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生突然想起大家議論的一件奇怪的事,村民們都謠傳著村里鬧鬼,而且到了半夜如果走在路上,便會听到一種奇怪的聲音,而且聲音非常之恐怖。有的甚至散布說︰世界末日就要到了,那聲音是上帝派來收人的厲鬼發出來的,不久地方上將有一場大的災難要降臨。因為,現在的人心不古,天罡倫亂,尊卑不分,不敬神靈。父親老爺子在地里累死累活,年輕人東游西蕩打牌押寶嫖賭逍遙;媳婦在牌館不分晝夜,回家婆婆沒有服侍好大吵大鬧,摔盆砸鍋搞的雞犬不寧。特別就是前兩天,一對兩公婆帶著兩個孫子在家,因為兒子、媳婦到廣東打工去了,只好把兩個孩子放在家里讓自己的父親帶,可是婆婆打上了麻將癮,一天,婆婆一早吃了飯就去打麻將了,兩個孫子在家里外玩著,他們後來到了屋後。屋後有兩個大糞坑,五歲的小孫子不小心掉進屋後的糞亢里,七歲的哥哥去救弟弟也被帶進了糞亢被雙雙淹死,當老頭子回家後找遍了所有地方,最後從糞亢里將兩個孫子的尸體撈上來時,可婆婆還在牌桌上沒有回家。當婆婆看到兩個孫子的尸體時,自己知道無法向兒子、媳婦交待,也喝下一瓶農藥一命嗚呼了。于是大家更迷信,謠聲也更甚。
李秋生從公司出來,他沒有乘車,而是沿著一條樹林藐密的小徑,向村里走去。他想去村里走走、看看。他想弄明白那個傳說中的恐怖聲音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有一段時間沒有去村里了,他不知道村民們現在在做什麼,他多想和那些樸實的村民們聊聊天,拉拉家常,去看看村民們的生活現狀。他穿過一片叢林,便走到一條干凅了的渠道上。渠道上荒草萋萋,渠道已經淤積著滿滿的干土,渠面已經被藤蔓和荒草覆蓋。下了渠道,便是垂著重甸甸,金燦燦的稻禾飄香的田野。被西下的夕陽,照耀得更加輝煌燦爛,仿佛給大地披上了一層金色的婚紗。
李秋生正走在公路上,不知該去哪里,這時他看到舒潔芬趕著幾頭牛笑容滿面地向他走來,他想回避可是已經不行了。舒潔芬已站在他面前並對他說︰「走吧,家里去坐坐。」而且,從舒潔芬的目光里,他看到了那份不容拒絕的表情,李秋生只好跟著向她家里走去。幸虧這里離舒潔芬家里很近,而且又在拐彎處,別人根本看不到。來到舒潔芬家里,舒潔芬趕著牛去了牛欄里並且在關牛。李秋生走進舒潔芬屋子里到處看了看。這是一棟去年才修的紅磚屋,兩層,外面牆上還沒有粉刷。這完全是靠她自己勤勞的雙手建造起來的。李秋生想,一個女人真的不容易啊。而且,他總是感覺自己愧對舒潔芬,他明白這個女人對自己的感情,但他總是被一種正統的理念克制著自己,他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多少次他看到她眼里的艾怨,但他總是當作沒看見避而不見,因為,他的心里裝著何香,裝著他的兒女們。但他真正面對舒潔芬時,他往往有一種負罪感。也許舒潔芬現在的處境,也有他的一些因素參入其中。因為,那時他和舒潔芬相好的日子,舒潔芬曾多次提過要與李健和離婚並與他結婚的要求,都被他否決,而且他最終選擇了何香。可舒潔芬與李健和最終也是分崩離析,分道揚鑣。這難道不是自己犯下的罪過?如果舒潔芬沒有和自己的那段婚外情,這結果也許不是這樣子的。