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庶女到後妃︰妃子不善 第9章 姑姑

作者 ︰ 絕版紫色

我微微一驚,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潤雨。

怪不得,聲音有點熟悉,卻也是怎麼都想不起來是誰。

咬著他的唇微微放松,見他擰起了眉頭,卻也是不說話。

外頭之後更加憤怒了,對千緋道︰「娘娘,前面不知是誰,硬是不肯下來。」她頓了下,又道,「或許是……」後面的話,她倒是不再說出來。我想,潤雨大概是猜到了轎中之人,是我,長芙公主。

我倒是想看看,千緋到底會如何?

夏侯子衿也不動,看來他也是好奇著,想知道對方那囂張的妃子究竟會怎麼樣。

听千緋輕蔑地開口︰「是又如何?本宮是天朝德妃,本宮還有小皇子,就算她將來真成了貴妃,本宮會怕她?去,告訴她,讓她下來給本宮行禮!」

看來千緋倒是也不是很笨,經潤雨這麼一提醒,也是想起來轎中之人是誰了。

夏侯子衿緩緩放開了抱著我的手,瞧見了,他的臉色一片鐵青。

听見腳步聲靠近了,听潤雨道︰「公主請下轎吧,我們娘娘可等著您呢。」

她雖然這樣說著,語氣里,卻是听不出半分恭敬之意。

我欲起身,卻被夏侯子衿緊緊地拉住了手腕,他的樣子,是不打算讓我下去。

二人,都不動。

外頭之人听著沒有動靜,遂,又朝千緋道︰「娘娘,公主不肯下轎。」

听千緋怒道︰「她不肯下,就給本宮請她出來!」

「是。」潤雨說著,腳步聲又近了。

她的手猛地伸進來,我瞧見,夏侯子衿抬手,那雙手,攥住了他的衣袖,狠狠一用力,將他拉出去。我大吃一驚,忙抬手掀起了轎簾,瞧見潤雨的臉色都變了。方才還趾高氣揚的神色,一下子消去無蹤。

哆嗦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真好呢,一把,竟把皇帝給拉了出去。

想來,她潤雨還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第一人。也是,不枉她此生了。

這樣想著,我忍不住居然想笑。

只見她雙腿一軟,「撲通」一聲,癱倒在夏侯子衿面前。她身後慶榮宮的眾人見此,個個嚇白了臉色,不過此刻,誰也不敢亂說話。

「怎麼?」千緋大約是听得外頭一下子鴉雀無聲,伸手掀起了轎簾,探出臉來。

听他冷著聲音開口︰「怎麼,德妃是要朕也給你跪下不成?」

千緋這才看清面前之人,瞧見她的眸子驚恐地撐大,慌忙從轎中出來,朝他跪下道︰「皇上……皇上恕罪!臣妾,臣妾怎麼敢……」

他重重地哼了一聲,大步上前,開口︰「你怎麼不敢?朕看你就敢得很!你以為你有小皇子在手,朕這後宮,就唯你是尊了麼?」

「不,不……」千緋驚慌地搖著頭,急道,「臣妾不知道是皇上,臣妾以為是……」

「以為是誰?」他打斷她的話,回眸朝我看了一眼,譏諷地開口,「以為只有長芙一人,你就想借你德妃的身份去打壓她?不服朕要封她貴妃?」

「皇上!」千緋的臉色一陣白一陣青,渾身顫抖著。

他還是要說︰「朕今日讓你知道,不是只有孩子才可以進位的!你若是有本事,可以,朕也給你個機會,去邊疆立一大功回來!」

千緋被他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卻又開了口︰「朕看,將朕的皇兒叫給你撫養,才是誤了他。來人,傳朕的命令,今夜先將小皇子送去熙寧宮,朕要與太後好好商量由誰來帶他!」

