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見冷青呆若木雞的樣子,生氣的甩了甩手,兀自道︰「算了算了,我又忘記了……我真是傻啊……」說完,她轉身走向門檻。那個門檻很高,她費力的抬起一只腳,猶豫了半天,終于踏在月光鋪就的地面,然後另一只腳飛快的跟了出去。
在她走出的時候,冷青覺得房子空了,心也空了。
他頓時渾身無力,癱坐在床上。側頭看看窗外,樹梢上的月亮像一只灰心喪氣的眼。
接下來的半個夜晚,他的眼楮像月亮一樣未曾閉合。
他的腦袋如被某個淘氣小孩捅開了的馬蜂窩一般,無數的問題馬蜂似的飛出來,嗡嗡嗡的雜亂無章。
那個美女是魂魄嗎?是鬼嗎?還是狐狸精?她為什麼要找到我家來?她為什麼闖到我的房子來?那個尋找她的老頭又是誰?為什麼那個老頭手冰冷冰冷如死人一般?他怎麼可以將墳墓里的死魂靈叫出來?他跟那個美女真的是父女關系嗎?她跟我提起上輩子又是什麼意思?是糊弄我,還是我們上輩子真的見過面?
這些問題使冷青的腦袋發脹,仿佛被一窩馬蜂蟄過一般疼得厲害。
他就這樣癱坐在床,听過三遍雞叫,听過村里幾個模黑去鎮里趕集的人走過,听過前面池塘里嘩啦啦的水聲和洗衣婦女閑扯雞零狗碎,然後听到了四嬸在窗外喊他的名字。
「冷青,冷青在家嗎?」
他用干涸的喉嚨發出聲音︰「四嬸,我在屋里呢。」他從來沒有這樣熬過夜,喉嚨里澀澀的,臉上蒙了一層灰似的難受。
四嬸推開門,走到冷青面前,用手模了模他的額頭,關切的問道︰「咦,你這臉色怎麼這麼難看?昨天在我家幫忙不還好好的嗎?」
「有什麼事嗎?四嬸。」冷青抬起頭來,問道。脖子兩側有些酸。
「還能有什麼事。你四伯今早看到你爹拖了一車紙人冥屋到了村頭,就知道你今天沒地方吃飯,所以叫我來提前告訴你,中午到我家來吃飯。」四嬸四伯膝下無子,對他就像對親生兒子一樣好。
冷青听了四嬸的話,立即站了起來,大聲道︰「我爹一大早給人家送殉葬品去了?他是不是把屋里所有的紙人也拖走了?」
四嬸被冷青突然發飆似的問話嚇住了,兩手在半空中揮舞了半天,這才憋出一句話來︰「應……應該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