駐足。

淺兒大口喘著氣,笑言︰「恭喜太後,恭喜皇上,榮妃娘娘生了個小皇子!母子平安!」

不知為何,听到淺兒說「母子平安」的時候,心頭仿佛一下子缺失了什麼東西。空空的,真不舒服。

太後長長舒了口氣,忙上前走了幾步道︰「快帶哀家去看看!」淺兒忙上前扶了她的手,她似一下子又想起什麼,停住了腳步,開口道,「皇上累了,來人,先送皇上回宮歇息。」

我听見李公公小聲地應了。

行至廊柱後面,站住了身子,瞧見太後攜了淺兒的手匆匆離去。我不知道今日之事,太後是否也算計了一把,但,無論如何,她都該是滿意的。

瑤妃失勢,千緋的孩子也保住了,還是個皇子。

這算是,皆大歡喜麼?

我忽然,又想起姚淑妃,她若是听到這個消息,會如何呢?千緋的命真好啊,這樣都能大難不死,還能一舉得男……

腦海里,又想起那一年來桑府的那個相士。

他說,桑府藏有風身。

微微咬牙,難道,竟真的是千緋麼?

扶在廊柱的手,狠狠地收緊。此刻的風吹上來,已經一點都不冷了,薄薄的衣袂,被風揚起,在明亮的月光下,搖曳無度。

熙寧宮外頭,此刻已經不再熱鬧,看熱鬧的都散了。想必很多人,都急著過慶榮宮去,道賀。

我听見有人跑下來的腳步聲,尋聲瞧去,果然是李公公。

不一會兒,御轎來了。

而我,也不知為何,呆呆的,在此處站了這麼久。

兀自好笑地搖頭,才要走,卻感覺身後一只大手伸過來,狠狠地將我拉過去,直接拖進御轎。我吃驚不小,卻是咬著唇沒有叫出來。

只因我知道,是他。

他身上的味道,已經很熟悉很熟悉,那就像我敏感的神經,一觸即動。

他不說話,只是一頭扎過來,將臉埋進我的頸頃,雙手囤著我,久久不說一句話。

「皇上起駕回宮——」外頭傳來李公公的聲音。而後,御轎被緩緩地抬起,平穩前進。

側臉,看他。

他閉起了眼楮,長長的睫毛微微抖動著,薄唇緊抿。唯有那眉心處,已然擰威了一片。遲疑了下,伸手抱住他的身子。他依舊不說話,只听得見沉沉的呼吸聲。

此刻,卻又收起他的怒意,換上的,全是隱忍。

也不知御轎行了多久,他卻突然推開我,脊背抵在壁沿上,不住地深吸著氣。我看了難過,雙手捧住他的臉,低聲道︰「皇上難過,就哭出來。」

誰說男人不能哭呢?是人,都會有難過的時候啊,不是麼?

他卻搖頭,握住我的手,往下,貼在他的胸口,沉了聲音道︰「朕這里難受。」他依舊沒有睜開眼來,只是他的話里,無限的痛啊。

我想說些什麼,一下子,卻好像詞窮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手,還被他握著,緊緊地貼在他的胸口。

心跳的感覺,好快好快。撞擊在我的掌心,一直蔓延至我的心田,嘗出了疼痛的味道。

只是怔怔地看著他,看著他緊蹙的眉頭,抬手,卻終究沒有探過去。微微握緊,瑤妃啊,她真的一點都不了解他啊。只怕她此刻,還怨恨著,怨恨他不替她說話。

良久良久,才听他低聲道︰「朕想補償她,補償讓她孤獨的五年……」

我明白。

豈止是讓她孤獨的五年,還有身後一輩子讓她一人的時光。只因,他的心,已經不在她的身上了。

「其實,無論她做什麼,朕都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母後不喜歡她,朕也知道。她只要……只要不將話說破,朕都可以……」他忽然緘口,抬頭,狠狠地控在壁沿。

