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來了,夏羽把蕭夢音送進去,白荷又把大衣拿來,給蕭夢音披上。蕭夢音緊緊閉著眼,什麼話都不說。
夏羽和白荷一左一右陪在蕭夢音身邊,夏羽抓著蕭夢音的手,蕭夢音的手越來越冷。
「夢音,別怕。」蕭夢音喃喃說道。
白荷也說︰「是啊,夢音不會有事的。什麼事情都不會有的。你一定會好的。」
說著說著又哭了。
蕭夢音微微笑了一聲,說︰「白荷,你怎麼又哭了?我還沒死呢。」
「別亂說!」夏羽呵斥一聲,「千萬別亂說。」
蕭夢音說︰「沒關系,說一說而已。又不是真的去死。」
出租車拐了一個彎,向著醫院開去。夏羽不再說話,他看著外面。連成一線的燈光,發著氤氳的光芒,閃閃發亮。
不知為何,夏羽想起了很多和蕭夢音在一起的日子,他們不是情人,不是男女朋友,只是玩伴,只是相依為命的對象,想起在那些孤苦無依得日子里,想起在那些風雪嚴寒的冬夜,兩個人彼此鼓勵。
唉,夏羽嘆口氣,什麼話都沒說。
敏感的蕭夢音立刻說︰「別想了,如果有這份閑心,還是先想想自己的問題吧。你的問題比我的多得多。」
夏羽說︰「我只是想起一些事情……」
蕭夢音立刻打斷他的話︰「不要胡思亂想,如果要想,等我死了以後,你有的是機會。現在別去想了,對了,夏羽,給我笑一個吧。我特別喜歡看你笑,你的那種笑容非常淡,而且總是帶著一些無奈。笑一個吧。」
沒想到這個時侯的蕭夢音還有空撒嬌,面對如今的局面,夏羽哪里還笑得出來。沒錯,夏羽是個大度的人,可是,也要分情況。
蕭夢音見夏羽不笑,就對白荷說︰「白荷,你去勸勸他,我還沒死呢。你讓他對我笑笑,放心,我就是這麼一點要求,不會要求他做什麼出格的事情,不會和你搶的。」
白荷抹抹眼淚,對夏羽說︰「夏羽,你就、就、就、就……」
「就」了半天,後面的話也沒說出來。
夏羽看著蕭夢音,問她︰「你真的喜歡我笑。」
蕭夢音點點頭。
「我喜歡大家都笑,笑總比哭好吧,笑的時候,大家都是夸容的。」
蕭夢音又一次閉上了眼楮。她的嘴巴輕輕顫動,慢慢吐著這些字眼。
夏羽把蕭夢音的臉搬過來,兩人面對面。
「怎麼?你會想給我一個吻吧,電視里都是這種狀況。」
夏羽翹起嘴角,甜甜一笑。
「記住這個笑容,我以後還會經常對著你笑,所以,你要活著。」
夏羽沉聲說道。那語調凝重而老練,和那個總是顯得很幼稚的夏羽完全不同。
蕭夢音點點頭,回了一個笑容。
「我會的。我會盡量活著。不過,我可不知道老天爺的意思,萬一,他哪根筋犯了病,把我打下十八層地獄。我可不管。」
車子停下,夏羽和白荷下下來,接著把蕭夢音也抱下來。
蕭夢音還有些不高興。她說︰「夏羽,把我放下,我還能走,我可不是殘廢。」
夏羽低聲呵斥了一聲︰「別鬧!」
蕭夢音不鬧了,大部分女人都喜歡被男人抱著。當然,前提是那是個她喜歡的男人。
夏羽在蕭夢音心中到底處于一個什麼地位呢?很多時候,蕭夢音也說不清楚。是朋友?情人?伙伴?還是一只睡覺的時候可以抱著的抱抱熊。
也許都是。
一番檢查過後,醫生搖搖頭,皺著眉頭說︰「恐怕問題很嚴重。」
「到底是什麼問題?」白荷憋不住勁,急急地問他。
醫生說出了一個極為拗口的名字︰「雙肺淋巴管平滑肌瘤。」
夏羽實在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他詳細問了一下︰「能不能說得具體一點。」
醫生說︰「簡單來說,就是她的肺葉發生病變。你有沒有注意到,她化妝化得很濃,你知道為什麼?」
夏羽搖搖頭,他確實沒注意到這點。
「那時因為他的嘴唇和指甲都出現了紫紺,也就是變成紫色,她是為了遮掩這些才化了艷妝。」醫生一語道破。
夏羽呆坐在一邊,他沒想到,蕭夢音竟然病得如此嚴重。
「那麼還有什麼方法?」
問話的是白荷,相對于呆若木雞的夏羽,她倒是保持了冷靜。
醫生說︰「沒有什麼特別好的辦法,必須住院,並且要做重癥監護,現在如果病情出現反復,很可能會危害到生命,不過,你們也要思想準備。即使我們竭盡全力,可能她也活不過一年。現在是半夜,等到了白天,我們醫院召集一些專家做一次會診。」
這個醫生的職業素質很高,他只說了自己能夠做什麼,卻沒有說可以做好。
夏羽嘆口氣,說︰「好,好。」
