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飛雲當然不明白夏羽口中的可笑是什麼意思。他也沒有細問,只是哼了一聲,重復了一遍他剛才的話︰「人和人是不同的。絕對不同。」
夏羽也不願意和他廢話,兩個人在某些問題上看法完全不同。楚飛雲以及他們楚家的人,都是這麼想的。夏羽沒法說服他們,那就干脆不說。
白荷模著夏羽的手,輕聲說︰「夏羽,不要生氣。」
夏羽揉了揉眼楮,聲音不高的說︰「我不生氣。我早就沒有氣可生了。」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如果你想的不一樣,而且恰巧你又是個無名之輩,那麼你就是錯的,你就是多管閑事。
當然,如果是蕭夢萌說出夏羽一樣的話,那麼蕭夢萌就是有愛心。
呵呵,真是個奇怪的世界。
車子平滑地拐了一個彎,開到一個地下停車場。
車子停下,楚飛雲下了車。夏羽和白荷自然是不能再在車子上呆著了。兩人下了車,四下看看,也看不出這里到底是什麼地方。停車場嘛,世界各地都是從一個模子里摳出來了,沒有太大的差別。
「往哪里走?」夏羽問他。
楚飛雲伸手指了指頭上,說︰「上面。」
白荷挽住夏羽的胳膊,一方面顯得很親密,另外一方面,這樣也可以隨時隨地保護夏羽。白荷確實是個善解人意的女孩,她一心一意地對待夏羽,不管遇到什麼。
夏羽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也沒有像往常那樣把她的手搬開。
楚飛雲回頭看了一眼他們兩個人,鼻子里哼了一聲,大概是看不慣,由于楚可憐和蕭夢萌的緣故,他非常不喜歡夏羽,但又不得不處處維護夏羽。做男人做到他這份上,也算是難能可貴。
在停車場的一個角上有電梯,早就有人在那里等著楚飛雲。楚飛雲走到電梯口,回頭招呼了一下夏羽和白荷,等三個人聚齊,一起進入了電梯。
夏羽看著四周那些光滑的牆壁,深深吸口氣,問了問心神,之後昂起頭看著電梯頂。
洛童真的會在這上面嗎?這一帶沒來過,不知道法院是不是在上面。楚飛雲不會騙我吧?把我帶到樓頂之後扔下來吧?
夏羽開始胡思亂想起來,他瞄了楚飛雲一眼,楚飛雲似乎沒有注意他,低著頭,思考問題,眼鏡有些下滑,他伸手推了推,眼鏡重新回到原位。
夏羽暗自好笑,楚飛雲是什麼人物。他要是想對付你,還用這麼費勁。
白荷拉了拉夏羽的胳膊,夏羽轉頭看她。白荷給了他一個安慰性的微笑。夏羽的心放下許多,只要有白荷在身邊,那麼奇跡就會發生。
叮的一聲,電梯停下,門緩緩打開。
外面的景象讓夏羽吃驚不已,這里當然不是法院,而是一個大酒店,想想也是,電梯升這麼高,絕對不是法院而是酒店。
很多人都在和楚飛雲打招呼,那是當然,人家到哪里都是大老板,而夏羽恰恰相反,到哪里都是小人物。
楚飛雲帶著兩個人穿堂過屋,不久就來到了一個貴賓間門口。
楚飛雲指了指這扇門,說︰「現在你可以進去了。」
夏羽吸了口氣,穩了穩心神,停了一下,問楚飛雲︰「這里?你的意思是說洛童在這里?」
楚飛雲點點頭,沒有回答是或者不是。
夏羽抬起手,要推門。白荷伸手一攔,說︰「別進去,這里有問題。」
「什麼?」
白荷說︰「今天是開庭的日子,洛童怎麼會在這里?楚飛雲,你有什麼陰謀?」
對啊,夏羽一拍腦袋,怎麼沒想到這點,明明今天是開庭的日子,洛童應該在法院,他不可能有分身術。
有時候,夏羽的聰明才智在日常生活中幾乎表現不出來。而且經常犯迷糊,相反,在某些時候,老是糊里糊涂的白荷卻精明異常。
夏羽看著楚飛雲,一動不動,眼楮里充滿疑惑。
楚飛雲輕笑一聲,說︰「看來你們還很聰明。沒錯,今天是開庭的日子,洛童也在法院。不過,洛童也在這里。」
「你說的這話是什麼意思?」夏羽不明白。
楚飛雲看了看四周,他的手下都站在遠處,沒有听到這邊說話的可能。
楚飛雲說︰「夏羽,我記得你也是個聰明人,你該明白,法庭那種地方很容易出事,洛童是個大人物,知道很多秘密。他要是出現在法*,誰也不能保證他不會說出一些‘胡話’來,如果那樣,有些人會不高興。所以,我就想了個辦法,讓一個人替他去受審。只要法院宣判了,洛童的事情定局。一切就結束。」
他說得很輕松,好像這些事情和早餐吃掉一片面包沒有差別。
夏羽說︰「你不覺得這樣做有點……」