而且,他覺得愧對舒潔芬的另一方面的原因就是,那時候,自己陷入那種困惑迷茫之中,是舒潔芬的愛,使他從困惑中走了出來,而她在這近十年的困苦中,自己又給過她什麼?她一個弱女子,孤零零地拉扯著一個兒子,她是多麼希望有一個寬闊的肩膀讓自己靠一靠啊,可是自己視而不見,這能不讓她感到悲哀嗎?自己為什麼就那麼冷酷無情呢?這難道就是因為受那種無形的倫理道德所束縛而產生的扭曲心理?這給舒潔芬造成多大的傷害?是啊,她也是一個正常的女人,同樣需要愛與心靈的撫慰,而她,為了維護他的名聲和尊嚴,在用怎樣非凡的毅力克制著她自己啊?正當李秋生在自責和感嘆的時候,舒潔芬關了牛走了進來。她對李秋生輕聲說︰「走,進屋去。」于是舒潔芬掏出鑰匙把門打開。屋內都已粉刷一新,而且非常明朗,還安了地面磚,家里收拾得一塵不染。當李秋生走進門,舒潔芬順手把門關上,燈也沒有開,她便從後面一把抱住李秋生,傷心地哭道︰「你好狠心啊,我以為今生今世都不能與你在一起了啊!你明明知道我的心里只有你,可是你總是拒我于千里之外。當然,我不怪你,這是我的命,我知道你有你的家,你有你的責任,我的心里只要有一個你就已經足夠了。我在醒里夢里哭過,但是,那有什麼用呢?我不能破壞你們的感情和家庭啊!但是多少次我被別人欺負,因為別人看我是一個單身寡婦,知道我沒有人來保護我,他們就在門外威脅我,我只能躲在被子里偷偷哭泣啊!是的,也有人來和我說過媒,但我對別的男人都失去了信心,而且,我要為你守住我的貞操,無論你的心里有沒有我,我都不在乎。」李秋生被舒潔芬的話感動得心潮起伏,他轉過身子,將舒潔芬緊緊地抱在懷里,舒潔芬喊著熱淚,瘋狂地吻住了李秋生的嘴唇,而且顫抖的手也插入了李秋生的內衣里面。當他們來到房間里,舒潔芬停住手對李秋生說︰「你等一等。」說著,她便到廚房里打來了一盆熱水,而且她自己先月兌下褲子洗淨了,又示意李秋生也洗一洗,之後她便一把撲在李秋生的身上,瘋狂地和李秋生在床上纏綿起來。李秋生他們纏綿過後,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李秋生坐了起來穿好衣服從身上掏出一千塊錢來送到舒潔芬手里,舒潔芬推開道︰「你這是做什麼啊,你是要讓別人說我跟你是為了圖你的錢嗎?再說,我現在已經有一份工作了,黃嫂把我安排在倉庫里搞收發,有一千四百塊錢一個月,足夠我們倆娘崽生活了的。」但李秋生對舒潔芬說︰「這錢與我們兩個人走到一起沒關系,我知道你們娘倆不容易。」但是舒潔芬死都不同意︰「你說什麼我都不能要,你如果要這樣,那你以後也別理我了。」說著,她便哭了起來。李秋生沒有辦法,只好把錢收起來。但當李秋生要走的時候,舒潔芬衣服都沒有穿,就起來抱住李秋生︰「秋生,你吃了飯再走,我馬上起來去做飯。」李秋生想了想,只好點了點頭。于是,舒潔芬幾下把衣服穿好就下廚去了。
但當舒潔芬擰開水龍頭,可是,水龍頭里一滴水都沒有,她心里十分煩躁︰「唉,到了我們這里,一個星期難有二次放水的機會,錢也跟他們上面的人一樣的吊,到我們下面就是不見有水,看水員也不知是怎麼當的,一年一千多塊錢的工資是白領的。」說著,她便挑了水桶出門挑水去了。但很快她便挑了一擔水回來了,舒潔芬繼續在廚房忙碌,李秋生便在房間里翻閱李志文的課本。舒潔芬搞好飯,干脆端到了臥室,舒潔芬將臘肉和雞蛋幾乎都堆到了李秋生的碗里。李秋生望著舒潔芬關切地問︰「志文的成績怎麼樣?」