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朧,微弱的光透過布簾留下一片模糊的光暈,房中兩人的身影相依相偎著。像是有著說不盡的情素,無法用言語表達,只能這樣抱著,靠近著,才能讓對方知道。
葉琉蘇任由北溪陌近乎貪婪的抱著自己,他的呼吸在她耳邊,平緩而規律。因為看不到他的表情,她只能感受著懷中的他,很溫暖,很熟悉。
心跳,帶著久違的悸動。
她曾經一度以為不會再有任何事情,能撼動到她深藏在重重偽裝下的心,她以為她不會再因為任何一個人,而放縱自己的真實。可原來,她的堅持是這樣的薄弱。
只是這樣靠近他,便如此輕意的被擊破。
她一直都承認自己很自私,她的接近,她的愛,沒有那麼純粹。
但是……真的對不起……
「溪陌……」
葉琉蘇在他耳際輕喚,听到他細不可聞的一聲回應,她松下一口氣,離開他的懷抱模索著將房中的燈打開。
視線瞬間一片清明,似乎不習慣刺眼的光亮,葉琉蘇微眯起眸子,用手擋了一下。怔了幾秒,她轉過身,卻驀然驚住。
北溪陌微眯著雙眼,瞳孔中綻放著惡作劇得逞的戲謔與妖肆,仿佛失去負重力的身子倚靠在雪白的牆壁,異樣妖艷的花凝結在他的指間,俊美的面容布滿了無法掩飾的蒼白與虛弱。
這樣的他依然美的驚心動魄。
葉琉蘇的臉色微微發白,她怔了一下,反應過來後,她輕嘲的笑笑,眸中更是冷冽異常。
他根本就是在試她,而她卻竟然上當了。
「我去給你拿藥。」
扶著北溪陌坐到沙發上,她從櫃子里找出小藥箱,熟練的先用雙氧水消毒,清洗好後,取出止血藥粉倒在傷口,再用紗布包扎固定。
嫻熟利落的動作中,沒有絲毫的慌亂與害怕,仿佛在做著一件已經習慣了的事情。她始終都是那樣的冷漠淡然的眉眼。
北溪陌突然笑了一下,盡管他現在手上痛的厲害,他都還是那樣的想笑,是嘲笑。
葉琉蘇,你的心究竟是什麼做的?
「很痛嗎?」
注意到他有些發抖的左手,葉琉蘇頭也沒抬的問他,明明是一句關切的問語,但她的聲音中卻沒有絲毫的溫度。
「之後……還是經常受傷嗎?」
葉琉蘇竟一下僵住。
似乎沒有看到她的異樣,北溪陌輕笑的,繼續說,「我記得你很怕血,每次處理傷口的時候,都會忍不住的掉眼淚。」
也只有那個時候,你才是脆弱的。
「包扎好了,記得不要踫水,小心留疤痕。」葉琉蘇站起身,收好藥箱,又擦干淨了滴在地磚上的血跡。
北溪陌半躺在沙發上,一直望著她,琥珀色的雙瞳中蘊含著讓人沉醉的溫柔。這一刻的他,褪去了惡魔的羽翼,仿佛在夜間,恢復了氤氳在身上屬于天使的光芒。
葉琉蘇似乎再也受不了他這樣的眼神,放下手中的東西,她擰了擰眉,雙眸中閃過一瞬的狼狽。她在努力的克制自己,不受他的蠱惑,不流露出細微驚惶或悸動的情緒,她不想再讓自己有任何心軟的借口。
「你不打算回去嗎?」
「如果傷口留疤也很好呀……」北溪陌仰起下顎淺笑,額前細碎的發,撫過他好看的眉眼。撐起身子,他有些費力的走到葉琉蘇的面前。
看著他一點點走近自己,葉琉蘇垂下長睫,腳步沒有挪動,明顯有些紊亂的心跳卻讓她有種想逃跑的感覺。
動作,永遠都是跟得上思想的。
就像她現在,心里想著逃跑,而事實上她的行動確實是在逃跑,只是,少年更快地捉住了她想要逃離的手臂。透過薄薄的衣袖,掌心冰涼傳到了她的皮膚上,指間的禁錮的力度容不得她再有一絲的反抗。
「你在怕什麼?」慵懶性感的嗓音,夾雜著絲絲曖昧。
葉琉蘇垂下頭,驚訝著自己的心虛,驚訝著他明顯的改變。
原來,時間真的能把熟悉的人,變成完全陌生的人。
北溪陌見她不再想逃,指下的力度也松開了一些,看到她無法再平靜的眸子,他的心底竟然升起了一股淡淡的愉悅。
他握著她縴細的手臂,修長的手指順著她光滑的衣袖,一路落入她的左手,他輕握著,指月復輕柔的摩挲著烙印在她掌心的疤痕。
「它們是一對哦。」
呼吸微滯,葉琉蘇抿了抿雙唇,她知道他口中的它們是指什麼,然而……
「溪陌,你到底想說什麼?」抬起光華傾城的精致臉龐,葉琉蘇毫不避退的直視著他,琉璃般的眸子晶透的仿佛能看穿一般,唇邊,瑰麗的笑,絢若冰花,明亮得驚心。
北溪陌微怔,手指在她掌心有些僵硬,隨即,他便笑著,毫不留戀的松開她的手。
他認得,那就是她的面具。
「如果不介意的話,今天晚上我就睡在這里了。」北溪陌坐回到沙發上,米白色的沙發布套更襯得他蒼白如雪的膚色,幾乎一片透明。
突然想到什麼,他壞壞的揚起一側的唇角,笑意十分狡黠,「我是說我睡沙發,不過,如果你邀請我的話,我不介意……」
「晚安……」
葉琉蘇冷冷的打斷他的話,徑直向房間走去,臨走時,她隨手關掉客廳里明亮的大燈。「啪」的一聲,站在光芒中的少年瞬間被黑暗吞噬,連帶著他唇邊那抹動人心魄的笑,一並墜向無盡的黑淵。
然而,同樣陷入黑暗的葉琉蘇並沒有看到那抹笑。
這一夜,有些漫長。
房間中,葉琉蘇突然睜開眼楮,她醒了,又或是根本沒有睡著。起身坐起,推開了輕軟的蠶絲被,她輕手輕腳地走下床,從衣櫃中拿出一條厚厚的毛毯。打開房門,她走到不遠處的沙發前,輕輕的將毯子蓋在少年的身上。
她沒有離開,而是蹲子,看著靜躺在沙發上的少年,盡管她現在什麼也看不見。
看了他許久,葉琉蘇突然想伸手去模模他,然而在還未觸踫到他的時候,她的手便停止了。又是沉默的時間,最終,她收回手,起身離開了這里。
如果她不是那麼快的放棄,如果她不是沒有勇氣再堅持,那她一定會知道,少年自始至終都在看著她。
一如她深沉的目光,少年看著她,溫柔的動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