他的話,別說千緋,連著我都大吃一驚。

小皇子,是千緋最後也是唯一的底牌,如今,夏侯子衿卻說,孩子不再教給她管。

「皇上!」千緋驚呼一聲,伸手扯住他的龍袍,哭道,「臣妾知錯了,皇上,臣妾求求您不要帶走臣妾的孩子!皇上——」

她身後的宮人們個個俯首,不敢多說一句話。

潤雨更是哆嗦得癱倒在地上。夏侯子衿朝她看一眼,沉了聲道︰「將這個賤婢拖下去!」

潤雨終是嚇得哭出來,顫抖地開口︰「皇上饒命啊!皇上饒命啊!是……是德妃娘娘要奴婢上前將公主拉出來的,是德妃娘娘……」

「你……賤人!」千緋怒罵一聲,揮手一巴掌甩了過去。

潤雨捂著臉,依舊哭著︰「娘娘,奴婢為你盡心盡力,您卻不幫奴婢說話!」

我冷眼看著,真到了當口上,誰真的能真心對誰呢?

有人上來,拉住潤雨,她依舊哭著叫︰「皇上!皇上饒了奴婢吧!皇上,奴婢不知道是您……奴婢要是知道,給奴婢十條命,奴婢也不敢冒犯皇上啊!皇上——」她的聲音還在繼續.人已經被拖出去了。

「皇上!」千緋重新拉住他的衣角,又求道,「皇上千萬別把臣妾和小皇子分開,臣妾以後再也不敢了!」

他冷冷地看了一眼,拂開她的手,徑直轉了身,又回來轎子里坐了,落了轎簾,才開口︰「走!」

我瞧著他,他的臉色鐵青。

才要說話,卻听遠處又傳來潤雨的聲音︰「娘娘您一把都不肯幫奴婢,您別忘了,當初初雪的事情……」

我只覺得心頭一震,夏侯子衿已經沉聲開口︰「停轎。」

再次出去,潤雨仿佛瞧見了救星,大叫著︰「皇上——」

他示意宮人再將潤雨帶上前來,千緋此刻臉色大變,怒道︰「賤人,你還想胡說些什麼?」

「給朕閉嘴!」他喝道。

「皇上……」千緋含淚看著面前之人,終是什麼都不敢再說。

潤雨又被帶了回來,她哆嗦著跪在下面,顫聲道︰「皇上,奴婢知道當初在景泰宮的初雪是德妃娘娘的人,她……她是想要初雪抓住檀妃娘娘的什麼把柄……」

我震驚了,當日我還以為,初雪的千綠的人,原來,竟不是麼?如今仔細想起來,千綠當時,倒是真的沒有承認初雪是她的人,看來,她是巧妙地,避開了。

夏侯子衿怒看著底下之人,沉聲問︰「迫害檀妃麼?」

「當日導致淑妃娘娘流產的流蘇……」潤雨的聲音慢慢地低了下去,只因誰都知道,我並沒有因為那件事情都受到牽連。所以,要說千緋妄想迫害我的事情,根本不成立。

即便是真的,沒有看到最終的結果,那也是空談。

千緋急著叫︰「皇上,她胡說!她想冤枉臣妾!」

「奴婢怎麼是冤枉您呢?娘娘忘了?給初雪的錢,還是奴婢經手的!」潤雨咬著牙,一字一句說著。

夏侯子衿突然笑一聲道︰「真好。朕原來還以為,德妃不會耍什麼心計,卻原來,也這般……叫朕刮目相看。」

「皇上……」

他已經打斷她的話︰「朕的德妃失德于後宮,即日起便從慶榮宮搬出去。朕看,你還是回你的泫然閣,安安心心地做你的小媛吧!」撂下此話,他拂袖轉身「皇上!」千緋驚叫道,「皇上居然為了一個死人,來翻臣妾的舊賬麼?」

我自覺好笑,頭腦簡單的千緋,從來這樣。夏侯子衿一句話,還沒審問,她自己倒是部不打自招了。

翻舊賬?

呵,如果她不做,哪來的舊賬?

死人?呵,她若是知道,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人,就是檀妃,她會如何?恨不能跳起來殺了我吧?

