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洛辰的手幾不可查的抖了抖,翻開第二張,是安柔側臥著身,唇貼著一個干干瘦瘦,皺皺巴巴的小嬰孩的額頭。
她小心翼翼的攬著那個小小的身子,貼著小嬰兒後背的手比她的臉更是怵目驚心。
一眼掃過,竟會錯看成手骨架。
施洛辰的心又開始抽痛,較之往日更深刻,且持續不斷。
照片上是他的女人和兒子,昏暗的屋子,殘破不堪的舊床,看不出本色的床單,一對骨瘦如柴的母子……
女乃女乃告訴他,如果有機會,他該去看看安柔生產的地方,看過之後就會對安柔改觀。
養在溫室里的嬌柔千金,到底如何挨住這樣殘酷的環境?
第三張,安柔吻過睿睿皺巴巴的額頭後,大臉貼小臉,嘴角勾著笑,是那樣的心滿意足,仿佛擁有了全世界。
她和大家記憶里的安柔真的不同了。
最下面一張,藍天黃沙中,一堆外形怪異的植物前立著個穿著沙漠長袍的女子,有風吹過,拂起她半長不短的發和身上的長袍。
那袍子罩在她身上,就好像掛在一具骨架上,單薄的沒有任何質感,唯有肚子那里凸起一個不很明顯的小丘。
她微微抬手搪開遮了眼的碎發,因為這個動作,擋住了她半張臉,只隱約看見嘴角是翹著的,而另外那只手則輕托著月復部的小丘,很是安謐。
施洛辰迷惑出聲,「這是什麼?」
安裴雄回答︰「這是千歲蘭,柔柔拼死也要去看的沙漠植物,承志正好也去看千歲蘭,然後在這株千歲蘭前遇見了柔柔,這張就是他拍千歲蘭時,不經意間定格的畫面。」
安柔從不畫畫,更不喜歡那些稀奇古怪的植物。
手術後的安柔,畫得一手好畫,拼了命也要去看奇奇怪怪的植物。
千歲蘭,千歲蘭,他怎麼好像在哪里听過?
腦子里靈光一閃,他莫名的記起了很多年以前,母親曾抱著他望著雪哭,含含糊糊的呢喃︰「你不說千歲蘭有著最強韌的生命力麼,可她怎麼被我養死了?下雪了,下雪了,千歲蘭死了,你也永遠回不來了,只剩我自己了。」
那時他還很小,卻害怕母親那樣的神情,伸手笨拙的幫母親拭淚,口齒不清的說︰「媽媽不哭,辰辰很乖,辰辰听話,媽媽不要丟下辰辰一個人,辰辰怕黑……」
那些記憶,已被他遺忘了很久,此時此刻竟突然沖進他腦子里。
除了他母親,雪蘭也在醉酒後呢喃出過千歲蘭。
他不喜歡雪蘭清清淡淡的性子,所以他給她灌酒,醉了後的雪蘭會哭會笑,像個戀愛的小女人縮在他懷里撒嬌,更會當他在她身體里探進探出達到極致時,說她愛他這樣動人的情話!
只是那年的5月21,他沒給她灌酒,她自己卻喝了個酩酊大醉,半夜趴在馬桶上吐了個七葷八素,他好不容易將她制造的混亂打理干淨,她已癱成一灘爛泥似的,蜷曲在沙發上睡了。
他將她抱回床上,她的身體顫抖個不停,在他放開她的一瞬,她的手臂死命的纏住他的脖子,如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橫木。
那晚,她的夢囈里就有千歲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