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想怎樣？」
古樂兒氣鼓鼓地瞪著他。
是他讓她和東風醉相遇，難道現在他想棒打鴛鴦嗎？
小糊涂仙抬起手，往下壓。
「我說古樂兒，你能不能不要動不動就發火？一涉及到東風醉的事，你就跟我發火。」
「那你說，你打的是什麼主意？」
拆散人家姻緣，他也不怕有礙他的修行？
小糊涂仙托腮坐在古樂兒掌心。
問道︰「古樂兒，我問你一個問題。我沒辦法把你爸媽送到東風醉的時空，也沒辦法把東風醉送到你的時空，你說，你選擇哪一個？」
古樂兒心頭思緒翻滾。
是啊，她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兩邊她都舍不得。
「小糊涂，為什麼你移動不了他們卻能移動我？」
古樂兒沉思了一陣之後，突然想到小糊涂仙話中的這個Bug。
小糊涂苦笑。
「我都說了，萬事皆有牽連，也許是我和你有緣吧。就算是移動你，也，算了。」
「什麼算了？你說清楚點。」
古樂兒不依不饒。
她最討厭別人說話說一半。
小糊涂躲閃了半天，被古樂兒逼得無法，只好告訴她實情。
「移動你，管你這檔子閑事，害我損失了千年修行。我可不想再損失了，我損失不起。」
「什麼？那你還再來移動我？」
古樂兒大驚，掌心微微顫抖。
對掌心的這個小人兒，剛晉級仙班的小人兒來說，千年的修行一定是一個非常重大的損失。
小糊涂唉聲嘆氣。
「還算好啦。知道我是在辦好事，師父想辦法，讓我將你的事情辦完，不會再額外損失什麼。」
「小糊涂，你告訴我，是不是你暫時不能再當神仙了？」
小糊涂頹然將頭埋到了臂彎。
古樂兒過意不去，可又無法勸說什麼，只有跟著他嘆氣。
小糊涂仙卻又抬起頭來，沖她燦然一笑。
「沒事啦。古樂兒，其實當神仙的生活一點都不好。還不如我在修行的時候好玩。」
古樂兒知道他的話不盡言衷，卻由此想到了東風醉。
他那個人，如果不讓他當皇帝，而讓他悠游江湖，恐怕他會更高興一些吧。
「古樂兒，」小糊涂仙催促，「快點選擇，時間不多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古樂兒總覺得小糊涂仙的神情很緊張。
比她這個當事人還緊張。
不過她沒有心思去關心小糊涂仙的問題，她面臨著最艱難的選擇。
如果不知道小糊涂仙為她損失了千年修行，也許她還會央求他經常帶她回一趟爸媽身邊。
可如今，這個法子顯然是行不通了。
爸媽的容顏，還有東風醉的容顏，交替著出現在她眼前。
耳中卻突然冒出東風醉的那句話。
「我得排在你爹前面才行。」
當時，她還暗笑他跟老丈人吃醋。
沒想到，才一忽忽的工夫，她真的得在父母和東風醉之間做個抉擇。
心中的天平在緩緩偏移，終于移向了東風醉。
眼前閃現的全是他的音容笑貌。
不能在父母身邊盡孝，她會很難過很內疚。
但是，沒有東風醉的生活是暗無天日的，她的生活需要他唇畔的那一抹陽光。
「爸爸媽媽，對不起。」
古樂兒喃喃地說。
「你選擇留在東風醉身邊？」
小糊涂仙好似松了一大口氣的樣子。
古樂兒對他狂叫︰「你動了什麼手腳？還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她心里滿滿的是對父母的愧疚，仿佛只有通過這聲狂叫，才能平復心情。
小糊涂仙赧顏問道︰「古樂兒，你是選擇了東風醉，對不對？」
古樂兒黯然點頭。
「我就知道，所以我幫你做了另外一件事。」
