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青鸞獨宿于淨虛大帳旁邊的一頂小帳子里,溫暖干淨的被窩,她卻頻頻醒轉.
軍營內自然不會安靜,來來回回的腳步聲,是那些巡邏士兵的。還有空地上點著的篝火,映照在帳篷上,讓帳內有著朦朦朧朧的亮光。
青鸞很努力的試圖忽略這些,可是仍然不停的從夢中驚醒,每回醒來,總是不自覺往這張簡易床榻的另一邊看,隨後才想起來,這已經不是在祁安山,她已經月兌離了那人的掌控。
睡到半夜時,青鸞再度醒來,終于緩緩坐起了身子,披衣下床。
門口守著兩個士兵,見她打起簾子走出來,忙的問她需要什麼。
青鸞只是覺得有些餓。晚上餐桌上的東西倒是豐盛,只是卻缺少了一份細致,她並沒有吃下多少,此時索性自己去灶頭軍那邊找點吃的。
那兩個士兵自然不敢讓她一個人去,便一直跟在她身後。
灶頭軍那邊自然是備有宵夜的,可是青鸞卻一樣都提不起興趣來,最後干脆親自動手,為自己炒了一盤青菜,然後捧著一碗飯,蹲在那簡易的灶頭前默默的吃著。
一旁的灶頭軍無一不驚疑,卻皆不敢上前打擾。
青鸞靜靜地吃完一碗飯,將碗筷遞還給灶頭軍,才又起身重新回到自己的帳子里腦。
一般灶頭軍面面相覷,最後其中一個上前,就著青鸞吃剩的菜嘗了嘗,又猛地吐了出來︰「呸呸,我只當是人間美味,怎麼難吃成這樣?」
沒想到從那以後,青鸞每天半夜都會來一次,照舊給自己炒一盤青菜,然後吃一碗米飯。
幾日過後,這件事終于傳到了淨虛耳中。
這一夜,青鸞仍舊捧著飯碗,默默的吃著東西時,淨虛自大帳那邊走了過來。
青鸞抬頭看了他一眼,笑了︰「哥哥,你也來找東西吃嗎?」
淨虛點了點頭,也取了一碗米飯,坐在旁邊陪她。她炒的青菜又咸又苦,淨虛吃了幾口之後方才看向她︰「晚上吃不飽嗎?軼」
青鸞想了想,道︰「我半夜總是醒,醒了就想吃東西。」
淨虛放下筷子,低低嘆了口氣︰「我知道軍營里的日子不好過,可是把你帶在身邊,是我唯一的選擇。」
「我知道。」青鸞低了頭,迅速的扒飯。
「青鸞?」淨虛又喚了她一聲。
青鸞卻仿佛沒有听見,動筷子的速度越來越快,在令人瞠目結舌的速度中吃完了一碗飯,抹了抹嘴道︰「哥哥,你慢慢吃,我回去休息了。」
她轉身就往帳子的方向跑去,淨虛看著她的背影,眉頭深鎖。
三日後,東璃和西越又交戰一次,這一回,先前連連敗退的西越軍隊,忽然之間奮勇起來,一夕之間大敗東璃先鋒營,東璃先鋒營幾乎全軍覆沒。
這一日,恰恰也是青鸞的生辰。淨虛早先便吩咐了灶頭軍在今早給青鸞做一碗壽面,不想青鸞剛剛吃了兩三根,便听到了這個消息。而最讓她心驚肉跳的是,淨虛在三天前趕去了先鋒營!
青鸞忙的扔下筷子,沖出了小帳,剛好看見不離從對面匆匆走來。青鸞來不及與她會合,便匆匆找了一個士兵︰「我哥哥呢?」
卻沒有人能回答她的問題,青鸞急得幾乎哭出來。不離臉色同樣慘絕,卻還是拉了青鸞︰「不要擔心,他不會有事的。」
「不是的,不是的……」青鸞語無倫次,「你不知道他如今變成什麼模樣,他是個瘋子,他什麼事都做得出來……都怪我,都怪我……」
「青鸞!青鸞!」不離用力喚了她兩聲,方將青鸞喚醒。
青鸞怔怔的看了她片刻,忽然轉身往軍營門口跑去。
「青鸞!」不離忙的追著她跑了過去。
青鸞沖到軍營門口,腳步便猛地頓住了。
前方,正有幾匹快馬疾馳而來,青鸞幾乎一眼就看到最前面的淨虛,霎時間便僵住了。
淨虛的馬在青鸞面前停住,青鸞看著他蒼白泛青的臉色,嚇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不離怔怔望著淨虛,幾乎將指甲掐入手心。
淨虛翻身下馬,輕輕撫了撫青鸞的頭︰「別怕,我沒事——」
話音剛落,人已經一頭栽倒在地上。
青鸞望著他背上那一處流著黑色血液的箭傷,霎時間,臉色蒼白如紙。
「箭上有毒。」年邁的老軍醫眉頭深鎖,「毒性復雜,非下藥之人不能解。如果兩天內得不到解藥,只怕國師——」
他話還沒說完,不離突然臉色蒼白的推開眾人撲上前來,不知從哪里取出一顆藥丸,放入了淨虛口中,又取了水,讓淨虛將藥吞了下去。
「公主?」老軍醫大驚,「那是什麼藥?」
不離縴長的手指緩緩自淨虛緊閉的眉眼上撫下來,低聲道︰「讓他不會在兩天後死掉的藥。」說完,她突然轉身,看向早已六神無主的青鸞,道︰「青鸞,我現在就趕回北漠,求父皇救救淨虛。你,不許去找三表哥,听到沒有?你哥哥不希望再一次跟你分開,也不想再一次看見你被三表哥折磨,所以,你好好呆在這里,將他照顧好,我一定會帶著藥回來救他,听見沒有?」
青鸞望著她,許久方才艱難的點了點頭。
不離又看了一眼淨虛,轉身撩開大帳的門簾便走了出去。
青鸞一直守著淨虛直到半夜,跟在淨虛身邊回來的那幾個將軍想必是得了淨虛的吩咐,無論如何也不讓她再守在此處,不由分說將青鸞送回了旁邊的小帳中。
青鸞只覺得全身一點力氣都沒有,無力的癱倒在床榻上。
黑暗之中,卻驀然響起她熟悉的,充滿邪氣的那個聲音——
「這份壽禮,你可還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