她還是要說︰「臣妾是皇長子的生母,太後會看在小皇子的份上……」

「想拿母後來壓朕?」他怒得回頭對著她,冷聲道,「那麼朕今日告訴你,朕才是天子,朕說的話,才算數!來人!」

她身後的宮人走上前來,夏侯子衿怒道︰「押回去!」

他們遲疑著,到底是慶榮宮的宮人啊。

他又道︰「想造反麼?誰才是你們的主子?」

聞言,宮人們個個蒼白了臉色,慌慌張張地上前,壓住千緋的身子。

「放開本宮!放開!」她掙扎著叫。

我嘆息一聲,她是真的一點都不了解夏侯子衿。他多驕傲的人啊,最是討厭別人用身份壓他,偏偏千緋哪壺不開提哪壺。

此刻的潤雨仿佛松了口氣,爬過來道︰「皇上,奴婢……奴婢……」

夏侯子衿冷冷一笑︰「你?將她一並帶去,朕以為,你們該好好增進主僕之間的關系才是!」

聞言,潤雨方才還笑的臉色,一下子暗如死灰。

他已經轉身,拉過我的手上轎。

外頭,還有人哭著叫他,他卻已是充耳不聞。

不知為何,看見今日的潤雨,我越發地想起朝晨來。朝晨對我,是誓死的忠心,哪里跟潤雨對千緋一樣?真是大難臨頭,各自飛啊。

千緋,一路走來,她究竟,得到了什麼?

而他方才的一句「增進主僕感情」,我以為,真是太絕了。他的手段,總叫我佩服不已。

「在想什麼?」半晌,才听聞他回頭問我。

我反應過來,淡笑著︰「沒什麼,只是,想起了晚涼。」這一次,晉王回皇都,也不知道晚涼是否會同行。

他輕輕皺眉,伸手握住我的,卻也是不再說話。

隔了會兒,我又道︰「皇上真的要將小皇子過繼給她人麼?」

他毫不遲疑地點頭︰「朕打算讓母後考慮考慮。」

「那,給誰?」

他嘆息一聲道︰「此事,朕心里,沒個定論。」

我動了唇,卻也是不再說話。皇長子啊,怕是後宮多少嬪妃都眼巴巴地想要。不過,誰都這個資格,還不好說。可我,不會開這個口。

我不會忘記,我和姚淑妃,都曾經懷疑小皇子有問題。所以,這個燙手的山芋,我不會要。

側臉看他,這一次,他征戰甚久,想來回來了,也是沒有過慶榮宮去探過小皇子。也許,他還不知道孩子有問題。又也許,孩子本就沒有問題,只是我和姚淑妃,都太多心了。

如今小皇子早就滿月,我也是甚久不見他了。

平時,都有女乃娘帶著,不過,若是真有問題,女乃娘怕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也是不敢說一個字出來的。

「你心里,可有合適的人選?」他側臉問我。

我微微一怔,尚不知他問我是何意。

只好道︰「此事,還是先問過太後吧。」至少,我不會要千緋的孩子。

他不說話了,我又道︰「小皇子還沒有賜名呢,皇上怎的不先想想?」

他才終于又微微笑起來,開口道︰「此事朕想過了,叫辰璟。」

「璟……」我念著,笑道,「皇上,好名字。」

他笑著,低聲道︰「朕還欠他一場滿月酒。」

我才要說話,鸞轎已經停下,接著,傳來李公公的聲音︰「皇上,皇上您總算來了!」

掀起了轎簾,才知已經到了景泰宮了。景泰宮的宮人們都出來,跪下迎接聖駕。李公公急急跑上前來,又道︰「奴才還覺得奇怪呢,怎麼皇上和公主這一路,走了這麼久?難道是奴才這近路,抄得太快了?」

