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門,他嘆口氣,心思右轉回到夏羽的頻率,總是這麼轉來轉去的,有時候他也搞不清楚自己是夏羽還是蕭夢萌。
楚可憐走過來,問他︰「怎麼樣?你和他說了嗎?」
「你們不是有監控錄像嗎?我想你們也听到了。」蕭夢萌毫不客氣地說。
楚可憐有些尷尬,主要是沒想到蕭夢萌會提起監控錄像這件事。
「我們也是沒辦法,你要知道,看護這麼一個大人物,並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楚可憐無可奈何地說。
蕭夢音顯得很理解楚可憐,他說︰「我知道你們的苦衷,不過那不代表我認同你們的所作所為。」
一旦成為蕭夢萌,他的性格都會改變很多。這點連夏羽自己都感到奇怪。
「你不認同也沒辦法。」楚可憐針鋒相對的回答,「這個世界從來就不相信正義。最重要的是最後的贏家是我們這就足夠了。」
「托爾斯泰說過,火不能滅火,罪惡也絕對不能消除罪惡。」
「托爾斯泰?」楚可憐搖搖頭,說,「你不能拿幾百年前的死人說過的話來衡量當今這個世界。成王敗寇,這個世界現實得很。沒人會可憐你,你也不需要去可憐任何人。」
「可是,我想,總有些道理是不會變的。」
楚可憐的語速也快了許多︰「道理就是道理,現實就是現實。如果用道理來衡量現實,那麼一切都是錯的。」
蕭夢萌還是搖了搖頭,沒說話。他是個理想主義者,很多時候,自己的想法都不能貫徹始終。
楚可憐說︰「有時候,你給我的感覺和夏羽很相同。也許你們才是適合的。」
竟然又這麼說,蕭夢萌或者說是夏羽,不管是誰了,就是他,他只能在心里苦笑。蕭夢萌,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都看得見這個人,唯獨夏羽從來沒看到過。
楚可憐不想再和蕭夢萌廢話,她覺得自己的思想和他說不通。
「我還有事,不能奉陪了。」楚可憐這麼說等于是下了逐客令,蕭夢萌自然听得明白。
蕭夢萌說︰「楚小姐,你想過沒有,如果有一天,你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楚小姐,你會怎麼看待這個世界。畢竟,這個世界不是你手中隨意把玩的玩具。」
楚可憐輕輕一笑,高雅而淡然,她說︰「如果那樣,我想我也不會像夏羽那麼思考問題。」
蕭夢萌說︰「那是因為你從來沒有過夏羽那樣的經歷,好了,我不說了,我也該走了。」
蕭夢萌走了兩步,楚可憐又出聲叫住了他。
蕭夢萌轉回頭,問楚可憐︰「有什麼事情嗎?楚小姐。」
楚可憐微微張了張嘴,欲語還休,過了幾秒鐘,她才說出話來︰「你,你現在和夏羽在一起嗎?」
這個「在一起」包含了很多意思。蕭夢萌听得出來。
蕭夢萌說︰「當然了。不過,夏羽並不需要安慰,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只要冷靜一段時間,他大致上就沒事了。你完全可以放心。」
「是這樣,那就好。」
看得出來,楚可憐對夏羽還是很有情義的。可是,就如同那句話說的一樣,覆水難收。時間不會回頭,射出的箭也無法回頭,同樣,說出的話也是不能收回的。
想到這,夏羽感覺出一點點悲哀。自己當初說的那些話有些過火,不過,他沒後悔,當初那麼說是形勢所迫。說那些話絕對沒錯。
在他想這些事情的時候,楚可憐和他擦身而過。這情景就如同兩人的關系一樣,似乎很近,近得可以感覺到對方,實際上,卻無法觸模到彼此。
蕭夢萌走出大樓的時候,忽然有人叫了一聲︰「蕭小姐,請留步。我有話說。」
他回頭一看,發現一個中年人,正朝著這邊招手。無疑,剛才叫住自己的就是他。
「您有什麼事情?」蕭夢萌問他。
他是跑過來的,到這里的時候喘了幾口氣,等把氣喘勻了,才開口說話︰「蕭小姐,沒想到我們能在這里見面。」
他還是沒有說到底是什麼事情。蕭夢萌也不想過分追問,只是靜靜的看著。
「蕭小姐,大概你你沒講過我。哦,不是大概,你就是沒見過我。可是你的男朋友……哦,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們都這麼說,那個、就是那個叫夏羽的。」
仔細回憶一下,怎麼也想不起來,他到底是誰。即使是最為模糊的印象也沒有,夏羽開始懷疑他在說假話。
那個人也有點語無倫次,大概是頭一次見到這樣的明星,以前只能在電視上見到的人,猛然間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任誰都有些接受不了。
「你到底想要說什麼?」蕭夢萌干脆直入主題。
那人開始自我介紹︰「我我姓楊,是個大夫,那次我和你男朋友,就是夏羽見過面,只不過他當時看樣子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辦,我也沒有把事情說清楚。我一直在找機會,等你們。對了,我還是說正題吧。我們醫院有個病人,誰也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是干什麼的。他老是喊著你的名字,我們覺得這件事情應該是和你有關。哦,不不,我的意思不是說你有那方面的問題。我們只是想讓你去幫我們辨認一下。看看這個男人你到底認識不認識。」
