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青一邊跑,一邊對著閃爍的燈光想起了許許多多往事。兩條涼涼的濕潤的東西從眼角爬出,滑過他年輕的臉龐。
闖開門來,那個前來定做紙人的男子還在。
冷青飛快的瞥了一眼冥屋和紙人。那個白天見過的美女一動不動的呆在原地,面無表情,那滴墨汁擴散了一些,比之前見到的要大一點。
他爹見他門也不敲就闖了進來,並且臉上還有殘留的淚痕,奇怪的問道︰「兒,你怎麼了?」
冷青低下頭,用袖子擦去剩余的淚水,回答道︰「外面風大,沙子迷了眼。」那個美女跟剛才遇見的鬼魂有幾分相像,從膚色上來說。為什麼先前沒有發現她是這麼的蒼白呢?難道她會涂脂抹粉不成?不知出于什麼心理,他竟然四下里尋找胭脂盒。
他確實在家里發現過胭脂盒,雖然家里只有他和他爹兩個男人。胭脂盒上畫著一個衣著暴露的貴婦,搔首弄姿。他也曾因為盒上的貴婦想入非非,神游九霄。他擔心自己是不是心理有些問題,現實中的女人怎麼也勾不起他的,偏偏這些畫出來的女人幾乎讓他丟了魂兒。
「你找什麼?」那人問冷青道。
而他的父親早已埋頭去做紙人了,根本無暇搭理他。韌性很強的竹篾在他的指間跳躍,鋒利的刀片在竹篾與手指間來來回回,刀刃閃著冷淒淒的光芒。
冷青嘆了一口氣,回答道︰「沒找什麼。」
那人撓撓頭,覺得這孩子莫名其妙。
冷青假裝漫不經心的問道︰「你來找我爹是為了要紙人吧?」說這話的時候,他又一次瞥了一眼不遠處的紙美人。雖然每次他向她看去的時候,她總是面無表情,眼楮無神。但是他感覺在他沒有看著她的時候,那個紙美人是偷偷用眼楮的余光關注他的。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既無法意會,也無法言傳。就仿佛是冬末春初的草地,遠遠看去似乎有了些許綠意,走近去一瞧,還是一片死氣沉沉的枯黃,連個綠芽都找不到。
那人哼哼一笑,說道︰「是啊。來找你爹,還能為了什麼其他事?」
冷青猶豫了片刻,終于還是將那句在舌尖打了半天轉的話說了出來︰「那你能不能給我留下一兩個紙人?」話一出口,他自己都覺得唐突。
那人一愣,瞪著眼道︰「你?你留紙人干什麼?這些不吉利的東西都是燒給亡人的。你又……怎麼會有這個需要呢?」
他爹已經沉浸在獨屬于他的世界里了,一刻也不停息的干著自己的活兒。仿佛另外兩個人說的話到了他耳邊也會轉彎繞過。
「哎,那算了吧。」冷青也懶得解釋,甩手就走出了偏屋。連自己都無法說服,怎麼說服得了別人呢?
出了偏屋,他都不敢往外面看一眼,生怕看見那個老頭從遠處朝他走來。他迅速走進臥室,一頭撲在硬板床上。
這時,一股奇異的香味鑽進他的鼻孔。接著,他听到背後響起輕輕的腳步聲。他不敢貿然起身,斜眼朝床邊的地上看去,一個女人的身影順著月光平鋪在地面,凹凸有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