我不自覺地想笑,夏侯子衿沒理他,拉著我徑直朝里面走去。

景泰宮的眾人忙行禮。我瞧了一眼,見芳涵和祥和祥瑞跪在前頭。腳步微微一滯,他卻是沒有停下來。

入內,有宮婢急著上前引路。

李公公跟在我們身側,還絮絮叨叨地說著︰「奴才也不知道那種藥膏好,干脆,全拿了來。王大人和余大人還說要來呢,奴才便說,不必來了。」

此刻,已經進了寢宮,李公公還想說,卻听夏侯子衿回頭道︰「好了,將東西放下,讓人打盆水來,都出去。」

李公公的神色一滯,反應過來了,忙將東西放下,點了頭退下去。

水很快送來了,來人是芳涵。她只從容地朝我看了一眼,便又退下去。

他親自擰干了帕子,輕輕擦拭著我額頭的傷。

有些疼,我忍不住想逃。

他拉住我的手,皺眉道︰「朕以為,你不知道疼。居然,這麼用力。」他的話里,全是心疼的味道。

我咬著唇︰「那都是因為皇上騙得我太苦,先生去了,我又如何還能再讓卿恆出事情?」

他怔了下,卻是咬牙道︰「就是不知道朕如果出事,你是不是也這樣?」

怒看著他,他難道會不知道麼?

一氣之下,一拳打在他的胸口,沒好氣地道︰「皇上真的不知道麼?」

他低咳一聲,卻是邪邪地笑︰「朕不知道。」

「你……」真好啊,我為他如此赴湯蹈火,他卻是輕描淡寫的一句「不知道。」

幫我將藥膏涂上去,他收了藥膏,才張開雙臂將我抱住,長嘆一聲道︰「你生氣的時候,朕真高興。」

我怔住,我生氣,他高興。呵,他還真是個奇怪之人。

他卻又道︰「若是朕也出事,你也為了朕磕幾個頭便好,其他的,再也不必多做了。」

他的話,讓我的心頭狠狠地一震,只要磕幾個頭就好……

他是在告訴我,以後千萬不要我為了他冒生命危險,是麼?

回抱住他,吸了吸鼻子,笑道︰「皇上真臭美,誰要為了你去磕頭?」

他卻是笑︰「不磕啊,不磕也好。省得到時候,還要浪費一盒藥膏在你的身上。」

咬著牙,他的嘴,從來惡毒。一點都不肯讓我。

抬眸,他卻俯身下來吻住我的唇,聲音低低的︰「以後,讓朕來保護你。」

我瞧著他,開口道︰「皇上從來把我,保護得那樣好。」

他寧可自己受傷,也不會把我置于危險之中,他還說,能為我做的,只有那麼多。眼眶濕濕的,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了,深吸著氣,他已經起身,橫抱起我,大步朝床邊走去。

他俯身壓下來,喘息著開口︰「阿梓,朕想要一個我們的孩子。」

菱唇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真好啊,他終于,也這樣說了。回想起那個時候,他以為自己命不久矣,對著我,處處隱忍著。