連著說了兩個「好」字,別的話什麼都不說。說完,他轉身走了出去。
這一晚上,他在走廊里的長椅上坐了一夜,他也想睡覺。但上下眼皮就是合不上。不知不覺,月亮消失了,太陽跳了出來。萬丈光芒照射大地,雖然是冬日,但這個冬日卻並不寒冷。可惜的是,太陽再亮,醫院里依舊布滿陰涼的氣氛,怎麼也沖不淡。
早晨的時候,重癥監護室死了一個人。家屬一大群人,哭哭啼啼的。有些吵,有些鬧。
夏羽不知道下一個是誰,他只能祈禱不是蕭夢音。他突然發覺,自己竟然是如此自私。只想著自己關心的人,卻全然不會別的人的死活。
夏羽笑了。笑得不好看。
接著,他又哭。哭得很難看。
白荷走到他的面前,什麼話都不說。
足足過了十分鐘,夏羽才看到她。
「怎麼了?」夏羽問她。
「沒關系,夢音很好。」白荷安慰夏羽,「沒關系的。一切都會好的。我想,夢音是個福大命大的人,一定不會有事。」
夏羽點點頭,他看著白荷,深情款款的說︰「如果沒有你在我的身邊,不知道我該怎麼面對現在的局面。謝謝你,白荷。」
白荷甜蜜的一笑,說︰「不要客氣,也不要對我心存感激。我從來就沒有想過要你的回報。就是這樣。」
夏羽感激的點點頭,他站起來,由于坐的時間太長,他起來的時候,搖晃了一下,白荷趕快扶住他。
「你沒事吧?昨天太累了。」白荷很是擔心。
夏羽倔強地說︰「沒關系,我還撐得住。再者說,這些事算得了什麼?別忘了。我可是個能夠騙十三億人的大明星。」
沒想到在這個時侯,他竟然提起這件事。
白荷也說︰「對,我知道。你是最貴的蕭夢萌公主。」
「那件事就別提了。」夏羽紅了一下臉。如果是女孩,沒有不想當公主的。可惜的是,夏羽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現在有個公主的頭餃套在他的頭上,他是自殺的心都有。
對了,實在不行就把蕭夢萌干掉。反正現在大明星自殺也不是稀罕事。韓國的那個崔真實自殺了,安在煥自殺了。香港的那個張國榮不是跳樓了嗎?對了,最近還有個飯島愛也死了。
這最後一個還是不要算了,拍的,就算是不歧視,怎麼也有點上不了大雅之堂。
如果有天發表個蕭夢萌自殺的消息,估計也不會有人太過在意。
夏羽晃了晃頭,心想,這些事情還是不要想了,畢竟不是當務之急。
白荷說︰「夏羽,你到夢音房里去呆一會兒,我去買些早飯。你也該吃一點。身體要緊。身體壞了,什麼都不做不成。」
白荷說的沒錯,夏羽也同意的點點頭。
白荷消失在走廊的盡頭,夏羽整整衣服,想進病房去看看,就在他邁步的一剎那。有人走到了他的背後。
「夏羽先生,請留步。」
夏羽回頭一看,是個不認識的人。這個人給夏羽的感覺似曾相識,可一時又想去起來到底是誰。
「你是?」
「哦,夏先生也許不記得我了。我曾經在楚氏集團工作過。我認識夏羽先生,當然,這不重要,我這次來是受人所托,想請夏羽先生過去一趟。」
「哪里?」夏羽警惕的問。
「不遠。」來人轉身指了指遠處,「就在這個醫院里,那邊的病房。那里有人想見見閣下。」
「那麼,可以告訴我,到底是誰想見我?」
來著沉默了一下,這才說話︰「是洛童先生。」
「是他?」夏羽一愣,他認為洛童絕對是不可能在這里。這里的條件雖然不錯,但絕對算不上頂級。以洛童那樣的身份,怎麼可能光顧這樣的地方。
夏羽滿腦袋都是問好,對方看出了他的疑慮,主動解釋︰「是這樣的。洛童先生是在今天早上得知蕭小姐生病的事情,所以,就讓人把自己送到這里的醫院。費了很大功夫,還好,沒有遇到什麼問題。」
要知道,洛童現在也是重病在身,他听到女兒住院,竟然不顧安危來到這里……
該怎麼說呢?這到底是父愛無疆,還是良心發現,要麼是覺得愧對蕭夢音的媽媽。也許是兼而有之。
總之,洛童這次確實是動真格的。
夏羽覺得不好推辭。他說︰「好,我去。不過,我想想去處理一下自己的事情。」
來人搖搖頭,說︰「這個,還是請您和我馬上走,因為洛先生現在的狀況很不好。」
「很不好?」
「是的,洛先生讓我告訴您,他可能活不過三天。所以,請您快點。」
原來是這麼回事。
即使是曾經站在頂端,也有落下來的時候。
也許明天,也許今天,在人生的這場盛宴,洛童這位梟雄可能就要「離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