他選擇著措辭,最後選了一個比較中性的詞︰「不磊落。」
楚飛雲把手拍在夏羽的肩頭,那只手恰好落在傷口上。夏羽一皺眉,強忍疼痛。楚飛雲沒有注意到這點,他說著他的道理︰「你知道當年蘇聯大肅反時期,斯大林是怎麼清除反對派的嗎?」
「這我可不知道,歷史我不在行。」夏羽很有自知之明。
楚飛雲剛想說,白荷開口了︰「據我所知,當初所用的手段無外乎是秘密逮捕,私刑拷打,以家人性命威逼利誘,還有就是不分日夜地進行審問和精神迫害。」
「你知道的倒是很多。」楚飛雲贊嘆一句,「沒想到一個女孩子卻對歷史感興趣,算了,這不是我要說的重點。那時有個說法,就是審判一些重要人員的時候,帶上法庭的不是本人,而是秘密情報組織找來的替身。這個辦法很好。我也想借鑒一下。」
夏羽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說,這里的是真的洛童,而在法院的那個是替身。」
「回答正確。」楚飛雲點頭稱是,「有時候,你必須使用一些手段。」
夏羽毫不客氣地說︰「我可不認為這樣的手段又什麼值得得意的。」
楚飛雲聳聳肩,說︰「這手段當然不夠光明磊落,可是,它滿足了很多人的需求。你對這種做法持什麼態度,這不是問題的關鍵,問題的關鍵是大家認為這樣做最好。好了,不討論這個問題了。你快點進去,要和他談多久都沒問題。哦,這位白小姐就不用進去了。洛童沒有要求你也進去。而且,我不認為夏羽需要你的保護。」
白荷看著夏羽,滿臉的憂慮。
夏羽安慰她︰「沒關系的。我進去之後,很快就出來。就算我沒有很快出來,那我也不會有什麼事情發生,誰會和我過不去。我又不是什麼重要人物。」
夏羽能說的也只有這個了,但他說得也確實是真話。他不是重要人物。一點都不是。誰也犯不著和他不去。
之後,夏羽再次吸了一口氣,抬起手,推開了門。
洛童就做在里面,正對著大門的一張桌子上,擺著棋盤,洛童正在和自己下棋,下的是國際象棋。
夏羽走了進來,他的腳邁進房門,深厚就傳來一聲輕響。門關了。
和那次被洛童綁架多麼相似,只是今天雙方的立場倒立過來。不,也不能這麼說,夏羽算不上洛童的對頭,可是,洛童被抓和夏羽怎麼算也月兌不了干系。
洛童看著夏羽,微微一笑。有一段日子沒見他了。他蒼老了許多。想想也是,在這樣的地方,怎麼可能不迅速衰老下去。
「請坐。」洛童抬手示意,讓夏羽坐在對面。
夏羽不客氣地坐下,看著棋盤。國際象棋他也學過,只是下的不是很好。
「這個也在行嗎?」洛童擺弄著棋子問夏羽。
夏羽說︰「不是很在行,懂得一點。」
「那麼你說這盤棋我會輸嗎?」洛童問他。
這是個很奇怪的問題。洛童自己和自己下期,怎麼可能分得出輸贏。夏羽敏銳的感覺到,洛童話里有話。
「今天你的案子開審了。」
「我知道,所以我讓他們把你帶過來,我要和你說說話。」
「他們請你的?」夏羽很奇怪。
洛童抬頭瞅了一眼夏羽,說︰「如果你坐到了我的位置。你就會知道不管到了什麼地步,我說的話總還是會有一些分量。姓楚的這父子兩個以為我輸了,所以,就當是滿足我的臨終心願。」
听這話的意思,洛童到現在還不承認自己輸了。
洛童握著棋子的那只手,輕輕向下捶。棋子的稜角和桌面發出聲響。現在棋盤上的局勢一如實際。黑棋已經被逼到了絕路,似乎是回天乏術。
夏羽嘆口氣,說︰「都到了如今,你還要孤注一擲嗎?」
洛童哼了哼,自信滿滿地說︰「我還沒有完全輸掉。當然還有翻盤的希望。」
「那麼你知道今天你要被審判嗎?而且你現在已經和你的律師出現在了法院。」夏羽給他說明情況。
他毫不驚訝,反而像是一切都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過了一會兒,他才說︰「我相信他們能做出這樣的事情,只要法院宣判,我的罪名就坐實了。好,真是不錯。」
「那麼你還有什麼手段?」夏羽追問一句。問完這句,夏羽沒有期望他能回答。怎麼想他都不會把這種事說出來。
果然,洛童呵呵一笑,臉上充滿高深莫測。他指了指遠離自己的期盼一側,那里有個小卒子。他向前輕輕一推,小卒子到了底線。
洛童說︰「如果你知道國際象棋的規則,那你就一定知道,小卒子到了底線就變成威力最大的王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