不知為何,突然覺得心酸起來。

緊緊地抱住他的身子,點著頭開口︰「我等皇上這句話,很久了。」

他笑起來,薄唇劃過我柔滑的肌膚,手,已經悄然解開我的衣衫。

我迎合著他,他的呼吸急促,猛地一挺,炙熱的龍御被送入我的身體。我嬌哼出聲,用力抓住他的後背,他不住地喘息著,臉上的笑容愈濃。

我心里,也高興著。

直到,二人都氣喘吁吁,他才擁著我,在我的身邊躺下。晶瑩的汗水,從他的額角一路往下流下來,自鼻尖滴落。他的睫毛,都染起了晶晶亮的東西,我突然。想笑。

抬手,輕輕拂過他的眼楮,而後,濃黑的眉毛,俊挺的鼻梁,輪廓分明的臉頰……

閉上眼楮,都可以看到他的樣子。

因為,已經深深地烙在我的心上。

他深吸了口氣,將我摟進懷里,低頭親吻著我的額角,淺聲道︰「朕那時候不敢想,竟然真的,還有回來的一天。」

我笑言︰「皇上記得我說過的話,你會沒事的。」

「嗯。」他點著頭。

靠在他的懷里,想了想,終是開口︰「皇上的毒,不是他下的。」

他似是微微一怔,卻是問︰「你見了他?」

此刻,再沒什麼好瞞的,便開口道︰「嗯,在崖底。」

他的身子微顫,我接著道︰「他沒有,下毒害皇上。他還說,可以幫皇上求得解藥,還可以,讓廖滸醫治你的過敏之癥。」

「你相信?」

我應著聲。蘇暮寒的話,我從來深信。

他沉默了,良久良久,才開口道︰「那麼,朕也相信。」

心頭感動,他是因為,相信我的話,所以才說,相信。

挨得他近了些,我輕聲道︰「謝謝皇上,放過他。」

他忽而擰了眉︰「朕不放過他的下場,已經領教過了。」他的話里,隱隱地,夾雜著咬牙切齒的味道。

我不自覺地笑出聲來,伸手捏住他的鼻子,輕笑著︰「皇上嫉妒麼?」

「嫉妒。」他咬著牙,「朕不敢問你與他的事,朕怕自己忍不住要生氣。可,不問,朕心里又不舒服。」他邊說著,握著我的手再次握緊。

原來,問和不問,他心里,一直掙扎著。

想起蘇暮寒,心里難過。

抬眸望著他,低語著︰「若是太後知道了,一定不會放過他,對麼?」

他不說話,其實,不說話,我也知道。

「皇上,我擔心他。不知道他如今好不好,他病了,四年前那場大火,傷了肺葉。很嚴重。」提及他的病,忍不住哽咽起來。

他終于動容,深吸了口氣道︰「當日你說你的先生有咳嗽之癥,朕後來回想起來的時候,已經猜到了。當年東宮失火,竟沒有人救火……」

他的話,讓我猛地大吃一驚!

急聲問︰「為什麼會那樣?」

他卻是搖頭︰「說是無人發現,後來,又晚了。」

東宮失火竟無人發現?這樣的話,誰會相信?顯然,夏侯子衿也是不信的,只是,他沒有證據證明什麼,所以他才不說。他做事,從來謹慎,這一點,我清楚著。

我也是越發地相信了,當年太子的死,與他無關。

這樣想著,心里終是有些些許安慰。他們,都是我生命中重要之人,我著實不希望他們生死相對。

「第二日,傳出太子甍逝的消息,而後,整個朝野上下都震動了。各地藩王都帶兵進入皇都,誰最快,天下,就是誰的。」

我顫抖著,問他︰「那,在東宮,找到他的尸體了麼?」

「嗯,兩具尸體,一男一女。男的身上,還著了太子的衣服,沒有完全燒盡,還沒有辨別得出來。」

猛地吸了口氣,問他︰「女的,是誰?」

當年的太子還沒有迎娶太子妃,那麼在他身邊的,必然是宮婢。後宮萬千宮婢,可卻唯獨讓我,想起了一個人。咬著唇,也許,我想的,還是對的。

他顯然微微吃了一驚,不解地瞧著我,搖頭道︰「只是一個宮婢,朕不知。後來,多少人涌入皇宮,那一場宮變,只有經歷過的人才會知道有多混亂。死人,失蹤的人,都是空前的。」

是啊,死了的,失蹤的,多如牛毛。很多宮人,想來是趁機逃出宮去,而後,隱姓埋名地生活。多少人當初進宮是不得已,而進宮之後,卻是老死不得出宮。那一次的宮變,無疑給了那些人,一個很好的機會。

也正是因為如此,即便有人想渾水模魚地離開,也只會是神不知鬼不覺,沒有人會知道。即便要查,也查不出來。

心里那一根線,仿佛緩緩地明朗起來。

抬眸問他︰「皇上當時,恨著先帝吧?」因為拂希遠嫁北齊的事情。

他怔了下,倒是不避諱,點頭道︰「恨自然是有的,只是,那時候也身不由己了。成王敗寇,你不想做,也由不得你。」

我倒是吃驚了,從未想過,那個時候,面前的龍椅,也會讓人身不由己。

是啊,夏侯家當年也參與進去,那麼,如果敗下陣來,別的人,也勢必不會放過他們。

說到此,他突然冷笑一聲道︰「當年夏侯家的勢力不是最大的,父王答應了姚行年把淑妃許給朕,父王還答應姚家,一旦淑妃誕下皇嗣,便會立她為後,她的兒子,便會是將來的皇儲。所以,姚行年才幫了夏侯家。」