我嚇了一跳,忙抱住他道︰「皇上不要這樣。」

他卻是低低地笑出聲來。

感覺得出,御轎已經緩緩停下了。外頭,傳來李公公的聲音,他說得小心翼翼︰「皇上,啟稟皇上,到了。」

我瞧他一眼,他怔怔地出神,卻並沒有要下轎的意思。

隔了會兒,又听李公公道︰「皇上,天胤宮到了。」

他不願說話。

又過了會兒,听見有人的過來的腳步聲,接著,听劉福道︰「小李子,皇上沒回來麼?」他的聲音里滿是焦急,看來今日瓊台一事,在後宮中,已經傳開了。

他不見夏侯子衿下去,故此以為他未曾回來。

李公公遲疑了下,又輕聲道︰「皇上……皇上在里頭。」

听得劉福「 」了一聲,卻是識趣得不再說話。

二人在御轎里一直坐著,外頭的聲音漸漸小去了,連著呼吸聲都少了。我想,定是劉福逮散了外頭的宮人。此刻的天胤宮外頭,定是很奇怪吧?御轎突兀地擺在外頭,周圍,卻是一個人都沒有。

咯微回頭,見他再次閉了眼畸,方才起伏不定的胸膛終于漸漸地平復下去。

他靠在我的肩頭,呼吸聲好輕好輕啊,我只能感受到那噴灑在頸項的點滴溫熱的氣。

睡了麼?

此刻我倒是希望他真的睡了。

可我知道,他只是不想說話。

抬手,輕輕撫上他的面額,感覺到他的身子微微一動,卻依舊是不說一句話。外頭的風時而稍稍大起來,將窗簾吹得發出微小的聲音。透過窗簾被掀起的瞬間,我瞧見劉福和李公公遠遠地站在那里,小聲地說著什麼,時不時地,還朝這邊瞧來。

緩緩地收回目光,喟嘆一聲,他也只有在我的面前,能表現得這般失落的樣子。出去了,他又將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是容不得在他人面前表現出任何軟弱的一面的。

所以,我寧願,他可以在這里多待一刻。

「阿梓。」他突然嘶啞著聲音喚我。

我吃了一驚,側臉瞧著他,他依舊不睜眼,頹然笑道︰「朕的孩子,難道就真的這麼遭人妒忌麼?」

「皇上……」

我想說的是,遭人嫉妒的,不是他的孩子。是生為孩子母親背後,那至高無上的權力。

他自顧笑著︰「其實朕都知道,不光她們盯著,外頭之人,也盯著。」

不覺吃了一驚,外頭之人?

不免,又想起前朝的事情來。那時候嘉盛帝駕崩,東宮失火,太子也死了。

可方才夏侯子衿的話,令我的脊背升起一抹涼意,東宮突然失火,太巧了不是麼?

莫不是夏侯子衿說的,外頭之人也盯著,便是這個意思麼?

嘉盛帝子嗣單薄,所以太子死了之後,才會有外戚掌權的局面來。

我忽然想起,如今的夏侯子衿,不也就一個孩子麼?

不知為何,這樣想著,心里尤為不安。

月兌口道︰「皇上不過去看看小皇子麼?」

他隔了會兒,才道︰「朕,不想去。」

我追問著︰「皇上真的不想看看麼?」

他低聲開口︰「母後過去了,朕不必去。」

不自覺地想笑,這算什麼話呢?

反握住他的手,勸道︰「那皇上進去休息吧,明日還要早朝的。」

我的話音才落,便听他嗤笑一聲道︰「早朝?哼,明日的早朝,該是熱鬧了!」

我尚不知他此話何意,卻見他突然睜開眼來,起身拉著我出去。我吃了一驚,忙道︰「皇上,臣妾還要回景泰宮的。」方才在熙寧宮,他一把將我拖進御轎,好在熙寧宮外頭也沒有宮婢,該是沒有人瞧見的。此刻,他還想拖我進天胤宮麼?

他卻是冷笑一聲,道︰「朕不準你回去。」

「皇上……」

「有人失寵有人得寵,歷來在後宮不都是正常之事麼?」他的語氣愈發地冰冷,「當日將你打入冷宮不是因為你冒犯了母後麼?如今既然母後不計前嫌,朕又豈會記著?至于瑤妃……」

他頓了下,拉著我的手愈發地緊了,微哼一聲道︰「朕明日明明白白地告訴她,那次的事,不過是她冤枉了你,朕今日,全看清了!」

我震驚不已。

他要借今晚的事,再讓我從一個失寵的妃子,推上聖寵極端!

