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只刺蝟,在從前的時候.
青鸞只堪堪听見這兩個字,便驀地記起了初見他的情形,霎時間心里頭百轉千回,抬起眼眸將他望了又望,凝眸深處,似有萬千柔情。
花無暇向來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再一次分崩離析。
青鸞尚在感懷未知間,便糊里糊涂的再次被吃干抹淨。
整整一夜,他幾乎不曾放開她,周而復始的寵愛,青鸞中途一度疲憊到暈過去,卻又在天將明時被他喚醒,意識回籠時,發現自己還被他佔據著。
「三哥……」她幾乎听不見自己的聲音,「讓我啟程吧……」
花無暇眸色一黯,低下頭來吻著她,低喃道︰「還有力氣想這件事?看來……還不夠。累」
青鸞迷迷糊糊間听他這樣說,忽然一個激靈,嚇得雙眸睜得圓圓的︰「不要了!」
花無暇仍舊低頭吻著她,從面頰到頸窩,她的每一處脆弱都不放過。
青鸞大約知道他在想什麼,用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低聲道︰「三哥,這輩子青鸞都是你的,這輩子往後,還長得很吶——」
花無暇終于沒有再繼續鬧她,只是頓了片刻,反手將她擁進了懷中,往自己的胸口處按住她的頭。
他忽然記起自己曾經讓她讀過許許多多關于男女情愛的傳奇或是傳記,那里面的男女大多恩愛痴纏,難舍難分。他那時不過是抱著哄小女孩的心態扔給她讀,卻沒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這個無心之人,竟然也會深陷其中。也許是兩個人已經分離得太久太久,他不願意再承受身邊沒有她時的孤寂,所以明知她此去不過兩個月的時間,卻就是如此,舍不得。
這大抵,便是報應吧?報應自己年少時的不堪,報應自己曾經的無心于世,報應自己曾經一次又一次的欺負了她…檬…
花無暇淡淡勾了勾唇角,撫了撫青鸞已經又忍不住閉上的眼角,低聲道︰「今日便啟程吧,否則,若我反悔,便不讓你走了。」
這話說得那樣孩子氣,青鸞在淺淺的睡夢之中,仍舊忍不住唇角彎彎。
怎就難分難舍至此呢?青鸞離了皇宮,坐上馬車之後,心里忽然就柔軟起來,回過頭,將那座宮禁森嚴的天下所向之所在望了又望,才終于讓人啟程。
馬車很快便駛出了城門,在城郊的空地上一路狂奔,往通往北漠的水路而去。
為著能盡快接到祈年,青鸞選擇了走水路,因此不消一月便趕回了小漁村。
遠遠望見那個熟悉的村口,青鸞再難抑制自己的腳步,幾乎是飛奔向自己的小屋。推開門,里面正傳來淨虛平靜淡然的聲音,正頌著經文。
聞聲,原本呆在里屋的淨虛打起門簾望出來,見是青鸞,倒是半分驚奇也沒有,只略略一笑︰「回來了?」
青鸞卻永不能做到他這般的平靜,抿了抿唇,一頭扎進了淨虛懷中︰「哥哥。」
「回來就好。」淨虛撫了撫她的後腦,「祈年在屋子里呢,快去看看他吧。」
青鸞又在他懷中埋了片刻,才終于平靜下來,直起身子,轉身走進了屋子里。
簡易的床榻上,小小的祈年正安然熟睡,小小的嘴巴間或微微一動,吐出一兩個模糊不清的字來。
青鸞悄然在床榻邊坐了下來,伸出手,輕輕撫了撫孩子細女敕的臉。
這孩子當真是生得極好的,眉眼都像極了花無暇,小嘴和臉蛋卻是像她,年紀雖小,卻已經依稀能辨認出今後的輪廓。
青鸞許久沒有仔細瞧過這孩子,此時細細看過,竟不由得淚濕了眼眶。
從前,她是半分做母親的責任都沒有盡到,這孩子所有的一切都是交由淨虛照顧。還好,從今以後,她還有很長的時間,帶著孩子,陪在花無暇身邊。
在屋中陪了孩子半晌,青鸞才終于重新走出房間,卻不見淨虛。出了屋門,又四下尋了一番,方才遙遙望見江邊似乎立著一個人影。青鸞深深吸了口氣,抬腳往那邊走去。
果然是淨虛站在那里,一動不動的望著江面,仿若一尊佛像。
青鸞陪著他站了片刻,終于先開了口︰「哥哥,我這一生不長,卻輾轉了許多地方。可我最喜歡的,就是這里。」
許久之後,淨虛方才淡淡一笑︰「我還以為,你最喜歡的,會是跟姑姑一起所居的惠安宮。」
「那里固然好,只是如今在我心里,卻及不上這里。」青鸞笑容微苦,「有生之年,若還能在此住上一回,也許我方算得上是無憾。」
淨虛輕笑出聲來,末了,卻淡淡的嘆了口氣。
「哥哥……」
「最近我時常在想,塵世間,每個人的命運,是否真的冥冥之中自有定數。便如這江中潮起潮落一般,不可違抗,即便你費盡心力想要改變,卻終究還是要踏上自己該走的那條路。你,我,眾生皆是如此罷?」
青鸞心頭猛地一跳︰「那哥哥以為,自己的那條路在哪里?」
「茫茫塵世,天地為家。」淨虛平靜一笑。
青鸞愕然片刻之後,沉默了。
淨虛有著自己的堅持與執著,有的事,即便旁人付出再大的努力與期望,對他來說,亦不過枉然而已。他既有他想要的自在與閑適,別人,是半分也勉強不了的。
「真是可惜……明珠蒙塵。」青鸞望著淨虛孤立的背影,喃喃訴說的同時,怔怔落下淚來。
給大家拜個晚年