原來在老王爺與姚行年做的交易!怪不得,姚行年是先帝的部下,卻願意幫一個藩王。

我也終于知道,為何太後這麼在意姚淑妃懷孕的事。原來,當初是許了後位和皇儲給姚家的。

可是,老王爺卻在夏侯家族執掌大權之後,馬上死了。這才有了後來夏侯子衿登基一事。

只是姚家怕是想不到,太後一直防範著,以至于姚淑妃三年不孕。

嘆了口氣道︰「淑妃是真的在乎皇上。」

他瞧我一眼,低聲問︰「你在意麼?」

我搖頭,我有什麼好在意的,姚淑妃沒有得到過他的心。

他又道︰「她進宮的時候,心思單純著。朕以為,是她故意裝得無害的樣子。要知道,她的父兄可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尤其是姚行年。呵。」他自嘲一笑,「你說,朕時時刻刻防備著她,對她的看法,又如何會好?」

他對她,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只是姚淑妃的心里,卻一直保留著那一份美好。也許,她進宮的時候,便只是一心想生下他的孩子,而後,母儀天下。

她只是不知道,夏侯子衿防著的,是她的父兄,所以連著她,也一並防備著。

當年姚行年幫得夏侯家奪下荀家的江山,而夏侯子衿不會那麼傻,讓到手的江山,再從他的手里丟掉。

靠在他的身上,我笑著︰「所以說,我的運氣,比她好太多太多了。」

我身後沒有勢力,卻也是他,不必防備著的。所以那時候,他以為我是顧大人的人,才會那般氣憤不已。如今的我,更能體會他那時候的心情了。

他的嘴角露出淺淺的笑,緩緩閉上眼楮,抱著我的手臂愈發地收緊了。

我也不再說話,只靠在他的胸前睡了。

翌日,他照常早朝。

與北齊的這場仗,打了近兩個月,朝中事務雖有太後和晉王處理著,卻終是離不開皇帝的。所以這段日子,他都會很忙很忙。

待我起來的時候,外頭太陽都已經很大了。

我如今是長芙公主,還不是夏侯子衿的妃子,是不必過熙寧宮去給太後請安的。

外頭之人听見里面的動靜,忙進來伺候我起身。

我忽然覺得感慨,我還是第一次,被人這麼伺候著。想著以前還必須涂上藥水,如今終是可以以我的真顏相對世人了。

芳涵帶了兩個宮婢進來伺候我,她淡淡地喚我「公主」。

她從來都如此,我不知她是否認出了我來。低頭一笑,這個不是我在意的,我比較在意另外一些事情。

兩個宮婢伺候我洗漱更衣,我便開口讓她們下去。

獨朝芳涵道︰「你留下,本宮有話要問。」

她轉身,朝我低頭道︰「是,奴婢芳涵,公主有話請問。」

我起了身,開口道︰「你可知,北齊的韓王死了?」

她依舊低著頭,我看不見她的神色,只听她應聲道︰「奴婢听聞了。」

我故意皺眉道︰「那你可知,北齊的韓王為何一直戴著面具?」

她答道︰「奴婢听聞,韓王的長相天生至陰柔美,比之女子更甚,不易在戰場上威懾敵人,故此,才要戴了面具。」她回答得很流暢。

我輕笑一聲,搖頭道︰「不,其實根本不是因為這樣。而是,韓王根本就是……」抬眸看向她,上前一步,逼近她的身側,輕言,「根本就是一個女人。」

明顯瞧見她的雙手一顫,本能地抬眸瞧著我,那雙平靜的眸中,終是溢出驚詫來。

看來,我的猜測,是對的。

接著問她︰「你知道她是何人?」

芳涵的臉色都白了,這是我從未見過的,她的樣子。

若非是至親之人,她根本,不會這樣。

听聞我如此問,她才終于覺得自己的失態來,忙又低下頭去,開口︰「不,奴婢並不知道。只是,听見公主說韓王實則是個女人,很是訝異。」

真好,這麼快就恢復理智了。

我又道︰「本宮還以為,你知道。本宮也覺得奇怪,那人好像叫‘青陽’,可皇上卻說,青陽不是韓王身邊的侍衛麼?」

她不看我,亦是不說話。

我長嘆一聲,姑姑啊,你當真以為我還什麼都不知道麼?