我只覺得渾身一顫,夏侯子衿,你是認真的麼?

他不顧我的神色,手上一用力,將我從御轎里拖出去。我一個猝不及防,跌控在他的胸口,他卻不為所動,只大步往前走去。

遠處的劉福和李公公慌忙迎上來,劉福道︰「皇上要回宮歇息了麼?」

他只「唔」了聲,卻不說話。

往前走了幾步,長廊上的宮人們瞧見了我,皆露出驚訝的神色。今日我出現在天胤宮,怕是比任何時候都讓人吃驚吧?

瑤妃和玉婕妤犯了事,榮妃早產,還誕下了麟兒,夏侯子衿卻不去看她,反而拉了我回天胤宮。

明日姚淑妃知道了,又不知會氣成什麼樣子。

進了寢宮,听夏侯子衿沉聲道︰「都出去。」

里頭的太監和宮婢吃了一驚,忙應了聲,都恭敬地退下去。門被小心地帶上,那陣風也只一瞬,很快沒了蹤影。

瞧著面前男子的背影,我突然不知哪里來的勇氣,開口問︰「皇上今日將臣妾光明正大地帶回來,是因為瑤妃的事情麼?是故意,做給她看,想……想氣她麼?」

他猛地回身,瞧著我的目光一痛,咬著牙問︰「你以為朕是這樣的人?」

放心地笑了,我也不想他是,他真的不是。

上前,抱住他,笑言︰「臣妾陪著皇上,不是幫誰陪的,臣妾,只是臣妾。」如果說,他因為瑤妃的事情傷心著,故此才要我來陪,那麼我也會傷心。

他冷哼一聲,道︰「朕從來,分得很清楚!」

他的話音才落,便听得外頭李公公的聲音傳來︰「皇上,奴才見您晚上都沒吃什麼東西,奴才讓御膳房準備一些東西來。皇上想吃什麼?」

他緘默了片刻,才沉聲道︰「給朕備酒。」

我吃了一驚,怔怔地望著他,突然淺笑︰「喜怒哀樂乃是人之常情,皇上不必,壓抑著自己。」要喝酒,就喝吧,就是憋著,才會憋壞。

外頭的李公公隔了好久,才應了聲下去。

他抬手拂開我的手,徑直上前,在桌邊坐了。

我跟著上前,卻不坐,只在他的身邊站了會兒,便忍不住問︰「當日在冷宮,無論臣妾怎麼說,您都不肯放臣妾出來。就是後來出來了,也還想著將景泰宮變成另一個冷宮,如今皇上心里又究竟是怎麼想的呢?」

他瞧我一眼,伸手將我攬過去,他的身子靠在我的身上,听他低聲道︰「朕原以為,只要不接近你,只要冷落你,你便是安全的。可是朕還是錯了,即便這樣,還是有人不肯放過你。與其如此,朕不如給你寵愛,只是……」他頓了下,隔了好久才又道,「只是日後,你須得多留個心眼兒。朕不可能,處處護得你周全。」

他的話,說得我一驚,月兌口道︰「玉婕妤今日處理頂罪,是皇上的意思麼?

他怔了下,眸中閃過一絲訝異,卻是搖頭道︰「怎麼可能是朕的意思?今日之事你也不是不知,多大的事啊,出來頂罪,無疑是死路一條。朕縱然知道你無罪,也不可能平白叫一人給你頂罪。」

我緘默了,他的話自然是有道理的。同樣的人命,那是部分貴賤的。只是,方才在熙寧宮,他特意說的那句不曾見我戴過那紫玉簪,又是何意呢?