就覺得這家伙神情不對。
古樂兒質問︰「你到底做了什麼事？」
「你跟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面前的一方白霧消散。
象是打開了一道門，又象是瓖嵌了一扇巨大的玻璃窗。
他們在透過窗戶看世界。
古樂兒看到了那個熟悉的房間。
白色的窗紗還在晨曦中，隨著窗外吹進的風飄動。
鬧鐘放在床頭，記事本放在被子上。
正是她的房間，她離開時的情形。
但令古樂兒驚奇的是，本應空蕩蕩的床上卻坐了一個女孩子。
二十出頭的年齡，與古樂兒差不多，容貌也與古樂兒相似。
她迷惑地打量著房間，然後翻開床上的記事本看。
突然，她抬起了頭，象是听到什麼聲音似的。
她凝神听著，臉上的表情由迷惑轉為驚訝，再轉為沉思，最後是興奮中夾雜著感動。
「我願意。」她說。
奇跡出現了。
女孩子的臉漸漸變了，變得跟古樂兒一模一樣。
然後她閉目，似在養神，又似在背誦什麼東西。
良久，鬧鐘響了。
女孩睜開眼楮，起身拿了古樂兒的書包，走出門去。
白霧漸漸合攏，處身之處又變成了白茫茫封閉的一個空間。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讓她代替了我？」
古樂兒疑惑地問小糊涂仙。
小糊涂仙推卸責任。
「是你自己選擇了東風醉。」
古樂兒心中雪亮。
小糊涂仙才剛剛問了她，她的選擇。而這件事顯然是在這之前進行的。
難怪小糊涂仙剛才表現得那般緊張，原來他做了這件事。
但是古樂兒沒有反駁他，也沒有揭穿他。
她預感到，也許，小糊涂仙又替她辦了件好事。
「她是誰？」
古樂兒問。
小糊涂仙答道︰「她是一個孤兒，生活的環境很不好，但是自強不息，以旁人想不到的毅力學會了許多知識。讓人佩服啊。」
「所以你就讓她代替我了？」
古樂兒剛才就感覺到，這個女孩身上有一股氣質，一時形容不出來的那種氣質。
現在，經過小糊涂仙的解釋，她明白了，那就是從骨子里透出來的堅強和樂觀。
小糊仙嘆道。
「她最大的願望就是有個愛她的爸爸媽媽，能夠完成她因欠缺學費而未能完成的學業。」
「剛才她好象听到什麼聲音，是你在同她講話？」
「是。我說話只有她能听見。我將你的情況告訴她了，她同意從此以你的身份生活。」
「是麼。」
古樂兒含糊作答。
小糊涂仙名叫糊涂，心思可一點也不糊涂。
趕快解釋︰「她人很善良的，不信你看。」
前方的迷霧又漸漸散開。
這回古樂兒看到的是自己熟悉的家。
媽媽躺在床上，腳上卻纏著繃帶。
古樂兒驚叫著︰「媽，你的腳怎麼了？受傷了嗎？要不要緊？」
人從地上彈跳而起，沖上前去，想沖到媽媽身邊。
前方明明什麼也沒有，她的頭卻重重地撞在一個什麼東西上面。
頭並沒有撞痛，但古樂兒感覺得到，那東西非常結實，她肯定撞不破。
就算使用內力也撞不破。
小糊涂仙向她解釋。
「你媽晨練的時候不小心崴了腳，一點小傷，不礙事。」
古樂兒淚流滿面。
父母總有老的那一天，他們需要她的照顧，而她卻舍棄了他們。
那一刻，古樂兒差點月兌口說出，讓小糊涂仙送她回去，回到父母身邊。
但是另一個她出現在了畫面當中。
她端了個醫藥箱進去，拖了張椅子在媽媽身邊坐下。
「媽，該換藥了。」
古樂兒听到了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聲音。
她看到那個古樂兒細心地替媽媽把腳上的紗布揭下來，然後替她上好藥，另換了塊潔淨的紗布包上。