她不說話,只能我說︰「本宮倒是以為,真正的韓王不是女人,而是,他的侍衛替他去死了,你以為呢?」

她的指尖一顫,終是開口︰「娘娘究竟想說什麼?」

緩緩地,緩緩地笑起來。

不愧是芳涵,她原來,真的已經認出我來。可是,我有何懼啊。縱然讓她知道,也沒關系。她要是對外聲稱我就是檀妃,天下人,會信麼?

行至窗邊,我緩聲道︰「本宮只是想看看,姑姑失去了親人,會否傷心?」

身後之人,遂,又沒了聲音。

我又道︰「據本宮所知,姑姑的妹妹,叫做‘晴兒’。呵,青陽青陽,‘陽青’合起來,不就是一個‘晴’字麼?姑姑說,本宮說的,對麼?」

她不開口,我轉身向她,繼續說著︰「本宮還知道,四年前,東宮失火的時候,與太子在一起的人,也是她,是麼?」

她的眸中,緩緩地泛起一層晶瑩,良久,才開口道︰「娘娘如此聰明,也知道了太子的身份了?」

她是怕,我會透露給夏侯子衿麼?呵,她怎知,夏侯子衿早就知道了!

疾步上前,沉聲道︰「怕先生的身份暴露,所以,青陽要借你的手,毒害皇上,是麼?」直直地看著她,既然青陽是她的妹妹,那麼我就有足夠的理由,懷疑她!

蘇暮寒沒有下毒,所以他給我的第一瓶藥水是沒有問題的。顧卿恆說,慢性的「雙生」之毒要長達半年方可制毒,所以,從第二瓶藥水開始算,時間上便吻合了。

藥水,是讓晚涼去取的,晚涼,是她的人。

想到此,心里,一陣心酸。

所以藥水先經過了芳涵的手,便一點都不奇怪了。

「姑姑才是,巫族的傳人。」

她們姐妹,各懷絕技。

這一點,也是我始料未及的。

而她對我說的話,亦是沒有騙我。她不是蘇暮寒的人,她如此做,怕只是經不住妹妹的再三請求,是麼?

怪不得那時候,青陽第一次見我,目光看向我的身後,還似乎隱隱地,露出失望之意。那只是因為,當日芳涵沒有隨我一同前往上林苑。故此,她才要在我回宮之後,借幫蘇暮寒還我簪子的時候,來景泰宮看一眼芳涵。

這些細節,不過只是在當時不曾想到而已。

如今想起來,居然是這般順暢。

面前之人,在抬眸的一瞬間,那兩行眼淚,流得那樣快。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她哭的樣子。

再淡漠的人,也是有真情的。

血濃于水,她以為,青陽死了。而我,也不打算,告訴她實情。她出手毒害夏侯子衿,這筆賬,我還沒跟她算。這樣的傷心,不過是略施懲戒罷了。

我冷冷一笑︰「這一次,皇上平安回來,想來在姑姑心里,是件難過的事吧?」

她終于朝我跪下了,卻並明天抬手去擦臉上的眼淚,只低聲道︰「娘娘既然什麼都知道了,那便處死奴婢吧。」

我怔住了,處死的話,她何以說得這般坦然?

繼而,又想起那時候,夏侯子衿要我假裝得了瘟疫的時候,我問她怕不怕。

她卻說︰奴婢到了今日,也算夠了。還怕瘟疫麼?