他仿佛知道我心中所想,只道︰「朕那時的話,只是要你說一句,簪子早前便掉了。母後也是知道你的清白,即便淑妃再要認定是你做的,朕也可以說是她的一面之詞。」

如此一來的話,定不了我的罪,連瑤妃的罪也是模稜兩可了。雖然太後看中一點便死抓著她不放,可我相信,夏侯子衿會幫她的,一定會。

若不是瑤妃自己說漏了嘴,夏侯子衿至今,都不會放任她不管。

他說過的,他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那麼玉婕妤……

此事與夏侯子衿無關,她卻站了出來,幫我說話。我感激著,心里不解著。

方才夏侯子衿還說,誰出來,就是一個死罪。

想著,渾身便開始泛涼。

明日,我必須听她親口說說。

「皇上……」外頭傳來李公公的聲音。

他開口道︰「進來。」

門被小聲推開,瞧見李公公帶了宮婢進來。小心地將東西放下,我瞧見,除了酒壺,還有幾碟點心。李公公稍稍看了他一眼,生怕他生氣,忙道︰「皇上,奴才怕空月復飲酒有損您的龍體,所以才準備了這些。皇上先吃些填填肚子。奴才先告退了。」語畢,帶著宮婢退出去。

他瞧了眼桌上的酒壺,竟是不用杯子,直接拿起來,仰頭灌了幾口下去。

我吃了一驚,忙攔住他道︰「皇上未曾听到公公話麼?」我不是想攔著他放縱自己,只是怕他空月復飲酒,一會兒又要難過。

他卻是輕笑一聲,搖頭道︰「朕吃不下。」

我怔了下,才閑剄說話,卻見他仰頭將整壺的酒直接灌了下去,又朝外頭道︰「小李子,添酒。」

李公公忙推門進來,忙上前道︰「皇上少喝點兒。」

他不說話,只怒瞪了他一眼,嚇得李公公再不敢說話。

不一會兒,又上了幾壺酒,他一言不發,全都喝了。

我不再勸阻,醉了,不是有我照顧他麼?

第六壺下肚的時候,他已經微微有了醉意。我扶著他,朝李公公道︰「將桌上的東西收拾下去,誰都不準說皇上在寢宮飲酒了!」

李公公忙點著頭,又朝夏侯子衿看了一眼,低聲道︰「不如奴才叫幾個宮婢進來伺候著?」

我搖頭︰「關門吧。」

李公公似還想說什麼,卻終只是退了出去。

他真矜持,喝醉了,不哭也不鬧。靠著我,小聲說著︰「其實朕不是要買醉,只是朕今日不喝酒,睡不著。」

他的話,說得我一陣心疼。我何嘗不知,哪里只今日,他怕是好幾夜,晚上都是睡不好的。往日是身子累著,今日是身心俱疲了。

吸了口氣,開口道︰「皇上能站起來麼?臣妾扶您上床去歇著。」

他點了頭,我扶他上床,替他蓋了被子。看他輕輕皺眉,我忙問他︰「皇上難受麼?」

他卻是搖頭。可我知道,怎麼會不難受?上回我不過飲了幾口,便覺得有些頭暈呢。

他拉著我的手,良久良久不再說話。

半夜的時候,他的額角突然滲出涔涔的汗,突然听他申吟一聲,我吃了一驚。只覺得他握著我的手猛地收緊,嘴里呢喃著︰「朕應你的事,如何會忘?娶你一人,呵……」他自嘲地笑起來。

我猛地怔住,這便是當年他給拂希的承諾,是麼?

隔了會兒,他又道︰「只是,記著,卻不等于可以做到。朕已經,給不起那樣的愛,朕的愛給了……」

他的聲音緩緩地低下去,最後的話,我根本未曾听清楚。

是啊,記著不等于可以做到。如今的他,已經身不由己了。

翌日,我醒來的時候,已經不見了他的身影。而我,究竟何時睡在的床上,自己都已經沒有印象了。亦是不知,他究竟何時走的。

喚了劉福進來,問他︰「皇上今日氣色還好麼?」

劉福忙點了頭,突然開口道︰「娘娘,德妃娘娘請您過去。」

我一時間怔住,誰是德妃?

劉福似是意識到了什麼,忙道︰「哦,瞧奴才這記性。今早皇上進封了榮妃娘娘為德妃了。」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從庶女到後妃︰妃子不善最新章節 | 從庶女到後妃︰妃子不善全文閱讀 | 從庶女到後妃︰妃子不善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