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姑娘。」程亦如在後面淡淡喚了她一聲,「你應該知道自己是什麼身份,憑你,一個罪臣之女,不明不白的住在宮里,有些規矩,你應該比尋常人更懂。」
「規矩我自然懂。」青鸞松開了大皇妃的手,微微轉過身子,「我也想知道,皇上身邊的人,幾時輪得到一個皇子妃來教訓?」肋
聞言,大皇妃手微微一縮,轉身看向了程亦如。
程亦如終于走上前來,握住了大皇妃的手︰「表姐,你也實在是沖動,雲姑娘既是皇上面前的紅人,又是賢妃娘娘看重的人,怎能說動手就動手?雲姑娘是明白人,有些道理你一說,她自然就懂了。是吧,雲姑娘?」
青鸞看著眼前的這個女子,終于也只是淡淡一笑,轉身離去。
她不知自己要去何處,也不知自己該去何處,只是茫然無措的走著。
御花園中人很少,她沿著面前的一條青石板路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走得雙腳都麻木了,才終于抬頭,卻發現自己仍然在原地。
原來從一開始,她就是在原地兜圈。
青鸞忽然覺得一陣劇痛,說不清是從哪里襲來,可是五髒六腑,確實真真切切的疼了起來。
她用力護住自己的身子,忽然就哭出聲來。
面前驀地多了一個人,握住了她的手腕。鑊
青鸞疼得面色發青,淚眼朦朧間根本看不清是誰,卻仿若見了救星一般,像個孩子般的大哭起來︰「菀姨,好痛,我好痛——」
那人將一件衣衫似的東西覆在了她身上,隨後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青鸞在他懷中縮作一團,仿若受傷的小獸,不停的嗚咽︰「菀姨,我錯了,我不好……我弄丟了你給我的玉佩……菀姨,我錯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眼前突然明亮起來,青鸞覺得刺目,閉上了眼楮,仍舊低聲的嗚咽。
直到背貼上柔軟的床榻,身體被溫暖的被子覆住,青鸞的痛,才終于好了一點。
耳畔驀地傳來什麼聲音,帶著特有的頻率,一下又一下,伴隨著呢喃般的話語,青鸞逐漸失去了知覺。
這一覺睡得極好,以至于青鸞睜開眼時,腦中竟然一片空白。怔怔的看著眼前陌生的素紗床帳,那陪伴了她一整夜的聲音逐漸清晰起來——是木魚的聲音,還有念經的聲音。
青鸞猛地坐起身來。
陌生的房間內,一個她熟悉的身影正背對著她坐在窗前,一下下的敲著木魚,口中念念有詞。
「淨虛?」青鸞微微有些錯愕。
木魚伴隨念經的聲音頓時打住,淨虛站起來,轉身看向她︰「醒了?」
青鸞模了模自己的額頭,想起昨夜的事情,眸色有一瞬間的黯淡,卻又很快的明亮起來︰「我怎麼會在你這里?莫不是昨夜我醉了?」
「說是也是,說不是也不是。」
青鸞最是听不懂這些似是而非的話,蹙了蹙眉︰「不管怎樣,多謝你啊。」她站起身來,模了模自己的發髻,有些討好的笑起來︰「能不能煩請高僧您……幫我打盆水洗漱?」
淨虛微笑搖搖頭,轉身出去,很快打了一盆水進來。
青鸞先前已經找了找,和尚屋中自然沒有鏡子也沒有梳子,因此她便對著那盆水看了看自己的臉。
左邊的臉頰微微有些腫,雖然不怎麼厲害,還是一眼就看得出。青鸞抬眼看了淨虛一眼,微微有些尷尬的自嘲︰「她下手也太重了,還從來沒有人這樣打過我呢。」
淨虛微微一笑︰「因果循環,終須有報。」
青鸞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我多怕你又說那些我听不懂的話,好在這句,我懂!」
她歡快的笑起來,開始梳洗,淨虛轉身站到了外面。
待青鸞梳洗好,走出房門,才發現是個大晴天,不由得深吸了口氣︰「天氣真好。」
淨虛背對著她雙手合十,面朝陽光照著,許久之後,忽然淡淡開口︰「何必這樣辛苦?」
青鸞一怔,沉默了片刻,又笑了起來︰「就當是練習吧,你呢,就當是陪著我練習。不然,到了別人面前,會露餡的。」
她的那些狼狽,那些心酸,那些委屈與傷心,通通都會露餡。
那樣的話,她會比現在可憐百倍有余。
青鸞回到臨安宮時,眾人看她的眼神都有些古怪。
許是昨夜那位紅袖郡主的出現實在是太過震撼,不過短短一夜就已經傳遍了整個後宮,其中與三皇子的久別重逢被抽絲剝繭也好,夸大其詞也罷,總之就是繪聲繪色,精彩絕倫。
然而別的宮中人不知道,臨安宮內的人心卻明鏡似的亮。青鸞同花無暇之間那些若有似無的牽連,連皇帝都不避忌,宮人們自然也看得分明。因此經了昨夜的事情,青鸞的態度成了他們的好奇所在。
卻萬不料青鸞竟像個沒事人一樣如常微笑,出了……她的臉頰有些詭異的紅腫。
一時間青鸞被掌摑的消息在臨安宮內不脛而走,自然又衍生出許許多多恩怨情仇的故事。
青鸞這一日恰好遇到兩個宮娥在廊檐下講著其中一個版本的故事,她悄無聲息的站在那里听了片刻,原來是說她臉上的巴掌印是被那位紅袖郡主打的。青鸞忍不住笑出聲來,驚得那兩個宮娥齊齊回頭,往她站的方向望了一眼,低頭卻道︰「奴婢見過三皇子,見過青鸞姑娘。」
青鸞有一瞬間的怔忡,隨後便模了模自己的臉。
還好,笑還沒有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