舒潔芬對著李秋生感激地說︰「我家志文要不是你,恐怕早沒有書讀了,在我們困難的時候,你總是打發桃花來給我們送這送那的,秋生,你對我們的關心,我總能不知道?我家志文也很懂事,學習也很下功夫,他放假的時候,除了幫我做事,就是把自己關在書房里出都不出來,有時他的同學來喊他出去玩,他都婉拒他們,從來沒有同他們出去玩過。他的成績是班上最好的,老師還經常表揚他。你看,這牆上貼的都是他獲得的獎狀,他還有很多各科比賽的獲獎證書。」說著。舒潔芬起身打開抽屜,抱出一堆李志文的證書。李秋生翻看了一些,都是李志文歷年參加全國和省、市競賽時的一、二等榮譽證書。李秋生也為舒潔芬有這樣的兒子感到驕傲。在吃飯的時候,李秋生問︰「村里的水是怎麼一為事?不是村里建了蓄水池嗎?怎麼沒有水呢?」舒潔芬忿忿地說︰「其實,剛建好蓄水池的時候,我們下面的農戶水都沒有斷過,而且,水龍頭的壓力很大,可是自從換了一個看水員,沒到兩個月,我們下面就沒有水了,這完全是看水員太懶,很長時間都沒有去池里清理喳屑的緣故,村長支書又怕得罪人,也懶得管,才出現這樣的情況。」李秋生听了,沉思了一會,也沒有說什麼。李秋生吃過飯,和舒潔芬抱了抱,便踏著夜色,朝村里走去。
圓圓的月亮靜靜地高掛中天,灑下如紗的清暉,使大地和遠山顯得朦朦朧朧,土坎邊成排的樹影仿佛如整裝待發的鋼鐵戰士,氣勢昂昂,威武雄壯。滿天的星星襄蘘在藍藍的天宇,閃閃爍爍,像襁褓中嬰兒明亮的眼楮,那麼清純。幾絲白雲如綢帶在天宇漫舞,輕蕩飛揚。小河潺潺的流水如輕漫的歌聲在蕩漾。遠遠近近從農舍中散發出來的燈光,有如明珠璀璨,天上地下相互輝映。加上蟋碎的輕吟淺唱,使鄉村的夜晚,顯得更加恬適安靜。李秋生慢慢地走著,但他的心里有無數的況味在翻騰、在撞擊。他回想起和舒潔芬的曖昧情景,而眼前不斷出現何香的影像。他似乎覺得何香在用鄙視、怨恨地目光看著他,而且,還有一種聲音在他潛意識中響起︰李秋生,你這個衣冠禽獸的東西,枉我對你一片痴情,你竟在背後干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你對得住誰啊?你對得住我嗎?你對得住你的兒女嗎?你在兒子、女兒面前顯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卻在背後做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你有什麼臉面去教育你的子女啊?你有什麼資格去做兒女的表率啊?李秋生想到這里,身上冷汗直冒,他仿佛看到有無數的利箭向他射來,還有無數鄙夷的目光盯著他。人們都在唾棄他,那些天上的星星也如無數冰冷的目光在穿刺著他的靈魂。他默默地走到一條荒草掩映的田坎上,悔恨地跪倒在草地上,對著蒼天禱告︰「上帝啊,請你原諒我的過失吧!不,不,請你懲罰我吧,這完全是我的過錯啊,請你不要給舒潔芬帶來不幸啊,她是無辜的啊!你看她遭受了多少罪責,經受了多少痛苦和不幸啊!我願意承受所有的苦難和不幸,請你給她一個幸福的家吧,讓她的兒子快快樂樂地成長起來!」李秋生在田坎上自言自語地跪了很久,直到听到公路上來了一輛汽車,他才站了起來,向村子中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