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弱顏雙唇微微一抿,這事兒即便知道了又能如何?也只會讓自己對他的虧欠越多,就在紀弱顏猶豫著是不是要拒絕的時候,卻見安煜淺笑著,「自那一場大病之後,你便不一樣了。」
紀弱顏一愣,低頭不語。那個紀弱顏已經死了,現在他面前的,不過是來自異世的一抹幽魂而已。
「這個錦囊里面裝著的,只有你一個人的頭發而已。」安煜怔了好半響,終于將這個殘酷的現實再一次說了出來。
「只有我一個人的頭發?」紀弱顏一驚,先前上官嫻那般舉動,她似乎已經完全相信了,實在沒有想到中間還會有什麼曲折。現在安煜這麼一說,她倒是十分好奇起來。
安煜抿了抿雙唇,低聲道,「忘了也好,忘了才不會痛。如果真的痛,那邊讓我一個人痛吧。」頓了頓,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在你成婚之後,我才發現我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在你第一次發現沈之 與上官嫻的事情時,便絕望的要放棄自己的生命。也是在那個時候,我甚至勸你和離。只不過你卻說,一女不侍二夫,也無法接受我的情誼,竟是割下自己的青絲讓我斷了這個念頭……」
說道這里,安煜似乎能感受到胸口刀割一般的疼痛,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所以,你無須有任何負擔,我對你,發乎情,止乎禮,絕無任何逾禮。」想到紀弱顏以為自己被人揪住了痛腳,生生挨了屈夫人那一巴掌,到現在左臉還紅腫著,安煜胸口越發疼的厲害了。
四目相對,安煜的眼里是滿滿的情誼,紀弱顏抿緊雙唇,心底更多的卻是感動。
安煜微顫了雙手,在空中頓了半響,終于輕輕撫上了紀弱顏的右臉。那溫軟、柔滑如絲的觸感讓他不忍離手,最終,他撐起了身子,在紀弱顏詫異的目光下,站了起來。
那原本停放在紀弱顏右臉上的手挪到她頭頂,輕揉了兩下,「我了解你,更懂你。所以,這段時間我不會再到尚書府來,不會讓人再對你詬病。你在心底永遠都是最初那個溫婉、清透的三娘,待你達成了自己的願望,只望你能夠回頭,便會看見一直都在原地的我。」
說完這話,安煜竟是頭也沒回,拖著還有些虛軟的身子離開了晚園。
紀弱顏雙手輕顫,跌坐在芙蓉榻之上,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已然是淚流滿面了。也許這是身體里那個紀弱顏對于安煜的那份情感,讓自己這個局外人也身手觸動,無法自拔。
事到如今,怨天尤人這種事她紀弱顏可不會去辦,她必須得加快腳步,讓溫泉趕緊建成,到時候岐山這個不毛之地,便會遍地金銀。到那個時候,她定要上官嫻為今日的這番作為付出代價!
想到這里,紀弱顏忙叫蜜兒將筆墨重新準備一番,她不但是將昨個兒那設計圖重新畫了一份出來,有些細枝末節的地方,還重新修改了一番。直到夜幕降臨時分,她才揉了揉酸澀的肩膀,將筆放下了。
蜜兒向來就知道紀弱顏的性子,見小姐一心在畫設計圖,更是不準任何人進去打擾。就連宋夫人身邊的冬梅姑姑也被黎媽媽擋在了門外,冬梅姑姑似面有難色,不過也沒交代什麼,便又回去了。
「小姐,可是累了?」
蜜兒見紀弱顏一臉的疲累,連忙送上一些糕點茶水進來。
經過白天那麼一番鬧騰,紀弱顏也是疲累不堪。直到這個時候才感覺到肚子餓的厲害,她先是小心翼翼的將設計圖收好,淨了手之後才開始狼吞虎咽起來。一邊吃喝著,她還抬頭看了蜜兒一眼,「我臉色可還是腫著的?」
蜜兒細細的瞧了瞧,露出疼惜的神色,「唔,先前用冰玉石敷了,現在還有些紅印,明個兒早上估模著會消。」
見蜜兒這麼說,紀弱顏也放棄要去瞧瞧宋夫人的念頭,若是讓她瞧見自己臉上的傷,恐怕又要傷心好一陣。明個兒早上再去看看也不遲,這麼一想,紀弱顏便褪去的外裳,鑽進被窩,才剛沾著枕頭便昏睡了過去。
門口的蜜兒一臉疼惜,有些猶豫的望著黎媽媽,「黎媽媽,這事瞞著小姐可好?」
黎媽媽沉沉的嘆了一口氣,「紙是保不住火的,只求今個兒晚上能讓小姐好生的睡一覺,明個兒再說吧。」
翌日一早,便有騰王府的李處駕著馬車到尚書府門前來迎。
紀弱顏昨個兒忙得晚,這會兒還睡得沉,直讓李處在門口候了一個時辰,她才翻了個身,自己個兒醒了過來。听聞蜜兒說李處在門口久候了,紀弱顏更是忙不迭的起了身子,一邊嗔怪蜜兒怎的沒有早些喚醒自己。
待紀弱顏出門上了馬車,這才笑著跟李處道歉,「李處哥,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李處淡淡的看了一眼紀弱顏,明顯了,經過昨日那一番折騰,人兒憔悴了幾分。他笑著搖頭,「殿下吩咐過了,即便今日等到午時也是使得。」
紀弱顏一怔,她自然不會以為昨個兒在尚書府門前鬧的事沒有傳到李皓揚的耳朵里。不過既然他如此體貼,自己也不好再矯情,當即便將畫好的設計圖遞給了李處。
李處一愣,騰王給了她三天,她居然只用了一晚上,而且還將一些不足的地方全部都想周全了。眼底流露出一絲欽佩來,李處也不多說,駕著馬車飛快的朝著岐山而去。
到了岐山,李處將紀弱顏帶到了溫泉的發源地,里面竟然有好幾個身著官服的朝臣在候著。
紀弱顏心下一驚,還不等她開口問,李處便笑著介紹道,「這是工部的幾個大臣,到時候紀小姐只需將你的設計與構想告知他們便可。」
紀弱顏自然是清楚的,唐朝朝廷分為六部︰工、兵、刑、禮、吏、戶。其中修築的工作一般由工部負責,騰王竟然讓他們來配合自己的工程?那麼整個工程豈不是更加穩妥了?紀弱顏雙眸發亮,這樣一來,也是無形中替即將建成的溫泉打了一個絕對權威的廣告呢!
騰王邀請過來的這個大臣,好幾個都是騰王府的門客,所以對他的客人兼合作伙伴紀弱顏也甚是客氣。有幾個雖然心下有著幾分輕蔑,但在與紀弱顏交談之中,卻發現這個女子確實有著不同之處。
紀弱顏與幾位大人敲定計劃之後,便等著明日開工,只需加派人手,半個月之內便能將這座溫泉宅邸建成。
就在紀弱顏松了口氣,準備上馬車休息的時候,卻在工地外面瞧見黎媽媽和芍藥跌跌撞撞的朝這邊奔了過來。
想到昨日上官嫻臨走前說的話,紀弱顏心下一沉,連忙從馬車邊緣上跳了下去,疾步走到黎媽媽的身側,「黎媽媽,芍藥,你們怎麼來了?」
黎媽媽紅著眼眶,伸手抹淚,「小姐,你趕緊回去瞧瞧吧,夫人被氣的舊疾並發,大夫說只剩一口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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