我如今,才算讀出她話里的深意來。

只因那時候,她便已經知道,夏侯子衿中毒之深,活不了了。

听我不語,她又道︰「娘娘對奴婢,還有不舍麼?」

不舍?

呵,我冷笑一聲。開口道︰「姑姑當初手軟不殺本宮,本宮,可以還你一個人情。」夏侯子衿想不通為何他中毒了,而我卻沒有,我也一直,想不通。不過今日,我算是想通了。

她的嘴角微動,淡聲道︰「娘娘的睿智,讓奴婢又仿佛瞧見了殿下。」

我只覺得一震,听她這般稱呼蘇暮寒,我還是第一次。

她搖搖頭︰「殿下的學生,又如何會不聰明啊。」

我月兌口道︰「姑姑不殺本宮,是因為先生麼?」

她輕聲︰「殿下對娘娘傾囊相授,卻能不利用您進宮來做什麼,奴婢難道還不明白他對娘娘的心意麼?既然如此,奴婢自然,不能讓娘娘出事。您每日的膳食里,奴婢都,摻了解藥。只有一點,所以嘗不出來。」

這一些,我已經猜到,不過听她親口說出來,心卻是狠狠的疼了。

只因,她提及的,蘇暮寒的事。

指甲嵌進肉里,我忍著沒有哭出來。

芳涵又道︰「晴兒為他,什麼都可以不要。又何況是,替他去死。」

頓了下,她卻又問︰「殿下好麼?」

我怔住了,好麼?好麼?

我也不知。

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此刻人在什麼地方。他之于青陽,是如何重要,我想,不必芳涵說,我亦是知曉。撇開所有,我也希望,青陽可以盡快找到他。

芳涵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小的盒子,遞給我道︰「這個,請娘娘收好。如果有機會,替奴婢轉交給殿下。」

我吃了一驚,月兌口問︰「什麼東西?」

她開口︰「巫族的鎮族之寶,有續命的功效。」

听得「續命」二字,我只覺得心頭一喜,伸手接過來。打開盒子,見里頭,不過是一顆看似尋常的藥丸。不過芳涵的話,我卻信了。

瞧著她,不解地問︰「為何要給本宮?」

她無味一笑︰「奴婢此生是無法出宮了,但求娘娘可以將這個給殿下。巫族到了奴婢這一代,也該絕了,再不會有延續。」

她的話,我听了心下一沉,不覺開口︰「為何?」

「奴婢覺得肩上的膽子太重了。」她又低下頭去。

我緘默了,目光再次落在盒中的藥丸上,深吸了口氣,終是將藥丸收起來。

蘇暮寒……

我定會想方設法找到他,我要,救他。

再次看著她,我淺嘆一聲道︰「本宮倒是覺得,姑姑亦是聰明異常。也只有你,一眼,便瞧出了本宮的身份。」

她抿著唇道︰「只因當時奴婢便猜出了那藥水的用途,如今娘娘以真顏回來,奴婢一點都不奇怪。」

淺笑著看著她,是這深宮,還有她的身份,圈禁了她的才華。

這一日,芳涵退下去的時候,突然朝我一笑。那種釋然的笑容,是我自認識她以來,也從未見過的。她笑著說︰「如果殿下還是太子,也許,奴婢該改口,稱呼您一聲——太子妃。」

我怔住了,而她,早已經絕塵而去。

傍晚的時候,傳來芳涵自縊的消息。

我站于窗前,面無表情地听著宮婢報告著這件事。其實,在她離開的時候,我便想到了。青陽是她活下去的勇氣,青陽已死,她生無可戀。

裝藥丸的盒子很小,剛好可以裝入蘇暮寒送我木盒之中。瞧見那丟失了珍珠的簪子,耳畔,又浮現出他的話來。赫然閉了眼楮,心酸得不能自已。

放下盒子,才起了身,便見另一個宮婢急急跑進來,朝我跪下道︰「公主,惜貴嬪求見您。」

千綠啊,她終于來了。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從庶女到後妃︰妃子不善最新章節 | 從庶女到後妃︰妃子不善全文閱讀 | 從庶女到後妃︰妃子不善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