媽媽臉上看不到一丁點痛苦，相反，只有滿足和喜悅。
「樂兒，你真的長大了，比以前懂事多了。」
古樂兒小小聲抱怨。
「什麼嘛，我也很關心你們的，只不過沒有這樣的機會表達罷了。」
心里其實承認，冒牌的古樂兒做得比她好多了。
小糊涂仙偷偷嗤笑了一聲。
古樂兒瞪他一眼。
冒牌古樂兒替媽媽換好了藥，囑咐她好好休息，然後端了藥箱出去。
畫面變換。
轉到了古樂兒家的書房。
爸爸正坐在書桌前，伏在書案上忙著工作。
古樂兒看得心酸。
爸爸都一大把年紀了，但他從來不肯服老，對工作總是兢兢業業的，時常把工作帶回家來做。
冒牌古樂兒出現在書房。
她的手中，端了一個碗，碗里熱騰騰地冒著蒸汽。
「爸，吃點夜霄吧。」
冒牌古樂兒把碗放在書桌上。
爸爸笑眯了眼，端起碗，舀了一大口塞進嘴里。
「爸，小心燙。」冒牌古樂兒驚叫。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爸爸已經把夜霄吃到嘴里，燙得臉都皺了起來。
他的眼里，卻是滿滿的笑意。
「樂兒，」爸爸含含糊糊地說，「你什麼時候學會廚藝了？真好吃。」
「爸，你喜歡就好。以後我再多做給你吃。」
冒牌古樂兒臉上也露出滿足的笑容。
「樂兒，你真是越來越成熟，越來越懂事了。」
爸爸滿足地嘆息，又舀了一大口夜霄塞進嘴里。
再次燙得臉都皺了起來。
古樂兒小小聲埋怨。
「哼，給你做點好吃的就叫懂事成熟了？」
心里卻頗感欣慰。
小糊涂仙照例又嗤笑了一聲。
照例換來古樂兒一記大白眼。
爸爸吃著夜霄，諄諄囑咐。
「樂兒啊，給爸爸做夜霄是小事，關鍵是你出國以後，一定得給咱們中國，咱們古家爭口氣啊。」
原來，冒牌古樂兒已經爭取到出國的機會了。
古樂兒幸災樂禍。
「他們就知道出國，這下嘗到苦頭了吧？」
小糊涂仙嘲笑。
「人家才不象你那麼沒出息。」
古樂兒瞪著他。
「誰說我沒出息了？你看，現在無憂國哪個不服我？」
「可你敢出國嗎？」
古樂兒別過頭，不吭聲。
卻听見冒牌古樂兒信誓旦旦地說︰「爸，你放心吧，我一定會珍惜這個難得的機會，好好學習。」
「听吧，人家怎麼說的？」
小糊涂仙才不肯放過取笑古樂兒的機會。
古樂兒默然。
當初的她，也許真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其實，她並不是反感出國本身，而是反感父母老是逼迫她吧。
「你別不服氣，干脆讓你再多看看。」
小糊涂仙說著朝前一指。
畫面再度轉換。
這是在一個大廳當中，廳中坐滿了人，基本都是金發碧眼。
黃皮膚黑頭發的廖廖數人在人群中特別扎眼。
古樂兒一眼就看到了一群老外當中的爸爸媽媽，還有台上的冒牌古樂兒。
呃，也許，現在他們一家三口才是老外吧。
因為，這顯然不是在中國。
大廳布置得象個禮堂的樣子，又象個頒獎現場。
不，不是頒獎現場，而是學位授予現場。
冒牌古樂兒身穿博士服，由一個笑容可掬的金發碧眼教授給授予了學位證書。
並且嘰哩呱啦說了一大堆祝福的話。
小糊涂仙問古樂兒。
「她替你出過國了，馬上就要回中國。你想回你爸媽身邊嗎？想回的法我可以幫你。」
古樂兒感觸地搖頭。
「在我爸媽心目中，她這樣的才是好女兒，而我是個不合格的女兒。有她照顧爸媽，我放心了。」
嘆了口氣，又說︰「她也蠻可憐的。」
「是啊，是很可憐。」
小糊涂仙贊同。
「當初，那個孤兒院，就她和米萱最可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