總算說完了,這位楊大夫松了一口氣,臉色也變得紅潤多了。
「你們的病人,他怎麼會神志不清。」蕭夢萌問了一個技術性問題。
「哦,我忘了告訴你,我是精神病院的大夫,我們那里的病人大多數都是神志不清的。」
原來如此,來找蕭夢萌的竟然是精神病院的大夫。還真是奇遇。看著這個男人,忽然想起來,這個人還真是見過,那天在楚家的莊園外面,夏羽要闖進去的時候,遇到的就是這個精神病院的大夫。這麼算起來應該是第二次相見。
蕭夢萌問楊醫生︰「你說的那個人,怎麼會和我有關系?我想可能是那個人的神智有些不清楚,你們還是用你們的方法來辦理吧。」
說完,蕭夢萌就要走,楊醫生擋在了蕭夢萌面前,說︰「蕭小姐,我真是沒有辦法了。俗話說,醫者父母心,我之所以老是來到繞你和你身邊的人,就是為了讓你們來觀照一下這些不幸的人。」
說的義正言辭,更何況,他還親自來找了。蕭夢萌覺得不好推月兌,只好敷衍了一句說︰「她為什麼會叫我的名字?」
「可能他以前認識你吧。」醫生給了一個含含糊糊的答案。
不過,這種可能性不能排除。蕭夢萌把自己認識的所有人的資料都在腦子里翻查了一遍。最近根本就沒有人失蹤,會不會是哪個人出事了,而自己還茫然不知。
楊醫生從口袋里掏出一個信封,打開,里面都是照片。楊醫生指著一張照片說︰「這張照片上的人就是我說的那個。蕭小姐,你看看這個人你認識不認識。」
蕭夢萌本來沒有抱太大希望。接過照片,在眼前走馬觀碑一般看了一遍,這一遍過後,蕭夢萌心頭就是一愣。
因為照片上人蕭夢萌確實認識。他是洛琨,就是洛童的兒子。
那天晚上,洛琨從懸崖上跌落下去。之後就再沒消息。誰也無法證明他死了,同樣也沒有人說他還說著。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蕭夢萌來到了精神病院,這個精神病院建在海邊,名字也就叫做海濱精神疾病康復院。名字還不錯,只是不管怎麼樣,都改變不了精神病院這個事實。
可能是和這些精神病患者接觸的時間過多,要麼就是楊醫生天生不擅長與別人接觸,他說話的時候,顯得有些靦腆。特別是面對蕭夢萌這樣的「大美女」的時候。
「這個人是什麼時候到你們這里的?」蕭夢萌問他。
「好幾個月了。」楊醫生思索了一下回答,「記得那次是幾個漁民把他送來的。當時他身上沒有穿衣服,我們也找不到任何可以證明他身份的東西。至于那幾個漁民,我們一不留神他們就都跑沒影了。」
細一想,這事有點意思。那幾個漁民八成是把洛琨打劫了之後,才扔到精神病院里的。當然,他身上值錢的東西都沒有了。
「那麼他來這里之後就神志不清嗎?」蕭夢萌又問。
楊醫生迅速回答︰「是啊。我們發現他的後腦受到過巨大的沖擊,據我分析應該是鐵棒之類的東西打的。還有,他也受到過巨大的精神刺激。兩者相加,才讓他處于這種類似于神志不清的狀態。」
後腦被打,蕭夢萌嘴角掛出一絲笑容。他當然記得是誰打的。他沒有和楊醫生說明具體的情況,只是說來這里看看。兩人穿過層層走廊,走到了一間病房前。隔著玻璃,看到一個男人坐在了里面。
和第一次見面是相比,洛琨消瘦了不少,頭發胡子都沒有整理,毛茸茸的散落在臉上,兩只眼楮無助而惶恐,幾乎是一動不動。
楊醫生問︰「蕭小姐,你認識這個人嗎?」
蕭夢萌反問一句︰「楊醫生,你為什麼對這個病人如此關心?是不是怕沒有人為他付醫藥費?」
楊醫生樂了,一掃之前的那種靦腆,到了他的地盤,他也變的言辭犀利。
「蕭小姐,你這麼說,也不算錯。我是個醫生,醫生也要吃飯,當然,吃飯的錢要病人出。我不覺得這麼說有什麼可恥的。不過,我找你確實不是為了這種理由。」
他嘆口氣說︰「醫者父母心,我的每一個病人,不管他們當初是做什麼的,在我這里他們首先都是病人。所以,幫助他們是我的天職。我這個人沒什麼本事,只會給精神病治療。做的也不是太好,這麼多年也沒有出名,工資就那麼點,評職稱也沒我的份。我也著急,也生氣。可是,我首先是個醫生,這點我記得很清楚。所以,我看到有機會治療病人的時候,我會不遺余力的作出努力。」
看不出,這個人還是很有自己的原則的。蕭夢萌模了一下門上的玻璃,想著要不要進去看看。
「蕭小姐,我想如果你進去一下,沒準那個病人的病一下子就會好了?」
「真的?」
「以前有個這樣的例子。」
蕭夢萌立刻打消了剛才的念頭,絕對不進去。
蕭夢萌說︰「楊醫生,這樣吧,他的醫藥費和治療費我出,就讓他住在這里。其余的事情,你不要管了。」
楊醫生不太高興,問了一句︰「為什麼?」
蕭夢萌說︰「我可以告訴你一點,他這個樣子比較好,可以活很久。如果他的病好了,興許不活多久。他有很多仇人,我就是其中的一個。沒有人願意和一個精神病人計較,不管他以前做過什麼。好了,我言盡于此。」
說完,蕭夢萌轉身離去。楊醫生輕輕松口氣,點點頭。雖然沒有讓這個人恢復神智的希望,但畢竟醫療費解決了。也不算沒有收獲。他看了看病房里的病人,自言自語︰「治療得當的話,恢復日常生活的能力應該是可以的。不過記憶……算了,一個活著就是上天最大的恩賜了。還在奢望什麼呢?」
說的沒錯,一個人活著已經是上天的恩賜了。還能再奢望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